清晨到来之前,李某一行人终于带着蒯蒙这一票“老弱病残”来到了小镇,趁着最后的黑暗来到了忠义酒肆门口。
“砰砰砰”李鍪上前敲门,然后静静的等待着。
不一会儿里面便亮了灯,然后韩幸打开了已条门板,偷偷的往外看了一眼,确定是李鍪本人之后,才将大门全部打开。
“公子回来了?”韩幸赶紧将他们迎了进来,同时呼啸一声招呼陈老和胡义也下来帮忙拿东西。
陈老看到这一大车的粮食酒肉和各种散装铜钱以及一些算不上精美的玉器,眉头一挑,“公子你这是去抢劫了?这附近没有哪个势力能有这份儿收藏吧。”
“大张庄!”李鍪笑了一下,“陈老也没想到吧,贫困如斯的大张庄能有这份家底,不过不是我们抢的,我们只是黑吃黑罢了。”
陈老听到大张庄这个名字愣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若是大张庄,那也合理了。”
正在一起搬东西的蒯蒙一听这话就停下了动作,将酒坛子往旁边桌案上一扔,便跑了过来“请教老丈,这是为何?”
“呃...”陈老看着面前这个瘦弱还带着点咳嗽的青年文士,“未请教,这位是....”
李鍪揉了揉眉心给两人介绍到,“这位是我的伴当,蒯蒙!”
“这位是忠义酒肆的掌柜,陈老。”
“见过陈老。”蒯蒙很是知礼,“请问陈老,刚刚您说的若是大张庄,那便也合理了,这是何意?汉隆之前告诉我等这个大张庄乃是这方圆百里最贫困之地,莫非这里还有隐情?”
“当不得什么隐情。”陈老一听这是公子的伴当,也不敢轻视,“不知道公子和这位蒯蒙公子可知道这大张庄的来历?”
“听汉隆说过,是一群地痞无赖老无所依之后,被各个村镇驱逐之后才聚集到了一起组成了这个大张庄。”
“那蒯蒙公子,可知道这些地痞无赖都是些什么人物?”陈老笑了笑继续问道, “或者说,您觉得这些个老家伙会是个什么人?”
“陈老见谅。”蒯蒙想了想,觉得自己下面的话可能会伤到一些人,便先道了个歉“蒙认为,他们无知且粗鲁,年老体衰之后恐怕连生活都很成问题,再加上又无一技之长傍身,恐怕....”
陈老却是丝毫不见恼怒,直接接过了话头说道,“恐怕便如那蛆虫一般残喘着活着,不知老儿说的可是蒯蒙公子心中所想?”
这个时候,蒯蒙反倒有些尴尬了,经历了这么多事,他早就不是那个隐隐带着傲气的落魄贵公子了,“陈老莫要生气,蒯蒙实在是,年少无知了些,孟浪了。”
“蒯蒙公子这话可是严重了。”陈老见蒯蒙没有丝毫世家子弟的傲气,便知道这是个讲理的,脸上的笑容也更加和善了,“其实莫说蒯公子您是这么想的,这世间之人十之七八都是如此,地痞无赖本就是一群无甚本事只知道撒泼耍混,好吃懒做之徒,那么他们年老体衰之后,自然也会让人觉得他们就是一群可怜的家伙。”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一直在一旁安静躺着的刘复突然插嘴说道,一副不服不忿的样子。
李鍪揉揉眉心,再次介绍到,“这是刘复,也是某家的伴当!”顺带将剩下的人也都一一介绍了一番,陈老和胡义韩幸也都一一见礼。
“刚刚刘复公子说的正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陈老继续说着,“但是诸位乃至大部分人都忽略了他们的另一件事,这群地痞无赖乃至老流氓的人脉和能力。”
“一群地痞流氓能有什么能力和人脉。”刘复十分不屑的撇了撇嘴,若非是看到李鍪和蒯蒙都在活动手腕子,他一定和这个陈老好好论伦。
“呵呵”陈老笑了笑,也不知道是笑哪个人,“刘复公子太小看这些家伙了,或者说所有人都太小看这些家伙了。”
刘复还想说什么,但是李鍪已经挪到了他的身边,手指咔咔作响,刘复很自觉的往旁边一扭脖子领悟了什么叫做沉默是金。
陈老看到这一幕不由的抚须轻笑,“这世间从来没有哪个人能够活的轻松,哪怕他是一个地痞无赖之徒,他们也有着他们的规矩,他们看似欺凌弱小,但是却要知道那些弱小那些是可欺的,哪些是扮猪吃虎,这份眼力可不是一天两天就能练出来的,更何况还有各种各样的麻烦,一个真正能够活下去的地痞流氓,他的眼睛和经验远非一般人可能比的,他们有自己的规矩和底线,他们知道怎么样才能弄到更多的钱粮。”
“这...”蒯蒙一脸的不可置信,“陈老如此说,某怎的就觉得他们一个个都非等闲之辈呢。”
“哈哈,蒯蒙公子这么说也对,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存活之道,只要不是靠着吃家产祖业,那么他只要能活到五十,那么他在这一行当里绝对算的上是个人物!”陈老说着还竖起一个大拇指,“他们没有正经的活计,就凭着街面上的日子,活了几十年,这个中的故事,远远要比那些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人更加的精彩,也更加的危险。”
这个时候刘复也不再反驳了,他只是扛,他不是傻,说的有没有道理他自然是知道的。
“那为什么他们那里有粮食?还有那么多的酒肉钱粮?最特别的是为什么...”蒯蒙还是想知道自己最好奇的事。
“最特别的是为什么还要装成那么穷。”陈老知道蒯蒙想要问什么,“若是论这世间何人最知晓人心险恶,除去那些天纵奇才,这平民百姓里便要数他们这些人了,他们本就是恶人,做了几十年的恶人,这人心之事他们自然是了熟于心,他们知道人们会忽视什么,也知道怎样才能让别人忽视他们,一群没有什么能力自保的家伙,自然知道什么人是别人最不想去搭理的。”
“所以说,他们这就是示敌以弱么?”蒯蒙的心里已经有些明白了,“可是某还是想知道,他们的那些存粮还有那些....这些是怎么来的?”
陈老这个时候却是沉默了,几乎在另一个地方,发生着和这里一样的对话。
“我说陈康,睡不着就聊聊,话说你是怎么知道那个破村子里有那么多东西的?”黄龙寨里,孙五推搡着正在对着房梁发呆的陈康。
“我受伤挺重的,需要休息。”陈康瞥了孙五一样,十分无奈的说道,“你救了我一命,但是咱俩不熟...”
“哎~”孙五也是个脸皮厚的,他自从发现陈康的狠劲儿之后便想着拉拢拉拢关系,毕竟这么楞的家伙也不多见,“咱们这不是正在熟么,你总是这么冷冰冰的,肯定熟不了啊!”
陈康脖子一扭,却是不在想再搭理他了,只不过孙五脸皮的厚度远远超出了他的预料。“好兄弟,好歹咱们也算的上是生死与共了,你就满足一下我的那点好奇心,我在这个山头也有些日子了,今儿是真开了眼了。”
或许是被絮叨不耐烦了,又或许是真的想诉说一下,陈康还是张了口,“某原来也曾在那个村子生活过。”
“嗯?”孙五楞了一下,“大张庄不是出了名的都是老流氓么,莫说你这个岁数,就连四十一下的都找不到啊。”
“呵呵”陈康冷笑一声, “大张庄的人确都是一群老不死的,但是在里面住的可未必只有他们,你们可知道他们拐卖孩子?”
“嘶...”孙五吸了一口凉气,虽然他是山贼,虽然他也算的上是冷血残忍,烧杀掳掠坏事做尽,但是这种拐卖人口的事情,他向来是不做的,或者说稍微懂点人事儿的人都是不做的,这种事情损阴德的。
“怎么,想不到一群七老八十的糟老头子还能干出这种事儿来?”陈康的运气中带着浓浓的讽刺。
“陈...”孙五被他弄得有些震惊,一时之下竟是有些不利索了,“不是某不信你,他们也曾算是半个江湖人物,虽然只是些地痞无赖之徒,但是这些规矩他们还是知道的。”
“一群土埋脖子的家伙,还会在乎规矩?”陈康带着浓浓的不屑说道,“这群家伙遇到事情便贪生怕死,平日里便仗着自己年老体衰霍霍周边村镇,一个比一个倚老卖老。”
“你也是...被他们拐卖的?”孙五小心的问道。
“我们是大张庄最后一批倒手的孩子。”陈康笑了一下,“我早就忘了我父母是谁,家住哪里,但是我知道我的家肯定是在这塞外,那时候家里实在是吃不起饭了,就要把我姐姐卖掉来养活我,毕竟这种时候保男丁也是很正常的。”
孙五点点头表示自己在听,不过也没有发表什么意见。
“本以为他们是把我姐姐卖给什么人家做仆人,最差也不过是卖到青楼妓坊,虽然明知道她的日后不会好,但是终归还是能活下去的。”陈康说着说着,眼角就带出一点晶莹,“但是我和姐姐哪里想得到,他们是把姐姐卖去和别人交换,互相煮了对放的孩子吃!”
孙五肚子里已经有了一些翻滚,前些年,大汉十三州并一部大半州郡都是天降大旱几乎颗粒无收,朝廷也实在是没有粮食再给人们吃了,世家死命的屯粮,有钱的使劲儿的买地,让本就不好过的百姓日子更加艰难。
那几年朝廷仿佛消失了一般,诸侯也都是各扫门前雪,有能耐的至少还能靠造反活下去,直到遇到一个感觉可靠的主公投降,或者干脆战死沙场了却余生,但是一些老人和没本事的,只能一天天的等死,那些年莫说粮食,草根树皮,就连观音土都吃完了,最后被逼无奈的老百姓只能将眼睛转到自己的孩子身上。
可是自己的孩子毕竟是从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啊,除了极少数的,哪个父母忍心将他们卖了甚至吃了,无论男孩儿女孩儿,他们都不忍心啊,但是不卖,不吃,一家子都得饿死。
最后的最后,人们选择了一种折中的办法,他们先是将家中的女娃带到街上,只要有人看上,无论是为奴为婢,哪怕是做娼当妓,只要能给她一口饭吃,只要是能给自己一口饭吃,都可以带走,这也是没办法中的办法。
可若是没人看得上,那便只能找一个和他们同样遭遇的人家,两个人将孩子交换,然后烹食了,至少这样他们没有亲手将自己的孩子杀了,或许他们的良心还能好过一些。
这些不是什么秘闻,甚至可以说很常见,很明显,孙五也见过,或许更惨一些,他也吃过这种血肉粮食,所以他才感同身受。
“陈康,节哀。”孙五将那股反胃的劲头压下,安慰着陈康,“那种日子,谁都不想的。”
“现在看来,我其实也是能够理解的,但是那时候小啊。”陈康叹了一口气,“当晚知道那是什么的时候或许也是因为害怕吧,连夜从家里逃了出来,不知道自己能去哪里,但是总之就是不能在家里了,害怕他们哪天将我也吃了。”
“所以你便被拐走了么?”
“一个年幼无知的孩子,没钱没人甚至都没有一口吃的,若不是被人拐走了,估计我就在荒郊野外给饿死了。”陈康想起过往也满是感慨,“被一群人贩子弄晕之后,某便不知去了哪里,总之再醒了的时候,已经是在大张庄的枯井里了,同时身边还有不少和我差不多大的孩子,我们十几个人就这么挤在一个残破的枯井里一直生活着。”
“我记得你不是孤儿么?”孙五突然问道,他隐约记得陈康说过自己是个孤儿。
“呵呵,父母在哪儿,是谁都不知道,可不就是孤儿么?”陈康无奈的笑了一声,他的这个解释,孙五选择了相信。
“然后呢?”孙五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了,干脆继续问道。
“十几个人,哪怕只是半大的孩子挤在一个枯井里,每天靠着他们给扔下来些馊了的饭菜过活,这样的日子,我们怎么活下去,夏天还没有过去,我们就死去三个人了,剩下的人也都奄奄一息。
那群老不死的一看这个样子不行,我们若是都死了他们就血本无归了,便将我们这些还活着的家伙给弄了上来,至于那些已经死去的,和明显撑不下去的,便都留在了枯井里,为了他们的安全,他们还将枯井给填平了,让我们亲自动的手!”
“哎”孙五依旧还是一声叹息,他也没有别的话能够说出来。
“自那以后,他们就把我们圈在村子里,等待这买家的到来,因为兵荒马乱,因为世道不稳,所以我们滞留的时间长了些,慢慢的他们失去了耐性,我们只能自己找吃的找喝的,我们不想他们,从各种地方都能弄到吃喝,我们只能在村子里游荡,试图从他们嘴里抠出一口吃的,若是实在抠不出来,那便只能饿着。
本以为吧,等到买家来了,我们也就能够拖离苦海了,就算买家再混蛋,买家再过分,也不至于比这个还过分吧,结果那个买家人还没有到大张庄,他们的死讯就先过来了,死于战乱,无一幸免。
没有了买家,那群老不死的自然是觉得我们没有用了,而且他们看到我们,也实在是觉得碍眼,我们的日子便更加的艰难了,原来好歹还能弄口吃喝,没了买家之后,他们见到我们非打即骂,只能吃他们扔了不要的嗖饭菜。”
“为什么不跑?”孙五问完之后就恨不得给自己一个大嘴巴子,这种蠢问题他是怎么问出来的。
“还想知道么?”陈康看着一脸抱歉孙五,“也没什么不能说的,我们既然被拐卖,自然容貌算不得多差,其中还有几个姿色不错的女娃,哪怕岁数算不得多大。”
“抱歉。”孙五很难得的说了一声抱歉,“你们怎么逃出来的?”
“那群老不死的将我们折磨的生不如死,或者说干脆就折磨死了过半,剩下的也都如行尸走肉一般,慢慢的对我等也就放松了警惕,终于在一个算是夜黑风高的夜晚,我们残存的三个孩子逃了出去。
不过那群老不死的不愧都是老地痞,当我们以为是自己能够逃出去的时候,那只不过是他们另外开始的一场游戏,一群老不死的就在这个塞外对我们穷追不舍,那是我第一次见到他们的家底,他们肆意的戏耍玩弄我们,让我们几个求生无路,求死无门,就在这个塞外,我们中有两个人被他们活活的玩弄至死,一个是累死的,一个是饿死的。”
说道这里的时候,陈康脸上那种疯狂再次出现了,“某是吃着他们的肉,喝着他们的血,活下来的,我是因为吃了人肉汤而逃出自己的家,但最后却是只有吃着自己同伴的肉,喝着他们的血才能活下来,这真的很可笑啊。”
“好了,兄弟”孙五艰难的伸出手拍打了几下陈康的肩膀,“别想了,都过去,你看,天都亮了!”
陈康也抬头看了一眼,清晨已经到来了,太阳已经升起来了,“是啊,新的一天又来了。”
无名小镇 忠义酒肆
昨晚折腾了一个多时辰,终于把李鍪带来的东西都归置好了,同时大家也都熟悉了,伸着懒腰的李鍪看着初生的朝阳,他喜欢朝阳,也喜欢呼吸着朝阳的空气,感觉很清新很舒服。
“公子”陈老也走到了李鍪的身边,“没想到公子也喜欢这朝阳,某还喜欢只有我这种老朽才喜欢朝阳呢。”
“看陈老说的,这朝阳多好啊,温暖如玉沁人心脾。”李鍪笑了笑,同时蒯蒙也走了过来对着陈老微微行了一礼“陈老看来,我们这些年轻人不喜欢清晨的朝阳,应该喜欢什么呢。”
“喜欢大清早的睡懒觉!”陈老难得的揶揄道。
“哈哈哈”三个人畅快的笑声惊醒了无数人,刚刚还冷冷清清的小镇开始慢慢喧嚣了起来。
在过了一会儿,经过短暂休息的其他人也都走了出来,昨晚肯定是没睡好的,但是他们知道今天有大事情要做,所以还算有眼力见,谁都没有赖床不....除了鼾声震天的刘复以外没有其他人再赖床不起。
“公子”韩幸在李鍪面前还是有些不自然“那些辽东人已经到了,安排在客房休息,没有您的命令我暂时没让他们露面。”
“来的时候,有人发现么?”
“没有。”韩幸说的十分确定,“我亲自去接的他们,胡义再后面盯着,专门挑的时间和路径保证没有人能知道。”
“人手可靠么?”
“陈老特意找的人,应该没有问题。”
“那你呢,”李鍪扭头看向了韩幸,“准备好了么?”
韩幸一抬头就看到李鍪那双赤红的眼睛,那双眼睛仿佛会发光,能够看穿他的心思,让他那句“公子换人吧”死活都说不出口,最后只能沉默的低下头。
李鍪也没有再逼问他,而是拍拍他的肩膀就回到了酒肆里,虽然现在忠义酒肆重新开张了,但是大早上就来喝酒的还真没有,趁着清静,小黄敢已经将饭餐端上了桌案,一群人围坐在一起开始吃了起来。
“汉...公子”蒯蒙差点说漏嘴,赶紧喝了口茶汤呛了自己一下,“一会儿你想去哪儿?”
“荣盛赌坊,”李鍪也喝了一口茶汤,平淡的说到,“等韩幸准备好了之后,带人过去。”
“这么快就动手么?”陈老还是有些担心,虽然他并不知道这些年轻人的打算是什么,但是他知道李鍪去荣盛赌坊,这就是他们要准备开始了。
“时间不等人。”李鍪这句话即是因为害怕严颜逃跑或者辽东介入,也是告诉自己,自己即将赶往南阳,乃至南下江东,时间不等人啊,“之前让陈老办的事情怎么样了?”
“公子放心老朽已经将消息撒了出去,到这个时候了那群蠢货应该已经得到了消息。”
“燕云马贼的那群家伙有什么反应么?”
“说来好笑,”陈老也突然笑了起来,“老儿刚刚讲消息传了出去就收到了燕云马贼的消息,他们已经知道了荣盛赌坊的变故,但是现在因为幽州不太平稳也不好报复,便放出了话不许任何人和荣盛赌坊交易,想要困死王成。”
“那岂不是正好?”
“所以说,公子不愧是福星高照之人,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福星不福星的并不重要,但是既然老天爷都这么帮咱们了,咱们不能让老天爷失望了。”
陈老听李鍪这么说,也实在不好再多说什么,而是点了点头, “我会尽力安排妥当的,请公子放心。”
“陈老做事稳妥,韩龙自然是知晓的。”李鍪也笑了笑,看着走过来的韩幸,伸手招呼到,“阿幸快点过来吧,就等你了。”
大家吃完饭之后,李鍪再次伸展了一下身体,活动了活动已经僵硬了的身体,站起身来往大门外走去,剩下的人都沉默的看着,或许他们不是所有人都知道要发生什么,甚至所有人都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但是他们知道,接下来的几天,或者一两天之内,他们就会迎来他们的结果。
荣盛赌坊大门,这次的门子果然还是没有任何的变化。
“韩爷来了?”门子弯着腰跑了下来,一脸的谄媚“韩爷要是再不来,小人就该想您了。”
“你家韩爷对男人没兴趣”李鍪一掌将门子的脸推开,让他离自己远一点,“王成呢,这个点儿了不会还在睡吧。”
“昨儿成哥忙了一宿,有些劳累。”那门子脸上也有些尴尬,同时领着李鍪走了进去。
清早的酒肆空无一人,但是清早的赌坊那可是人声鼎沸,一群成天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的赌鬼在荣盛赌坊里大杀四方,当然了,绝大部分是被四方大杀。
“你们赌坊的生意不错啊。”李鍪看着一屋子的赌徒撇了撇嘴“这一大早就这么多人!”
“韩爷您有所不知,他们可不是一大早跑过来的。”
“不是刚刚跑过来的赌钱的?”
“这群赌鬼哪里能起得了这么早?”门子嗤笑一声,“这群家伙是从昨天晚上一直玩到了今天早上,一宿都没有休息。”
李鍪听完之后无奈的摇了摇头,“这群不知死活的家伙。”门子听李鍪评价完这群赌徒之后也不说话,跟着李鍪笑了笑。
短短一个晚上,李鍪居然发现院子中的笼子又多了两个,看来又有两个不知道是丈夫还是父亲的家伙将两个可怜的女娃送了过来。
走到院子之后李鍪没有在前进,搓了搓发痒的鼻子,和身旁的门子说了一句,“告诉王成那个家伙,想赚钱就赶紧的起床,等忙完了再睡!”
“小人这就去叫醒成哥”门子一听便知道李鍪有大事要谈,赶紧跑去叫醒王成,至于李鍪则是留在了院子中,看着那一个个可怜的女子,现在的女人比李鍪第一次见她们要好得多,至少现在他们干干净净的,而且有稻草还有了被褥,李鍪甚至看到了尿壶。
“看来这就是赵师说的,钱财和性命的重要!”李鍪心中好笑,凭着自己所谓的“威望”只能让王成阳奉阴违,但是一句简简单单的瘟疫,便让他风风火火的干了起来,当最后再加上钱财的诱惑,很明显这已经成为了荣盛赌坊的规矩。
李鍪看的津津有味的,很多女人在李鍪的这种眼神下慢慢的将身子都藏进了被子里,他们见过这个男人,每次来都被荣盛赌坊的人众星捧月般迎接着,而且也就是这个人出现之后,她们的生活这才慢慢好了起来。
“韩爷来了。”王成的声音传了过来,同样王成自己也一路小跑着奔了过来,这个天气其实还是有些冷的,但是王成据这么赤着膀子,光着脚一路跑了过来。
“这么着急,你是得到什么消息了么?”李鍪上下打量了一下王成,“刚刚那段时间你是用来穿裤子呢,还是在脱衣服啊?”
“哈哈...”王成的确是有些尴尬,不过他现在也顾不上什么尴尬不尴尬了,“韩爷高明,忠义酒肆就在您的手里,自然消息要比小人这里更加灵通一些了,小人昨晚还在为这事儿发愁呢,幸亏韩爷您来了。”
李鍪鼻子一动就闻到了一股酒味和胭脂香。摇了摇头也不揭穿他,冲旁边的门子说了一声“去给你们当家的弄一桶茶汤好好醒醒酒,味道别太浓了,每次让你们弄个茶汤都和炖肉一样。”
门子也机灵,赶紧应了一声就跑远了出去,生怕跑的慢了耽误了两人。
李鍪见那门子机灵识趣也微微一笑,然后就在院子里席地而坐,也不嫌地面有土,王成见此也赶紧做了下去,不过那地面的冰凉再配上现在清晨的寒风,王成忍不住打了一个激灵。
李鍪见此伸手脱下来自己的麻布长袍随手扔进了一个笼子里,“看见你睡醒了,用这件衣服换你的被子用用,放心,过一会儿还会还给你的。”
那笼子里的女人稍微犹豫了一下,还是将衣服拿了过来,一是害怕自己不换回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另外也是因为这么长时间的赤身裸体但还是想穿一件衣服。
穿好衣服的女人将被子慢慢的递出去,同时也偷偷的看了一眼这个给自己衣服的男人。
李鍪微微起身将被子拿了过来,还放到鼻子上闻了一闻,“恩,很香啊。”
被子就是普普通通的薄被子,有香味那自然也就是那女人的体香,女人听到李鍪这句话,已经几乎无喜无悲的脸上猛地红润了一下,却是不敢再多说话。
王成在旁边也跟着笑了笑,“韩爷要是喜欢,我今儿就把她送到忠义酒肆去。”
“会做饭么?”李鍪笑着对那女人问道,“正好忠义酒肆还缺个厨娘!”
王成一听这话就明白了,大腿一拍,“韩爷放心,一会儿她就打扮利索了送到忠义酒肆!”
李鍪笑笑没有同意,“算了,忠义酒肆不差这么个姑娘。”同时将手中的被子递给了王成,“赶紧裹上吧,若是病了一会儿可没法谈生意。”
“韩爷是说....辽东人到了?”
李鍪还没有回话,那个跑去熬茶汤的门子却是已经又跑了过来,“当家的!成哥!有人找您!有辽东人招您!”
王成听到这句话已经有些激动了,昨天晚上他其实就已经收到消息了,燕云马贼已经放出话去了,任何人不准再与荣盛赌坊做生意,就连一直和他关系极好的粮铺都托人过来说这阵子他们掌柜的回老家,所有的生意都停一停。
粮铺的老板从小就是个孤儿,莫说什么回老家,恐怕他连他自己真正姓什么他都有可能不知道。
但是就算明知道这些都是借口,王成依旧没有任何的办法,他也不能去埋怨任何人,他在选择成为荣盛赌坊的当家人的时候,这一刻他其实就有所准备了,虽然来的早了些。
“韩爷…”王成虽然激动,但是也是知道这一切是谁给带来的,一个辽东的小商队并不能代表什么,但是至少能给他解决燃眉之急,他们只要敢从这里拿货,王成就可以从他们那里买到自己想要的东西,更不用说,这只辽东人商队还有可能给他带来更多的惊喜!
“如果你不想让这件事闹得沸沸扬扬的,就让那个家伙小点声音!”李鍪撇了一眼王成就继续扭过头去看那些姑娘了,他倒是没有觉得这些姑娘多么好看或者多么可怜,但是既然要用她们来引出燕云贼和严颜老儿,总不能真的就将她们这么不闻不问的。
王成得了李鍪的提醒,赶紧裹着被子冲了过去,一脚就将飞奔过来的门子踹翻在地,“你这个嘴上没毛的东西,不知道安静点么!”
门子也知道自己刚刚激动了,现在也顾不上疼痛了,赶紧站起来冲着王成也远处的李鍪不停的点头哈腰,他可是王成的心腹,若是王成失败了,他也没有什么好结果的。
“那些人在哪儿呢!”王成一把将门子拽了过来低声问道。
“就在前面赌坊呢,为首的是个幽州人,剩下的全是辽东口音,正在前面赌钱呢,花钱也极其大方!”
“你确定没认错?”王成还是有些不放心。
“当家的!”门子也激动了起来“辽东口音那么重,我就算我自己姓什么给忘了也不会听错这个啊!”
王成想了想也是,辽东的口音的确是浓重了些,想要听错了还真的不容易。
然后安心了的王成这才感觉到自己脚下猛地一凉,然后看看自己现在的这身儿打扮,尴尬的转过身对着李鍪躬身道,“韩爷您稍歇,小的回房间去换身衣服出来!”
说完也不等李鍪说同意便跑了回去,李鍪看他那急匆匆的样子也感到心中好笑,但是他也知道,荣盛赌坊这边的事情,算是成了!
李鍪看着远处手足无措的门子,高声对他喊到,“还不去准备桌案美酒,你就打算让我们这么一直席地而坐么?”
“得嘞韩爷,小的这就去安排!”门子如蒙大赦赶紧往厨房跑去。
不多时,那门子便扛着一张不大不小的桌案跑了出来,同时身后还跟着几个伙计,一个个的抱着端着一些酒肉。
“安排差不多了就快点去将那些辽东人请进来吧”李鍪见这些都已经安排妥当了,便继续吩咐到,“你们当家的都快急疯了!”
“小人明白!”门子赶紧躬身行了一礼,照顾身边的伙计跟着自己离开“小人这就将辽东人请过来!”
李鍪等他们都走了,趁着王成也还没有换好衣服回来,自己随手拍开一个酒坛的泥封,然后就着清晨的微风,大口大口的喝了起来。
不知道为什么,今天他特别渴,明明没有说太多的话,也没有做太多的事儿。
“韩爷!”李鍪正喝的痛快,王成就从后面冒了出来,这次的王成倒是衣装得体,一身漆黑如墨的精悍短打,配上他本就有些彪悍的气质和身形,倒也对得起他这个荣盛赌坊当家人的身份。
“你比之前那个…那个什么昌,着实要有品味的多,作为一个开赌坊的,成天弄得那么文雅是干什么,不伦不类!”李鍪对他这身打扮儿表示了深刻的赞扬。
“谢韩爷夸赞。”王成稍微道了声谢便起身迎向了刚刚出现的一行人。
为首的正是一脸温善无害的韩幸,后面跟着一群彪形大汉,一个个脸上充满了桀骜不驯,而且从出现到现在,他们所有人的眼睛都没有多在那些笼子处停留一瞬。
“阁下便是这荣盛赌坊的当家之人?”韩幸率先拱手说到,那一脸的和善让人感觉就是一个邻家男孩儿。
“某家便是王成,也是荣盛赌坊的当家的,不知道小兄弟如何称呼?”
“我叫韩幸!”韩幸倒是没有多加隐瞒,“算得上是韩家的一佣人罢了本来只是来幽州办点事情,不过正好三公子有事,便顺手给办了!”
“不知小兄弟口中的这个三公子是…”王成问的有些犹豫,“韩家”“三公子”这些他都能听懂,连起来也能听懂,但是这些话包含的东西却是太多了一些。
“这不就坐在那边喝酒呢么!”韩幸嘴角往李鍪那里一努嘴,态度十分的随意,颇有一种对他毫不在意的意思。
但是这一幕更加让王成确信了他心中的那些想法,这个韩龙“韩爷”就是一个世家之子,不论是辽东世家还是哪个世家,都不是他一个小小的荣盛赌坊能惹得起的,同样的…
他燕云马贼一样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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