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的宴席上的菜色都是以往宫中的惯例,按着品阶不同各有菜色,不过是在糕点和汤水上用了些心思,多以酸甜或者清淡为主,萧昭佑用了一碗汤之后,不在进食,安安静静的听夫人贵女们说话。
淑太妃和永昌候府杨夫人说完话之后,注意到了这边,她温声询问,“阿难,阿平怎么用的这样少,阿芙也是,若是菜色不喜,叫他们换了喜欢的来。”
萧扬欢起身,笑容清浅如风,“回太妃娘娘的话,儿臣们早些时候去看望小公主,皇后娘娘久不见阿平和阿芙,陪着说了一会儿话,又用了些糕点,这会儿还不觉着饿。”
淑太妃点点头,“不饿着就好,若是想吃什么,只管吩咐宫人去做,别拘着。”
萧扬欢点头,“是,儿臣多谢太妃好意。”
淑太妃这一问,众人落在廉郡王府席上的目光就多了几分,诸位夫人先是看了看身穿一身莽纹的郡王常服,还是六岁孩子的廉郡王萧昭佑;又看到了一身孔雀翟衣,头戴点翠凤凰钗的萧扬欢,最后才是同样翟衣,戴了莲花冠的萧扶欢。
萧家的人都生的不错,先帝龙章凤姿,威仪赫赫;元康帝眉目分明,清瘦英气;萧昭佑虽然年纪还小,但眉眼依稀可见昭哀太子的音容相貌,而昭哀太子又是先帝诸子中最肖似先帝的,来日长成,必定风度容貌俱佳、无人出其左右。
至于萧扬欢,发髻高挽,肌肤赛雪,眉弯如月,含笑盈盈,仪态端方又温柔,比起出色的外表,气质更胜一筹;而一旁的萧扶欢则逊色不少,但胜在娇憨可人,矜贵无双。
坐下席面上的秦家七姑娘盯着萧扬欢姐弟几个看了一会儿,眼底眸光诡谲,再抬眸时轻笑道,“汝安公主殿下身份尊贵,得皇后娘娘陪着说话,姑母和表姐特意前往立政殿拜见皇后娘娘,娘娘虽然没见,但还赏了一匣子绢花。”
此话一出,整个殿内安静几分,然后就听到低声议论声。
萧扬欢从鼻子发出轻哼一声,不屑的扫了秦家和叶家两家的女眷,早在叶家女眷不顾皇后吩咐来立政殿拜会的时,谢皇后和她就猜测今日一定会有人拿此事做文章。
“七表妹这话,做姐姐的就听不大懂了,你是说母亲与我不顾皇后表姐的吩咐,贸然前往,还是说公主殿下不顾皇后娘娘的吩咐,仗着身份恣意妄为。”叶大姑娘的脸上虽然带着浅笑,但是眼眸如深夜般阴沉,其中有晦暗的火苗窜动。
殿上觥筹交错的交谈声低了不少,不少女眷的目光在叶家和秦家两家不住折返。
秦家七姑娘往自己母亲身后躲了躲,表现的十分惊慌,连说话的声音都带了颤音,“大表姐,我没有那个意思。”
“你不是这个意思,那是什么意思?今日殿上诸家夫人姑娘都在,便是有什么误解,说开了就是。”叶大姑娘面对众人看向她的目光,依旧面不改色沉声道。
萧扬欢略微扬眉,李承嗣说她不简单,当真是有几分本事,这样的场合下,竟然也沉的住气。
秦家七姑娘呐呐不知如何开口,正被诸多夫人打量着,心头惊惧交加,就快要哭出来了。
“还是杨姐姐选的酒好喝,瞧瞧底下几个孩子,吃了酒就醉了。”张贤太妃笑道,“还不扶了两位姑娘下去歇一歇。”
秦家夫人和七姑娘忙不得的起身致谢,但是叶大姑娘一向是不惧权贵,不畏流言蜚语的女子,她福了福礼,“请太妃娘娘容禀,臣女并未饮酒。”
张贤太妃自讨了个没趣,索性放了酒杯,“秦家也是你的外家,表姐妹之间闲话,你也诸多计较?”
叶大姑娘一听,从席上行至殿中跪在殿上道,“臣女正是因此,才要表妹辩的分明。七表妹直率,想什么就说什么,正如太妃娘娘所言,亲戚间也就罢了。可是汝安公主殿下身份何等尊贵,表妹非议公主,若是公主因此生气,并非好事!”
萧扬欢抬首望了殿上跪着的女子,心里竟也生出了几分忌惮之心,这女子每句话,每个字都叫人生不出一点不悦来。瞧瞧连张贤太妃都熄了怒气了。
“在叶姑娘看来,本宫竟是这般暴躁易怒,又毫无慈悲怜悯之心的人么?”萧扬欢凝眸看着叶大姑娘,清冷的声音在殿中响起。
叶大姑娘抬首,“臣女不是这个意思!”
“你是什么意思,本宫自然明白。论亲疏远近,皇后即是本宫的姨母也是本宫的婶母。论尊卑,本宫是一国公主,看望皇后,是郡王府和本宫的心意。本宫请见,是本宫孝顺皇后;皇后肯见,是皇后给郡王府和本宫的体面。”萧扬欢云淡风气的看着已经面色不该,但手指攥紧了衣角,隐忍的十分辛苦的叶大姑娘。
萧扬欢见状,正犹豫着要不要再加一把火的时候。
坐在一旁的萧昭佑忽然道,“叶夫人母女走到立政殿,是宫人不听吩咐,不守规矩。不守规矩的人,自有规矩教训她。太妃娘娘,宫人不守规矩,胡乱引路,请您将他按着规矩处罚,以儆效尤!”
淑太妃弯了弯嘴角,“阿平说的是,秋灵,去查一查,进今日给叶二夫人母女引路的宫人送去刑罚司,等明日再做处罚!”
秋灵躬身退下。
“郡王年纪这样小,言谈之间铁面无情,可不像在佛寺待过的样子!”叶大姑娘气狠了。
“放肆!”淑太妃厉声呵斥。
坐在席面上的绥远伯夫人眼睛猛地一抽,随后恶狠狠的瞪了叶大姑娘一眼,随即她起身告罪,“皇后娘娘身子不适,却还牵挂天热,不仅免了臣妾们的问安,还特意让嬷嬷前来关照臣妾等。叶家女眷不懂规矩,扰了娘娘的清净,是臣妾的过错。”
萧扬欢放下手中流霞花盏,眸光凝视不远处绥远伯府的席面上正色道,“绥远伯夫人你是错在威信不足以震慑所有叶家女眷,还是包庇叶家女眷违抗皇后凤令,不尊皇室,诋毁本宫,不守南楚律法规矩?”
绥远伯夫人闻言后面色大骇,急忙起身对着萧扬欢的方向,跪倒在地,“叶家自太祖以来,便是再忠心不二,今日叶家言语冒犯公主,还请公主宽恕一二!”
萧扬欢面露不屑的侧首过去,态度冷漠,“绥远伯府传承至今,京城众人都道绥远伯府上的人都十分低调老实。今日倒是叫本宫大开眼界,叶家的人个顶个的舌灿莲花,木无尊卑,毫无礼教可言。”
叶家二夫人起身道,“今日的事情是臣妾考虑不周到,只想着多日不曾见皇后娘娘,娘娘凤体不适,臣妾心中牵挂,这才贸然前往。”
“叶家大姑娘最是口直心快不过,阿难你不必放在心上!”陈太妃出声劝阻,“今日是给大军接风洗尘,莫要误了正事才是。”
淑太妃瞥了一眼面无表情的萧扬欢,猜度她心里所想,随即笑道,“皇后最是宽仁慈爱之人,她赏了叶家女绢花,可见并未将叶家的莽撞放在心上。绥远伯夫人快坐下,今日的酒水是你喜欢的果子酒,不醉人,你多用一些!”
绥远伯夫人不易察觉的松了一口气,“多谢太妃娘娘!”
然而,这个时候一直沉默的乐阳大长公主突然道,“都说叶家将姑娘做了儿郎养,孤瞧着她儿郎的疏朗阔气没学到半分,牙尖嘴利倒是十分擅长。”
殿上好不容易热络起来的气氛,再次低迷。
乐阳大长公主地位超然,她自来骄矜,从不轻易开口,更旷论这样点评一人。今日寥寥几句,几乎可以断了叶家女的未来。
而一直做耿介状的叶家姑娘脸色泛白,浑身颤抖,终于泄气了。
萧扬欢意外的看了乐阳大长公主一眼,心里诸般念头晃过。
谢二夫人站起身来,对众人道,“其实都是一场误会,皇上说天热,叫孩子少走动,郡王殿下和县主又多日不曾进宫,娘娘病中牵挂,不甚放心。这才乘着进宫的功夫,叫姐妹几个去立政殿说说话。叶二夫人母女去的时候,公主、郡王和县主在,不便招待,这才免了召见请安。”
“原来如此,皇后身子不适,还养着小公主,自然牵挂着郡王和县主。”张贤太妃笑得温婉,“之前在承天门上,本宫还奇怪,都不曾见她呢!”
萧扬欢理了理身上翟衣上的东珠,言笑晏晏,好像方才和叶家女之间的口舌之争不是她一样,“儿臣自觉年纪大了,也该避一避人。若是被哪位公子瞧见了,求了皇叔和娘娘。是允,还是不允呢?”
张贤太妃脸色一僵,随即道,“天家公主,金枝玉叶,哪里是这么随便就许婚的!”
只是说罢,她好像想起了什么,住口不再说了。
淑太妃瞥了二人一眼,只做不问,“今日天气好,方才裕王回来还有些中了暑气,阿平身子弱,避一避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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