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商州刺史及其夫人、贺兰怀贞的爹娘等一起过来请罪,却没见着太子。
汤有玢手按腰刀站在堂中,僵硬的表情中微带一丝温和:“将东西置在桌上即可。”
吉先礼连忙用双手将飞钱凭证恭恭敬敬捧放到桌上,又朝贺兰怀贞的爹~~贺兰攸使眼色,笑得讨好:“这是我们对殿下的一点心意,就拜托这位兄弟转交了。”
他没提释放贺兰怀贞的要求。
太子殿下若对这笔大礼满意,稍后自会放人;若不满意,贺兰家就必须再加,加到太子肯放为止。
此时若提,恐怕会被扫地出门。
汤有玢将两人的柜坊帖券各自翻看一遍,放回原处:“那贱子淫贼你们现在就可以带回,但必须关在牢里一年,方可放出。”
“什么?”对他用词极其不爽的吉夫人与贺兰夫人异口同声,“还要在狱中待一年?”
汤有玢面色陡冷:“带走桌上东西,等着斩首吧。”
“妇道人家乱开什么口?”贺兰攸顿急,反手就给夫人一巴掌,“就那畜生干的事,关个三年都不为过,一年又算什么?太子殿下肯给我们怀贞重新做人的机会,乃是殿下宽仁,你不感恩戴德,乱放什么厥词?”
怒骂之后,紧接着转身讨好,“大人有大量,切莫跟她个什么都不懂的妇道人家一般见识,殿下的恩德与教诲,我们定当铭记在心,谨遵此令,不关满一年,绝不接回去!”
“不要耍小聪明,”汤有玢淡淡道,“殿下是不可能在这久待,更不可能天天派人盯着你们。但你们应该清楚,他干了那么多坏事,恨他入骨的大有人在,牢里牢外哪儿更安全,你们自己掂量掂量。出了事,别怪我没提醒。”
“是是,多谢大人费心!”贺兰攸掏出一包银锭,上前躬身放在桌沿,“大人辛苦了,一点儿茶钱,不成敬意,还请大人笑纳,莫要嫌弃。”
汤有玢没拒绝,看向堂屋左边的隔墙厢房:“人在里面,带着他马上离开这里。”
“是是,”贺兰攸忙不迭地应着往里走,“我们马上离开,不打扰大人休息。”
挨了一巴掌、脸颊通红的贺兰夫人顾不得疼痛和委屈,连忙跟进去。
汤有玢不管他们,转向吉先礼:“殿下要看到办事效率,所以请吉刺史明日便征集调动商州所有工匠赶赴这里,立即开工。田地没有多少事,青壮劳力要全部参与,妇人则帮忙烧火做饭,食宿皆在此处,数宅齐造,保证房屋质量的同时,用最快速度完成。”
吉先礼心道殿下也是人,遇到敛财之事同样心急,何况他不能久待,便希望尽快出活、尽快脱手、房屋变金银。
“是,我一定谨遵殿下吩咐,”吉先礼笑道,“哪怕再远,也最迟明晚全部抵达五指峰。”
汤有玢看着他,忽然扯出一丝笑意:“吉大人玲珑剔透……有前途!”
吉先礼大喜,抱拳道:“多谢兄弟!先礼愿为殿下肝脑涂地!”
“看你的表现,”汤有玢看了眼费了半天劲才将儿子背出来的夫妻俩,“管好自己的的子孙,只要莫出这种人给殿下添麻烦,能力什么的都好说。”
“是是,多谢兄弟!”吉先礼忙道,“吉家子孙虽能力不一,但绝不干违法乱纪之事。请兄弟转禀殿下一切放心,有我吉先礼在,商州境内就没有办不成的事。来日收了税钱得了俸银,定宴请兄弟,多谢兄弟在殿下面前美言!”
“好说,”汤有玢淡声道,“趁着夜色,赶紧走吧,莫给旁人瞧见。”
几人连声应是,打躬作揖地离开。
汤有玢看着他们在千恩万谢中将人带走,一动不动,直到确定他们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才关上堂屋门。
洛麟羽步出右厢主卧。
汤有玢抱拳躬身:“殿下!”
洛麟羽微笑颔首:“这任务,你完成得不错。”
“谢殿下!”汤有玢面露喜色,“那他们……”
“不急,自有收拾他们的时候。”洛麟羽摆摆手,“趁现在地面还没上冻,要赶紧施工,一日都不可拖延懈怠。”
“是!”汤有玢应道,“殿下,此事是否继续瞒着他们三人?”
崔幼宁他们三个被打发带秀珠一家人寻客栈旅社投宿,为的就是不让他们看到殿下所行之事。
“他们毕竟刚加入,是否对本宫百分百忠诚,还需多方观察,”洛麟羽拿起桌沿那包贿赂银,掂了掂,“拿出一半,逐个试探一遍。”
汤有玢应是。
洛麟羽放下沉甸甸的钱袋,拿起轻飘飘的票证,翻看后,置入袖中:“待明日他们四人回来、造屋工程火热开工,这笔钱就能派上用场~~”
她忽然顿住,看向随她一起走出主卧的玄华,“墨青,这件事,不如我们俩去办?”
玄华看着她的目光原本宠溺而温柔,此时却含笑垂眸:“好。”
洛麟羽点头:“明日我和墨青去城中采购顺便办点私事,你留守这里,莫给旁人瞧出破绽。”
汤有玢不敢违令,口中称是,眼里却写着担忧。
“不必担心。”洛麟羽拍拍他的肩,“今夜有墨青,你不用轮值,早点休息,养好精神,后面的监造之事可都指着你们。”
八人只剩他一个,汤有玢虽然不放心,还是应了声是,退出去打算睡厨房。
“干什么去?”洛麟羽叫住他,“左厢房空着不睡,留着做什么?”
“这……”汤有玢迟疑,“属下、属下……”
“出门在外没那么多讲究,”洛麟羽摆摆手,“厨房又矮又破,起场大风都能把茅顶掀翻了,下雨的话说不定还会倒塌将你砸里头。”
说着便往右厢房走,“赶紧睡觉别废话,墨青随我进来,屋里守护即可。”
玄华随之步入。
汤有玢只好依令。
蜡烛被吹灭,屋里暗下来,很快和整个村子一样陷入寂静。
憋了许多日的洛麟羽终于和玄华拥吻在一起,却又不敢出声,更不能做别的什么,只是静静抱着亲着。
“明日我们去五指山,”唇离开之时,洛麟羽在他耳边呼出热气,“我好像看到了可以炼丹的灵草,咱们去找找。”
玄华轻抚她的发:“好。”
洛麟羽环着他的腰,移步坐到床沿,仰头道:“那就睡觉吧。”
“挨着娘子,怎能睡得着?”玄华轻轻刮了下她的俏鼻,“为夫地上打坐即可。”
“不行,”洛麟羽低声撒娇,“我要抱着夫君睡!”
玄华立即投降依了她,却待她睡着后轻轻拿开她的手,好在她搭在自己胸腹上的手不再像从前那般扣得死紧。
之后又将她蜷压在自己身上的腿脚慢慢抬起放下去。
成功下了床,他轻舒一口气。
为防汤有玢冒失闯进来撞见,他只能忍着煎熬,保她安全。
次日,洛麟羽见身边是空的,竟没说什么,两人直接去了飞来石山峰。
她一路沉默,直至无人岩后,才突然一把揪住他的衣衫,将他抵在石壁上:“昨晚居然敢偷偷溜走,看我怎么惩罚你~~唔……”
吻,突袭而至。
被反攻的洛麟羽被打个措手不及。
呼吸很快急促。
衣衫被有分寸地撕扯,不会让它破掉而没得换。
天上的云朵飘飘悠悠,背靠石壁的人儿嗯嗯低吟,节奏快乐……
半个时辰后,玄华抱着软成泥、化成水的女子,胸膛微微起伏。
“玄华夫君,一定不要离开我。”洛麟羽闭着眼睛低低道。
不知为什么,他从凤尾湖回来、与自己在隐微谷见面时说的话,总让她隐隐有种不安。
“胡思乱想什么?”玄华将她抱得更紧,轻吻一下她的额头,“为夫怎么舍得!”
洛麟羽没睁眼,却笑了笑:“舍不得就好。”
玄华突然后悔说那些话。
羽儿太敏感,定是起了疑心。
可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怎能收得回?
两人歇够,才正儿八经去寻药。
提气掠身,一株株灵草被采下。
“就怕不出门,但凡出门,必有收获,”洛麟羽欢喜道,“飞来石那边还有一棵,咱们快去!”
这地方,这季节,还有灵草生长的位置,哪有别人跟她抢?玄华却感动道:“不急,时间充裕。”
“上次说贡船装的贡品里有长寿草,害我信以为真,”洛麟羽哼了一声,随即继续兴致勃勃往上爬,“谁能想到,真正的长寿草却是长在这里?”
她笑眯眯地看他一眼,满脸喜悦,“待把其它更厉害的灵草集齐,咱们就回去炼制不老丹。”
玄华看着她的幸福笑颜,心如刀割,更增一千个、一万个舍不得。
“夫君怎么了?”洛麟羽瞟见他脸庞闪过一丝痛苦之色,急忙抓住他的手问道,“哪里不舒服吗?是不想哪里不舒服?”
玄华见她如此紧张,心中更痛,恨不得马上抱住她永远不放开。
可所有的情绪和冲动,却在想起张天师的话语瞬间,尽皆忍下,笑道:“没有,羽儿莫担心,习武的身子,哪有什么病,只是突然想起吉刺史的儿子被人……有些憋不住想笑而已。”
“这个官场老油条!”洛麟羽放了心,轻哼一声,“只要贺兰家对他有帮助,儿子被人戴绿帽算什么?他自己戴绿帽都不会在乎!何况那女子还未娶进府门,绿帽子倒也不能太算。”
玄华点点头,又找话题:“听说庄妃生了个皇子?”
“嗯,”洛麟羽的语气顿时淡下些许,“生得太巧,竟和母后同个生辰。”
玄华道:“她既然在道观修行过,功利心应该不会太强。”
洛麟羽扭头看他:“你也修行过,可若咱们生了儿子,你会不帮他争位?”
玄华愣住。
洛麟羽正要得意而笑,他却摇摇头:“不会。”
洛麟羽直直看着他。
玄华心中万般绞痛,面上却云淡风轻,握住她的手道:“只要她/他能平平安安,健健康康,我心便足矣。”
“好吧,这是所有父母的第一愿望,”洛麟羽耸耸肩,随即笑嘻嘻道,“待我登上皇位,服下解药,就为夫君生儿子,让夫君抱闺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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