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宫浅岚与东璃澈两两相视,许淮闻无奈轻叹一声,知道是自己惹了东璃澈不悦,才让他语气上有些发冲,宫浅岚又是个外软内硬的性子,言语上洒脱不羁。两人若因这事儿起了争执,他自己就成导火索了。
旁边的雪清婉看出了许淮闻的无奈,便主动出面,站起身举着一杯酒盏,面颊含笑地劝言道,“罢了罢了,太子殿下与王爷皆是玩笑话,二位莫要因这点小事伤了和气,清婉敬二位一杯,消消气。”
说罢,雪清婉水袖掩面,将清酒一饮而尽。花淳安见状也赶忙举着杯酒站起身来,“是啊是啊,人熟了难免爱开些玩笑嘛,淳安也敬皇兄和王爷一杯。”
经两人这一劝,宫浅岚和东璃澈的眼神对峙逐渐结束,宫浅岚也站起身来,手指抚过花淳安的头,毫不在意地呷起一丝暖笑道,“淳安莫忧,皇兄自是不会同王爷动了真气。”
接着,他接过花淳安手中的酒盏,对着东璃澈微倾身子道,“寒阙王,本宫敬你一杯。”
说罢,一饮而尽,那张魅容上带着端正的淡笑,注视着东璃澈。
见宫浅岚放低姿态,东璃澈也顺意搁置下心中的怒气,毕竟对方是永昼国的太子,自己也不宜将关系闹僵。于是他起身回敬道,“罢,本王言辞亦有不妥,太子殿下莫怪。”
两人间的硝烟似乎在觥筹起伏间消散,雪清婉才舒了口气,四人先后沉袖重新落座。
落座后,她眼瞧着桌上气氛还是有些僵硬,便对许淮闻道,“方才淮闻讲了讲王爷少时的顽皮之举,现下不如谈谈你与王爷是如何打破僵局成为挚友了的?”
毕竟许淮闻是为护她才揭了东璃澈的短,她可不愿因此致使一府上人心疏散。
察明了雪清婉的用意,许淮闻转目与她对视一下,眸中如春风掠过一般闪烁出几抹情意,面上浮出一丝笑,接着转面对众人道,“清婉说得是。那日,澈被洛梵国君罚跪于和庆楼前后,我因愤于他数次捉弄未曾理会他。一日我在药房捣鼓药草时,澈悄悄跟了过来,知我对用药也感兴趣时,便欢喜地在我身旁讲了许多药理知识,也是因此我与他结下了交情。”
闻言,东璃澈原本还有些沉郁的心舒朗了些。也回忆起童稚时两人对着满屋子药罐子谈论的时光,道,“是啊,本王跟你也算是因药结谊。”
许淮闻点了点头,“嗯,自那以后,我们便整日在皇城里钻研药理,互相冰释前嫌。我随父皇回国后也与澈多有书信往来,多是谈论药理之道,年龄大了也谈些政事国道,关系便日益坚固起来。”
“道不同不相为谋,既为友必因有相似相同的抱负或见解。淮闻与王爷能有多年根深蒂固的友谊,可见在很多方面是有默契的,因药结谊,清婉羡慕且钦佩。”雪清婉透着抹青雨般的浅笑,拱手做了一揖。
花淳安附和道,“嗯嗯,过程虽曲折,结局是好的,淳安也敬佩。”
“讲罢了,淮闻满意了?”东璃澈扫视过雪清婉和花淳安,看向许淮闻,眉头微挑道。
这下给你的雪清婉出气了?
“澈哪里的话,我不过是觉着有趣,才跟诸位分享了一番,说得好像我在报复你似的。”许淮闻淡淡开口,目无旁物佯装纯澈地望着东璃澈,仿佛他真就那般无辜。
东璃澈被许淮闻这眼神哏地脸上一抽,“报不报复,你自己心里明白”,瞧着早已泛凉的珍馐佳味,他也没了胃口,对旁边的侍女道,“把这些菜撤了,添几道热乎的,本王先行回房处理政务了。”
说罢,东璃澈便起身出了膳宴房。
花淳安本还想劝东璃澈再多用些,见他果决地离开,便也未再开口。
听到屋门合上,雪清婉回过头轻声对许淮闻道,“东璃澈不会生你气罢?”
“不会。”许淮闻镇定自若地答道。
“嗯,那便好”,雪清婉安下心来,起身对花淳安他们行了一礼道,“淳安,殿下,清婉膳也用罢,便也先告辞了。”
她那对烟眉深处潜藏着几分忧虑与焦急,她还有极其重要的事要处理,不能再在这里耽搁了。
花淳安这边点了点头,宫浅岚似乎也能猜到雪清婉急着去处理什么事,下颏微收应下。
瞧雪清婉欲要离开,许淮闻自知她是为的什么,便同样起身道,“我也用罢,二位告辞。”
二人一前一后走出膳厅,朝华宸苑前去。
深秋昼短夜长,日暮很快便席卷了箬南城,以及这方琼华苑的地界。橙红灯盏一点点亮起,雪清婉眉眼严肃,脚步匆匆。
一旁的许淮闻进随其侧,时不时搀扶一下雪清婉,免得她脚步太急摔倒。
“清婉莫急,昭阳陇之事确实棘手,罪名太大不好洗平。”他道。
雪清婉依旧迈着紧促的步子,语速也快了起来,“近日诸事缠身,莫秋走前来报舅父在朝上便收到财政大臣的打压,我想着姨母初嫁司徒都统,昭阳家族势力稳固,林家不会做出什么过分之事,却不曾想不过二十来日,舅父竟被污蔑出如此罪名,实在是我的疏忽。”
许淮闻一面行进着,一面敛目微思——如今昭阳陇罪名不知真假,雪清婉便认定是林家在背后作祟,可见她对昭阳氏无条件的信任。
“会不会——”
“不会”,许淮闻还未开口,雪清婉便斩钉截铁地否定道,“舅父的人品我看在眼里,他绝不可能做出如此枉顾人伦的恶事。”
她知道许淮闻想问会不会是昭阳陇确有其罪。她方才在膳宴上也想过这个问题,但很快就把这个设想排除了。昭阳陇本分老实,踏实做事,人尽皆知,她从小便深受熏陶,也是因此他才被昭阳庆这般看重,世袭了昭阳庆的侍中之位,在朝野之上有着德高望重的好名声。
如今昭阳陇被人诬陷如此重罪,彻底推翻了他往日树立的名声,对比鲜明才会令圣上勃然大怒,下旨三日后将昭阳陇问斩。
不过,好在圣上还是留了一丝余地,命提刑官查案查证,这也能让雪清婉有一线之机为舅父平冤。
许淮闻听雪清婉这样说,虽心存疑虑却也不再多思,他对雪清婉的判断力自是百分百信任的。
“若你有需,我会助你。”
疾行间,华宸苑的门洞出现在两人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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