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淮闻向后退了一步,脱开陶倩拽着自己衣袂的手,幽邃墨黑的眸子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是与不是,我自有定论。”
那声音,凌厉而威压,那眸子,平淡而可怖。
“你们……是故意的?”泪水从陶倩的眼角汩汩而出,她望着许淮闻,声色悲戚,“故意让雪清婉上钩?故意引诱我然后抓个现行?”
“你在南狱差点至清婉于万劫不复的境地,我不可能放过你。”
许淮闻长剑前执。
雪清婉走下了床,站到许淮闻身旁,同样冰冷地瞧着陶倩,“你做了那么多恶事,还妄想着自己能不负一点儿责任的逃出生天么?”
看着眼前的两人,陶倩沾着泪光的面上露出一抹凄哀至绝的惨笑,她知道自己此番在劫难逃了,索性坦白。
“是,箬南城的那些女子,是我杀的,是我抓去南狱让人折磨的,你的广袖留仙裙是我剪的,林夫人的簪子是我放到南狱牢房中的,都是我做的。”
她转目看着雪清婉,轻藐地笑了一声,“你不就是仗着淮闻公子喜欢么,你有什么好得意的?你若体会到我经历过什么,你能保证自己清廉如斯,不去做这些恶事么?我这都是被逼的!”
“做与不做,都是你的选择,你选了恶的一方,没有人逼你。”许淮闻在一旁漠然地说道。
“淮闻公子!”陶倩直直爬到了地上,又伸出手拽过许淮闻的衣角,眸光凄楚地喊道,“您真的不记得陶倩了么?”
闻言,雪清婉眸光轻动,眉角微挑——难道陶倩与许淮闻还有什么不解之缘?
许淮闻默不作声,等待着陶倩接下来的话。
“一年以前,您在玉枫城街头赈灾济民,忽然下了大雨,陶倩曾打伞送过您一程……”陶倩泪眼朦胧,回忆起了那场初见。
那是被她视作妙不可言的缘分。那般风华盖世的男子,曾与她共步于一伞之下。那一刻,她黑暗无边的人生中透进来了一丝无比炽热的光亮,她看到了逃离这一切阴晦的希望。
回到陶府后,她将这一抹绝色埋藏在了心底深处,无时不思之,无刻不念之。她知道,许淮闻是自己惨淡人生的唯一救赎,是她触手祈求到的最后一棵救命稻草。
但是她的肮脏,她的污浊……只要想到这儿,她就痛苦万分。
她开始憎恨一切比她貌美的女子,怨愤上天的不公。疯狂的嫉妒让她无法可忍,她假借给陶城进献女子的名义,指使陶府最优秀的两名死士十朔十桓,将那些女子一个个掳到了陶府。看着她们在陶城身下绝望无助的样子,她便心生快意。
然后,她又借着陶府嫡小姐的身份,买通南狱的狱卒,将这些女子送进去,经受更残酷的人间炼狱。
那夜月竹轩,听闻淮闻公子到来,她欣喜万分,却没有一个身份前往月竹轩见他一面。她含着不甘的泪水远望着那华贵的画舫,却看见在陶府对户住着的寒门琴女映桥,竟乘着一叶小舟悠然自若地走上了月竹轩。
一想到映桥可能会见到她心心念念的淮闻公子,陶倩就愈发嫉妒与愤恨,于是派了十桓将映桥抹杀在中央水道之上。
自从许淮闻搬入了琼华苑,她每天都会乘船途经琼华苑所在的月华街,望着那块高大堂皇的牌坊黯然失神。
无数次想走进去,无数次想要见到他,又无数次退缩。
直到诗水节那天,她看到两个女子从琼华苑中走出,其一美不自胜,其一面容普通。她终于知道了,近日里箬南城中百姓们侃侃而谈的事儿——月竹轩有名解棋局、斥贪官、与淮闻公子颇为交好的奇慧女子,这不是传言而是真的。
她怎能允许他身边有了旁的女子?于是她匆忙回府,派十桓去将雪清婉抓走,想像别的女子一般了结了雪清婉,可通报却说抓的是永昼国公主,公主便公主吧,也是个家境优渥相貌姣好的女子,该死。不过未免引祸上身,她命十桓将公主伪装成溺水身亡的样子。
可是翌日去西方教堂探查的人说,十桓和另外两名下属皆已身亡。陶倩惊诧畏惧,生怕被人查到自己身上,想着等风波平息下来,再想办法对雪清婉下手。
直到林家夫人柳春琅派人找上了她,她才知道原来雪清婉就是林家已故的大小姐,而自己的目标与柳春琅的目标不谋而合。于是她借机应下此事,接着恳求陶城将她送入琼华苑中,她终于得以与许淮闻相见,但她却看到了许淮闻看雪清婉的眼神中那浓浓的情意。
陶倩因此对雪清婉恨之入骨,这才有了后来的一切。
她目光含情凄切地望着许淮闻,祈求得到他一丝一毫带有情绪的回应,如此,她便死而无憾了。
许淮闻闻言回思,一年前在玉枫城似乎确实有一名女子撑伞送过他一程,不过他只当是寻常女子的青睐接近,从未放在过心上。
“那又如何?”他道。
那又如何?
四个字,像是霹雳一般,打在陶倩心上。
她含泪看着许淮闻,那双黑眸里,毫无波动,只有淡漠。
她心里最在意的视如珍宝的一件事,在他眼里,原来从来都是不值一提的。
因为他,她泯灭道德,噬血无数。
因为他,她费尽心机,只求一见。
原来这份情感,只是错误一场,她无论做得再多,也什么都换不来。
也是,高雅倾绝如他,低微肮脏如她,她都是自作自受。
陶婧松开了许淮闻的衣角,失魂落魄地后坐地上,眸里染了凄绝,音色绝望,“如此,陶倩无话可说,甘愿领死,只是死前我还有一事不明——”
她抬眸看向许淮闻,“淮闻公子,你为何会那么重视雪清婉?她区区一名丧家之女,究竟有什么好的?”
许淮闻深思片刻,只言一句,“因为,她是雪清婉,所以无论她好与坏都不重要。只要她是雪清婉,在我眼里,怎么都好。”
闻言,雪清婉心尖如银铃似的轻颤了一下,她侧头看了眼许淮闻,他也看向了她,那对原本淡渺的眸子深处,闪烁过几抹真情。
看着眼前两人眼神中交织过的情意,陶倩心中的最后一点情感与希冀,似是彻底被消磨殆尽了。
为何许淮闻的这番话,不能是对她说的呢?为何许淮闻眼中的情,不能是看她时而有的呢?
“杀了我罢。”陶倩轻笑一声,摇了摇头。
尘世万千不容她,不如了然归西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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