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这个食客的连续问题,方长笑道:
“在下姓方,乃西面云中山里一散人而已,今日只是恰好路过此处。”
对于如何发现的对方非普通人,方长没有说,对方也没有问。
方长对面这个,乃是只妖怪。
虽然对方掩饰的很好,但终究有不少痕迹留下,又要淡淡妖气弥漫,没有逃过方长的目光。最主要的是,寻常普通人,可不会这样会吃盐,毕竟口再重,也没法将精盐当菜吃。
随手在身旁布置下隔音禁制,方长继续笑问道:
“阁下是从水里来?东海么?”
“是。”对方渐渐放松了一点点,他看方长并没太多额外意思,便老实回答道:“在下乃是出身于东海,已经在陆地上住了许多年,换了四五处地方。只是天性终归难改,盐吃少便会觉得难受,故而常常在用餐时候补上些。”
而后他坦陈了自己出身,却是一只带鱼精,成妖不少年。化形后,听闻人间繁华,便来转转看看。“陆地上样样都很好,就是水太淡了,让人不太适应。”带鱼精说道。
对方姓戴,名深,也是自己随意取得名字,双方重新见礼,算是认识。
交谈中,方长得知,对于陆地上的妖怪,这戴深并没有多少接触,更没有参与他们的组织和活动。却是因为,路上和海里的妖精,颇为缺少共同语言,不管是习性还是交谈,都到不了一起。
“在下正准备去东海一行。”方长道。
“东海啊……”戴深复又吃了几口加足了盐的菜肴,感叹道,“刚刚化形那段时间,我在东海上的岛屿间,游览过许久,还在几个小岛生活过。”
“感觉如何?”
“弗如中原远甚。”带鱼精说道,“来到中原,方知道世间还有如此繁华之处,相比起来,岛上物产单一且贫瘠,又常有风雨灾害,各地交通和讯息更是不便。”
方长点点头,只听戴深继续说道:
“若是真的比较起来,岛上的人类们,甚至不如海底下水族的几个大势力过得舒爽。”
“哦?”方长惊讶道,“水中还有妖族势力?”
“那是自然,而且颇有些年月了。”戴深提起这一点来,有些微自豪,“海里面生物众多,数量远超陆地。虽然鳞属开灵化形困难,但是基数足够,长年累月总有许多妖怪。”
“在不知多少年以前,有几位修为高深的大妖,互相帮助,建造了几处水府,接着又招募人手、拉拢豪杰,很是成了几方势力。后来创建势力的大妖们,终究寿命耗尽往生而去,但这些势力终究没有散掉,首领缓慢轮替,倒也越发兴盛起来。”
“妖怪不像人类,智慧并非天生就能有,而是要靠运气开灵才行,故而传承困难且不稳定。这几处势力妖怪众多,各种皆有,乃是个十分珍贵的去处,对海中妖怪们来说,修行有了问题,必须选择一方加入,方能有缘后续道路。只是大海茫茫,我们与陆地上妖怪无甚往来,故而少为人知。”
方长听得连连点头,他撤去隔音禁制,叫过店伙计,又给这位带鱼精加了几道菜,并会了账。待更多菜肴上来之后,方长才重又将隔音禁制加上。
“多谢。”带鱼精谢过方长,问道,“阁下可是担忧在海中遇到风险?不用担心,您可以这样。”
他性格颇为爽朗,和方长聊得投缘,干脆从身上掏出个小贝壳,笑道:
“请将此物带在身上,这是我所在那处势力的标志,虽然这身份信物并不罕见,但是带上这个,在海里行走时候会有许多方便。”
“那在下却之不恭了,确实用得到。”
方长笑道,而后接过这个贝壳,揣在身上。
二人又聊了许久,一直待桌上饭菜皆空,窗外雪花停落。
临走时候,方长忽然对这只带鱼精说道:“我观阁下修为似乎有些瓶颈了?有空时候,不如回东海看看,那里或会有机缘。”
带鱼精有些眼光,他之前就看出了方长颇为不凡,闻听此言,立刻悚然而惊,赶忙记在心里。
门外暖阳重新挂在天空上,风也听了。
下雪时候并不冷,之前藏回家里的人们,也渐渐出现在街上。最为欢快的是那些孩童,他们互相呼唤着,在雪地里面玩耍。只是慑于爹娘竹板和巴掌的威慑力,不敢玩太疯癫,生怕弄脏了衣服回去受苦。
他径直出了城,一路向东。
覆盖了大地和山川的雪,经过阳光照射,映得天地间十分洁白,竟比方长身上的白衣更显素净。
…………
从广平府往东,到朝云港还有不少距离。
之前方长曾经走过这条路,只是未曾在朝云港出海。
虽然天气有些冷,但是离开广平府几十里后,地上便再无雪花痕迹,只剩下干枯的大地,还有不见丝毫生气的田野。
天地大劫已经影响到了这里,不少地方明显有着兵祸的痕迹。
还好百姓们活的顽强,灾劫过后,能够逃掉的人复又回乡,继续过日子。只是繁华不再,满目疮痍,人口也少了许多。很多地方有缺粮的问题,甚至连第二年的种子都没有着落。
还好之前有种名为地薯的作物,被人推广开来,长得快、产量不错、不挑地力和季节,最重要的,是爬腕的茎叶也能充饥,让百姓们能够撑过这段灾后青黄不接的时候,救了许多人。
方长这一路,并未遇到贼寇和军阀,倒是在离着朝云港百多里的地方,遇到一支正在北上的义军。
这也是他第一次见到义军的模样,之前只是和两位大劫主角通信时候,在纸飞机上的字里行间,进行惊鸿一瞥,窥得几分鳞爪。
周围的百姓们听说要过兵,大部分早就逃得无影无踪。毕竟匪过如梳兵过如篦的古训一直在耳,而之前那些挎着刀子的人给附近造成的损害,还历历在目,所以逃走才是主旋律。
倒是有那少部分没来得及跑掉的人,还有那些年纪太大,宁可与家偕存偕亡也不愿再跑的老人们,惊奇地发现这只军队并不扰民,只是闷头行军,顶多讨口水喝便再次远去。
方长站在路边,看着这只扛着刀棒铳炮,士气高昂、步伐整齐的队伍,从远方列成长列,隆隆而过。
虽然目前地里没有作物,他们还是习惯性沿着田埂行军。16033839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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