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赵煦气结,天大的事,竟然通过他曾经一度信任的大臣的嘴之后,变成了立牌坊的事。
这是立牌坊的事吗?
这可不是牌坊的事,而是朝臣是否忠心的大事。
可是当赵煦的目光扫视自己被认定为肱骨之臣的满朝文武之后,悲哀的发现,没有人觉得邢恕近乎荒唐的假设是假的。这就有问题了,能做皇帝的不是没有傻子,但大部分都是聪明人,绝顶聪明的聪明人。
赵煦也不例外,他很快想到,如果判定李逵是乱臣贼子,谁去平乱?
如今,李逵只不过是失控了,负气离开朝堂,并没有要背叛大宋。这要是把人逼急了,起兵造反,谁能降得住他?
想到这里,赵煦顿时有种被满朝文武给耽误了似的,一蹶不振。
他又被骗了,之前他并没有反对将李逵的兵权剥夺,考虑的不多,只是单纯的察觉李逵在军队中的声望有点高,需要压一压。这是大宋每一个皇帝都特别上心的事,毕竟他家老祖是靠着兵变得来的天下。保不齐,手底下的大臣手握重兵,真要是叛乱了,大宋的江山还能保得住吗?
原本以为李逵会忍,就是没有想过李逵不忍了怎么办?
赵煦也没办法,只能哀叹,早知道就值当幽云十六州已经收复了,给李逵封王。
王爷不管事,朝臣也没有攻讦王爵的资本,李逵自然不会受气。对于朝堂来说,也不过是多支出一份钱粮而已,倒也省事。
想到这里,赵煦厌恶的看了一眼邢恕,忍住心头的怒火,语气不急不缓道:“邢卿还有良策?”
“陛下,我等深感李学士的孝道,仅仅敕封不足以彰显我朝廷的恩赐,当以彰其仁孝,不能让忠孝之人默默无名。”邢恕没办法了,看来给李母一块牌坊还不够,还得把李逵哄好了。
皇帝顿感无趣,他似乎知道再议也没有结果,无力地摆手道:“翰林院拟旨,让邢卿辛苦一趟。”
邢恕低着头,就差趴在地上了,他听着‘退朝’的喊声之后,身边都是冷哼的声音过去。显然,他这次回朝已经惹恼了不少人。更让他痛苦的是,皇帝似乎将他放弃了,并让他亲自去给李逵认错。要不然,这份差事也不会落在他身上。
良策?
邢恕肯定没有了,最好的办法就是把李逵骗来,然后弄死他。
可李逵做事如此果断,是个能轻易哄骗的主?
骗不来,只能好好哄着,当爷供起来。
没看到章惇都不做声吗?
章惇的性格,绝对不会忍受李逵如此骄横的反抗。邢恕猜测,章惇肯定给过他族兄章楶去密信,询问如果逼反了李逵,谁能领兵平叛?
结果可能让章惇很沮丧。
章楶觉得自己必败无疑,要不然章惇也不会装作很无辜的样子,做老好人。
这老头,倔的很,除非打不过,要不然绝对不会如此好说话。
邢恕却只能暗暗叫苦,他是掀起除掉李逵的幕后黑手。当然,不见得真的除得掉,最多也就是将李逵贬谪去琼州。
邢恕第二天就接到了朝廷的任命,出任宣旨大臣。
邢恕倒是不太担心自己的小命,李逵不是敌对国家,不用担心像如今出使辽国那样,一旦对方心气不顺,他就要有性命之忧。
李逵名义上还是大臣的重臣,只要李逵一天不举起反旗,邢恕都不用担心自己的小命。哪怕他表现的强硬一些,甚至指着李逵的鼻子大骂一通,只要不触动到李逵的灵魂深处,他都不会有性命之忧。
代表朝廷,还被额外开恩,获得皇帝恩宠的一百亲军,邢恕抖了抖心气,准备上路,并决定不给李逵好脸色看。
保康门,学士巷,李宅。
宅子的主人已经人去楼空,反倒是原本和这座大宅子没什么关系的李庆留下来,俨然成了这座大宅子的主人。
他一方面正在脱手明面上的生意,码头附近的货栈,各个城门附近的仓库,都在陆陆续续地被卖出去。
但是人如何撤离,他还没有想好。
而且最近他很头痛,明明不相干的人,突然之间却跑来,仿佛受了多大的委屈似的,找他谋出路。
比如眼前这位就是如此。
“鲁兄,我兄长不过是暂时退让,暂避锋芒而已,想来以后还是会入朝堂的。他的年纪,荒废几年时间,不仅不是坏事,而且还是好事。”李庆头痛道,李逵升官太快,想要继续升迁,要不了三五年就能做到副相的位子。
大宋从来没有哪个文官能够在二十多岁,三十岁不到的时候,出任副相。哪怕是寇准,也是三十多岁,快四十岁的时候才坐上了参知政事的位子。这属于副相,同中书门下平章事的副手。寇准当年还被官场认为太年轻,还被压了几年,直到四十几岁之后才坐上了宰相的位子。
李逵如今的年纪比寇准小了十几岁,他真要是坐到如此高位,恐怕谁要睡不着了。哪怕皇帝也不例外。
功劳大到封无可封,赏无可赏。
这样的人,注定是没有好下场的。
这也是为什么赵煦也会觉得邢恕很有眼力见的原因,李逵需要打压,需要磨砺上至少十年,才能获得重用。但也不能逼着人家跳墙,手段太激烈,并非是好事,很容易出大乱子。
相比李庆的淡定,鲁达一屁股坐在了对面,拿起食案上的酒瓮胡乱灌了一气之后,怒气冲冲道:“贼厮鸟,爷在前线做副帅,步军统领,可是一转眼的功夫却被召到了京城,几近软禁。要是大帅真的不忠于朝廷也就算了,就子虚乌有的事,缺怀疑朝廷功臣,这鸟官还有什么意思。这事也就是搁在大帅手里,要是我老鲁,早就反了。”
“反什么,你是大宋的官,我兄长是大宋的官。鲁达,你整日胡说八道,不仅不能帮到我兄长,还会害了他。”李庆撇着嘴,很不屑道。
可从他的眼神之中,看不到任何对鲁达的不满,反而多了一些惺惺相惜的神色。
“好了,我也跟着大帅做忠臣好不好?”
鲁达性格直,他别看身上有着大宋禁军子弟所有的缺点,惫懒且多事。可要说讲义气,他绝对是李逵身边为数不多的人之一。
除去花荣之外,恐怕就他了。
鲁达撇嘴道:“你瞅瞅我,就是带兵冲杀的粗人,如今却天天在皇城点卯,还被小人横竖看不顺眼,这官不要也罢。”
“再说了,大帅收了阮小二,总不能连我这个老部下都容不下去吧?”
这话有点诛心,不明所以的听到,还以为李逵厚此薄彼了呢?可李庆却不为所动道:“鲁兄,小二哥他不一样。”
“阮小二排兵布阵还不如我呢?他能行,我怎么不能行?”
鲁达不服气道。
李庆无奈,只好耐着性子解释道:“他是李家人。”
“他是李家人,某为何不能也是?我还给大帅做过两天家丁呢。”鲁达摆明了不想继续在京城住下去了,他憋屈。
李庆头痛道:“我二哥之所以之前不给你们说,就是怕今日,你们一个个要离开。鲁兄,你如今可是军中大将,就你如今的身份地位找门好亲事,易如反掌。等到二哥离开朝堂的事彻底被遗忘了,也许是二三年,也许是三五年,你就会被重用。等到将来你给老鲁家开枝散叶,你也是大宋将门一员。”
“让爷狗一样的活着?我呸,这日子我可过不下去。”鲁达知道李庆说的是实话,等到朝堂对李逵的事淡忘了,他还是能回到军中,能够成为统领大军的将军。但他不乐意,非但不乐意,还想着要投奔李逵。
如今李逵在京城的亲信,多半会被监视。
鲁达自己跑,他担心跑不掉,才来招李庆想办法。
李庆气恼道:“你为何不学学高俅,他一样从前线被召了回来,可是他一句话都没说,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似的,这才是聪明人。”
“高俅?”鲁达冷笑起来,随即露出不屑的目光道:“他巴结上了章相,你还以为他是当初那个高俅?早就变了。”
李庆笑道:“你也可以投靠章相啊!然后成婚生子,等孩子长大些,估计你也能回到军队之中了,何乐而不为呢?”
“我对生儿子不感兴趣,我又不喜欢女人。”鲁达扯了扯嘴角,对这个结果似乎很不满意。
李庆倒吸一口冷气,心说:不喜欢女人,那就是喜欢男人……这才要命。
“你怕什么?我也不喜欢男人。”鲁达解释道。
李庆这才松了一口气,还是心有余悸道:“可是找个女人延续血脉吗,传宗接代总没错吧?”
“咱不稀罕,要是担心自己走不脱,也不用来找你,行不行给个痛快话吧?”
……
李庆,无奈,只好点头。
这几天,京城里这样的事遇到不少了,先是兵统局,然后是军中将军。
总有几个特别难搞得定的,让他为难。
但也有识时务之人,比如说高俅。他看出了李逵的危机,对他影响有限,干脆就投靠了章惇。让他丢弃荣华富贵,他也舍不得,找个靠山也无可厚非。朝堂对此也似乎满不在乎,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而已。
一个月后,登州码头。
数十艘大船一字排开,远远的仿佛朝着港口而来。
站在港口变,周围簇拥着不少官员的邢恕抬手正了正衣冠,想不到他再次要见到李逵,琢磨着给李逵一点颜色瞧瞧。
等到船队近了,邢恕脸上的不屑渐渐的落下去,反而是惊恐,怒吼道:“为何李逵有如此大船,登州水师干什么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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