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翠翠恼恨不已,她不过是说了一句:“脚真臭!”而已。
后来,她还给李逵洗脚了,还帮忙擦洗了身子,可李逵呢?吃干抹净,醒来第一件事就是小心眼报复。
当然,李逵小心眼对她来说并非是最大的麻烦,她担心的是李逵会如何处置她?
“多大了?”
“二九。”
“那就是十八,怎么比我还小?”
聂翠翠只有被气地胸脯鼓鼓囊囊的,咬碎银牙也只能生生承受了,她有什么办法,她十二岁就被无良表舅给卖了,人在异乡,举目无亲,她不过是个弱女子,又能如何?
只好将自己的经历说了一遍,静静的等待李逵开口。
李逵没多想,只是问了一句:“想留下来吗?”
聂翠翠惊愕抬头,看向李逵宽阔的后背,她没想过一切都如此简单。简单到让她都感觉有点不现实。
当然,李逵这么做也和大宋地风气有关。宋朝的时候,对于贞洁并没有明清时期那么看重,改嫁的女子多的是。二婚皇后都有,后来还成了皇太后,权倾朝野。
华夏三大女强人,吕后、武则天、还有就是北宋的刘娥。比起手腕和才能,刘娥不输武则天,唯独不够毒。按照民间排名,她至少能排在吕后的前面,武则天之后。要不是刘娥手段温和了些,大宋也得出个女皇帝。
民间怎么可能会将女子的贞洁看得比命都重要?
更何况,大宋的朝堂上还出现过两宰相争娶寡妇的闹剧,其中一位还是当朝太后向太后的曾祖,向敏中。这还是娶妻,娶回去是当正妻的身份,而不是纳妾。可见,在大宋女子可不兴从一而终。男人也不会太在意女人是否嫁过人。反倒是理学昌盛之后,女子的贞洁才会被越来越重视,几百年后甚至到了礼教迫害人的地步。
李逵不在乎,聂翠翠对他来说最多是后宅里多个妾,甚至妾都算不上的女人,对他会有压力?
反倒是他几次想要带着批判的眼光去教坊,却被俗事给耽搁了,让他颇感遗憾。等到当官之后,需要考虑风评,不得已忍住了。
如今,身边多了个女人,而且这个女人看着也顺眼,怎么算也是个美女。对李逵来说,他总算不用阮小二这蠢货伺候了,连梳头盘个头都不会,只会胡乱团吧团吧,拿根发簪插在脑袋上糊弄主子的小厮,李逵早就不想要了。
有个女人在身边,也好!至少生活会精致很多,他不喜欢邋遢,但男人有时候懒起来的毛病,更是让人绝望。
至于说道德洁癖,就他李逵做的腌臜事……似乎讲道德的时候,很少吧?
尤其是李逵还是个不受激的人,郝随自以为摆了李逵一道,他要是不找补回来,他还是李逵吗?干脆,他就不管不顾地把眼一闭,把事情办全套了,让郝随傻眼去吧?
只是聂翠翠的事有点麻烦,麻烦不是她的前夫。
这个女人真正的前夫就一个。像是钱舟,将她当成丫鬟用,因为年纪太小,在表舅家受苦,那时候瘦弱干巴,也不可能当老婆用;至于王铁匠,不过是个废人,而且跟王铁匠的日子也短,总共也就一两个月的光景。真正算得上是丈夫的只有那个读过几年书的时金,不过没功名,只能给商号做管事。而恰恰,这个人和聂翠翠之间的关系是撇地最干净的人。
算起来,留下来也没有麻烦。小妾是连家产就没资格分的人,在后宅,甚至有时候连仆人都不怎么放在眼里,更不会将小妾错当女主人。李逵也不怕后宅不宁。干脆就点头认了,可是让他出乎意外的是,聂翠翠身上还有隐情。
不过这事他可没办法管,他胳膊肘再长,也管不到河北西路的地头上去。聂家是永兴军人,米脂属于银州境内,隶属于永兴军路。这是早年的说法,后来因为西夏建国永兴军被拆分成六路,一下子地位差了很多。银州还是个边境州府,如今还被西夏给占了去。聂家属于那种老家都回不去的倒霉蛋。
聂家人自然也不可能在永兴军路做官,去河北东路做官也属于正常。要是在永兴军路,李逵或许还真有办法调查。但是李逵对聂父的事不看好,摆明了是个背黑锅的弃子,真要是深究,多半也脱不了干系。再说,李逵再厉害也不过是个通判而已,管不到河北西路广信军的头上。
如果他是御史,倒是好办些,可惜他不是。
李逵当即承认自己办不到,在有些事情上,李逵表现出的耿直,让人惊讶。
他怎么说也和聂翠翠有过鱼水之欢,总该哄哄人吧?可他倒好,连想都没多想,就直截了当地说:“你爹的事,我帮不上忙!你还准备留下来吗?”
“我……”聂翠翠惊诧地凝望着一口拒绝的李逵,随之轻声问道:“大人为何拒绝?”
“管不到啊!你瞅瞅,我在西北做官,却要去管河东西路的麻烦,谁会把我当回事?再说了,我真要是个四品以上的朝官,或许还有转机。但可惜我不是;如果在秘书省,或许也能帮上你,不过老爷去年被赶出来了;再说了,军械库贪墨可是个马蜂窝,捅一竿子,惹出一堆的麻烦,除非脑袋硬一点,要不然根本就不敢应承这事。另外,你爹的事恐怕不那么简单。”
“大人也不敢?”
“我倒不在乎,只是看心情。反正十年内恐怕真帮不上忙,你不想赌的话,要不你去别家转转?”
李逵摸着下巴,把男女之事说成了串门,一点心理压力都没有。反正他跟着苏轼的时候见多了,师祖能够顶着满脑门子的胭脂红,回家看到老妻和小妾,心虚地没敢说自己在外头打野食,还没花钱的那种。愣是说自己是撞在马车棚子上了,疼地很,要揉揉。
再说了,男女之间的事,要么就是一见钟情,要么就是不离不弃。
这两点,聂翠翠都挨不上。也不能说李逵绝情,是渣男。
聂翠翠手背青筋**,双手用力地攥住被角,这才发现自己一个弱女子,想要给父亲洗刷身上的冤屈,只能指望李逵,即便对方什么也没有答应,很可能是个薄情郎。可李逵是她唯一的希望,咬着丰润的嘴唇,娇滴滴地问:“我要是想要留下来,老爷会赶我走吗?”
“不会!”
“夫人来了也不会吗?”
“你想多了,这事轮不上女人做主!”
李逵这点担当还是有的,再说了,多一个人吃饭花钱,能吃穷他吗?聂翠翠美眸中闪过一丝的失落,随后却对李逵嫣然一笑,这才挣扎着起来,给李逵梳理头发。好不容易,强撑着给李逵整理好衣襟送出门,又挨着榻迷迷糊糊地闭上了美眸。嘴角浮起丝丝温暖的回味,呢喃道:“真是头铁牛!”
反倒是李逵,精神奕奕地出门,阮小二跟在李逵后头,好几次发现了李逵的异样。轻声问李逵:“少爷,你真打算留下她?”
“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本少爷都快让你伺候成了丐帮少帮主,不留下她,还得找个伺候的人在身边。你说你,一天到晚的练功,找人晦气,你琢磨琢磨,多久没给我打洗脚水了?”
李逵的怨念很重,对着阮小二就一阵猛喷。
阮小二迟疑道:“少爷,你不洗,我也不洗。”
把邋遢说成了同甘共苦,还能用如此理直气壮的语气,说明阮小二这厮已经很有百丈村人的风范了,假以时日,也是李庆这样的混世魔王。
家里多了个女人,对于李逵来说挺新鲜,同时也觉得有必要采购一番。
吃的喝的穿的用的,延安府的商号和京城相比简直差太远了,甚至连比李逵生活过的扬州和颍州都不如。但好在大宋的服务业简直一流,即便商品少了些,总算是买了不少,还不贵。即便商铺暂时没有,也能留下采购的清单,他们等下次送货的时候,让人送来。
之后的半个月,李逵深居简出。
他不露面,却把一个人给急地团团转。
聂石渠被安置在团练营地,连带着端王府的人都被安置在这地方。说是让他好生等待,其实是将人看押起来,以免走漏了消息。可他更焦虑的是他姐姐为什么进入了后衙之后,一点消息都没有了?
这让李逵的便宜小舅子聂石渠心急火燎地团团转。
好不容易,从蜀地运出来地锦缎送到了肤施城。他这才有机会带着王府的信件,来找李逵。可惜,李逵不在,聂石渠被阮小二引到了后衙。再次见到了姐姐的时候,聂石渠都有点发愣,这才几天,姐姐脱离了苦海也就罢了,可人站在阳光下,给人种神采照人振奋,宛如换了个人似的,周身都散发着光彩。
之前虽然肤白容貌也不错,属于非大宋主流美少妇。
可如今呢?
整个人的肤色都透着莹润的光彩,嫩地能掐出水来。
聂石渠怔怔地看着聂翠翠,扪心自问:这还是自家的姐姐吗?
当然,绫罗绸缎,首饰胭脂之类的打扮之下,也有不少增色。比起铁匠铺的那身灰袍子可要养眼的多。
“姐,你这是拿下李大人了?”
“你小子最近跑哪儿去了,为何不来看我?”聂翠翠翻了白眼,也不知道该如何说自家的弟弟。主意是你出的,最后却第一跑出来怀疑她,真是个不开眼的小子。
聂石渠苦笑不已,李逵自从决定跟着他去西夏国内,就一直封存着消息,他连上大街闲逛都不被允许。
知道李逵这个决定的还有另外两人,一个是郝随,郝随认定李逵根本就不可能纳妾,这货看起来傻的很,宦官都知道妻妾成群的好处,李逵却不知道,鄙视他!
于是,心大的郝随没当回事。
至于另外一人就是延安府推官种建中了,他是个能商量大事的人,李逵也之知道此人的能耐,即便他离开了延安府,党项人打过来,想要从此人的身上占便宜,真的不容易。既然种建中是个能商量大事的人,自然也是个能守住秘密的人。
所以,李逵准备去刺探西夏的消息,只要控制住聂石渠和他接触的人,消息就没有走漏的可能。
“姐姐,你这是吃了什么仙丹妙药,仿佛变了个人似的?”
聂翠翠脸上浮现出羞态,捂着脸满足道:“有吗?”
“姐姐,你这是住下来了,李大人有没有说过要如何帮我们家洗刷冤屈?”聂石渠见李逵不在,也不可能告诉姐姐他们此行的目的。只是问此事的时候,颇为紧张。
聂翠翠有点吃不准,不解道:“他虽然愿意留下我,却并没有答应我任何事,这让我拿捏不准,到底他是何打算?”
聂石渠松了一口气,反倒是神色缓和了不少:“李大人这样身份的官宦,肯定不能满口答应。读书人讲究言出必行,办不到的事,绝不会夸下海口。如果李大人拍着胸脯说此事包在他身上,我才担心姐姐受骗。要是没有任何允诺,反倒是帮忙的可能更大一些。当然,姐姐能跟着李大人,怎么说都是赚着了。”
“找打!”被说到不好意思,聂翠翠嘴硬道。
“可惜,大人做官时日太短,官职还不足以影响到御史台,或许过几年,真能洗清爹爹身上的污点,还他老人家清白之身。”聂石渠自我安慰道。
只不过这些安慰帮得了聂石渠,却帮不了聂翠翠。
她其实有另一层的担忧,似乎李逵听了她父亲含冤的消息,反应很冷淡。冷淡到给她的感觉就是李逵似乎对她父亲的遭遇根本就不值得愤慨,反而有种怜悯。就像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并非飞来横祸,而是咎由自取。
军中贪腐,还是军械,仓监要是一点问题都没有,这些武器是怎么被弄出库房,又是如何离开军队辖区?
这岂不是自欺欺人吗?
府衙官舍。
李逵已经知道了端王府的商队的货物已经准备妥当的消息,甚至一点也不比聂石渠知道的晚。
如今的李逵在延安府,那是如鱼得水。文官方面,没有吕惠卿在,这地方就是他当家。武将方面,延安府武将之首是张川的父亲张舆。金明寨一战,李逵带兵救了他们父子,光这份恩情,恐怕张家父子这辈子都还不清。即便种建中这样在西北有着很深影响力的将门子弟,都无法和李逵在延安府相提并论。毕竟人走茶凉,种家的领军人物种谔病故已经十多年了,之后几年之中,种家一直没能出现独当一面的人才。家族影响力渐渐处于衰退期。
更何况李逵在战场上的表现,折服了所有西军将士。
其他文官来指挥他们,或会阳奉阴违,但是李逵,用一场战争,就奠定了他在延安府说一不二的超然地位。
郝随、种建中有点不解,李逵消失了好些日子,突然召集他们,是否发生了大事?
延安府的衙门很少有人来报案,主要军队人多,一般事都在军营里处理了,不需要麻烦衙门。加上年年打仗,田地荒芜地厉害,农税夏秋两收也基本上是装装样子。赋税基本上只有商税,衙门里的人清闲的很。
可李逵看向种建中,第一件事就问:“如果我去西夏,能保证将消息隐瞒住吗?”
“下官尽力而为。”种建中也不敢把话说死。但李逵要的仅仅是他的态度。
在边上的郝随猛地坐在椅子上抖了个激灵,紧张的问李逵:“人杰,不是说纳妾之后才去吗?”
“我已经纳了!”李逵板着脸,眉宇间却露出了得意,爷们做事就是这么爽快。
“谁?不对,谁给你办的?”
郝随的关注点永远都在旁枝末节之上。这种表现让种建中暗暗摇头,他不像郝随那么单纯,李逵这样的人,说是人中龙凤也不为过,他要是做出决定,怎么可能轻易改变。就算是刀山火海,也要撞地头破血流才会回头。
再说了,去西夏刺探敌情,就连种建中也颇为向往,只是他却不敢像李逵这样肆意妄为。
李逵撇嘴浑不在意道:“公公,你认识啊!”
“认识?”郝随的眼珠子一下子凸了起来,指着李逵哆嗦道:“是那犯妇?”
“什么犯妇,人家是清白的好不好。”听这话,李逵不乐意了,站起来辩解两句。随后道:“再说了,这事难道也要托人?我自己个就能办了。”
李逵当然能办纳妾文书,甚至不用他出面,李邦彦去肤施县跑一趟,就能将事稳妥地办下来,谁敢拦着通判老爷不让他纳妾?
这下,郝随彻底慌了,李逵可是皇帝的准连襟,贤妃娘娘的准妹夫,这货竟然纳了个嫁过人的女子为妾,还是在大婚之前,别的不说,好色的名头肯定是做死了。这要是被传到宫里,倒霉的肯定不是李逵,而是他郝随。谁让郝随没看好李逵,这不是让贤妃娘娘跟着一起丢脸吗?
纳谁不好,非要纳人妇。
可是生米已然煮成熟饭,郝随就算是要棒打鸳鸯,也没有这份本事,情急之下,悲凄大喊:“陛下,奴才没看住李逵,奴才有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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