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砰砰——
大清早,院子里就传来皮球沉闷的声音。
李逵打着哈欠推开房门,却发现高俅正浑身冒着热气,一只皮球却在他身边如同跳动的音符般,上下左右飞舞。而旁边,还有个看傻了的范冲。
原以为这家伙有了钱之后背叛了大伙儿,没想到一大早出现在了院子里。边上还有同样看傻了的阮小二。
相比范冲,阮小二有点跃跃欲试的冲动,却不敢打断。
“来多久了?他一直这样吗?”李逵努嘴对范冲问道,高俅今日要进宫伴驾,对于皇帝来说,蹴鞠不过是赵煦病急乱投医的想法。
范冲撇嘴道:“都快一个时辰了,这皮球就像是长在他身上似的,想怎么踢就怎么踢,都没有落过地。这个高俅真不可貌相,平日里看不出来,关键时候,还真能露一手。”
昨日,范冲对李逵推荐高俅很不解,高俅平日里装扮更像是个有点不拘小节,好吧,是有点猥琐的读书人。
没想到,一夜之间,高俅就成了蹴鞠高手。
李逵深知高俅的水准,这位是华夏蹴鞠界的传奇,就像是功夫到了化境之后,李逵发现自己平日都不需要打熬身体,可是自己的身体却时刻能够得到锻炼强化,简直妙不可言。高俅在蹴鞠上,显然也是到了化境的绝顶高手。就算是平日里没看他练球,只要需要,拿出来就能亮瞎人的眼球。
“那是,也不看看我的目光是多么的毒辣,一眼就看出了高兄与众不同的高手气质。”李逵得意洋洋的给高俅吹捧起来。
范冲不信,但找不到理由反驳,蹴鞠在京城很流行。是街头市井受众面最广的游戏。在京城,有成规模的蹴鞠社,也就是蹴鞠球队,每当节日就会参加表演。著名的蹴鞠社有圆社,齐云社等,都是京城一等一的超级球队。
皇帝想要一个好身体,但却因为性子不好动,胃口极小,身体也很单薄。说白了,就是营养不良,不过大宋不怎么说而已。
蹴鞠对皇帝来说,是个可以尝试的方法。只要皇帝平日里的运动量上去了,胃口自然会变好,营养也会得到补充。
对高俅来说,这是他进入官场的唯一资本。
让他去考武举,要是武举选拔超过300人,高俅多半还有点信心。但问题今科武举只选拔20人。竞争不可谓不激烈,像李云这样的家传武学,加上练功多年,还有高手指点整天揍他的奇特功效,或许能够在武进士之中获得一席之地。
而高俅参加武举,基本上一点机会都没有。他的棍棒本事,仅是军中的手段。
在御拳馆,他就认清了现实。不认为自己有考取武进士的任何机会。而李逵给他找的这个机会,可以说是高俅唯一的当官机会。
他长这么大,从来没有想过蹴鞠也能当官。
至于,这个官是幸臣,还是佞臣,他压根就不在乎。
能当官,还有什么可挑的?他又不是李逵,对于进士身份有着很强烈的执念。
高俅为了能够让皇帝败倒在他的球技之下,拿出了最精湛的技艺,但是李逵对此却并不在意。赵煦又不是赵佶,前者是宅男,后者是浪子。赵煦连一点蹴鞠基础都没有,学习蹴鞠也不是为了喜欢,而是锻炼身体。
那么颠球这种需要很强平衡能力,手眼身都要达到一定训练程度的技术就很没有必要。高俅要教授皇帝的是那种没有危险,运动强度和技巧都不需要太强的准备活动之类的。至于技术,算了吧,皇帝这辈子都恐怕学不来。
如果是赵佶,高俅要是不展露高超的球技,连在王府里混口饭吃的机会都没有。
李逵喊停了高俅,说起自己的看法。
高俅的球技或许在蹴鞠社里能够获得满堂彩,但并不是他所需要的,或者说不是皇帝需要的。
皇帝要的是能够保持康健的运动量,球技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对皇帝来说根本就毫无意义。只能颠一个球的皇帝,很快会对蹴鞠失去所有的兴趣。这和踢毽子一样,能变着花踢的高手,永远也体会不到只能踢一个的新手的悲哀。
高俅听李逵的解释之后,却急了起来,忙道:“这显不出咱的本事!”
没错,按照李逵的想法,就是让皇帝跟着球动弹起来,比如他说:“让陛下追着球慢跑,中间的球网撤了,改用两边都球门,这样就不需要太高深的球技就能进球。球场也不要泾渭分明的中间用网隔断起来,将网设在两边,可以让陛下增加活动的空间。球场不妨大一些,就设长五十步,宽三十步,参加人数七人,另外设个守门者,岂不是更好。”
“会不会让陛下受到冲撞?”高俅虽觉得李逵有点胡来,规则说改就改,一点都不尊重蹴鞠的技术要领。
李逵觉得高俅有点进入死胡同了,道:“陛下在球场上,谁敢撞他?想死还是怎么着?你开始几天,就让陛下在球场上来回的跑几圈,要是陛下的球技有提高的可能,就让他学习高深的球技。要是球技难以学成,就当陛下找个乐子不就得了?”
这样的改进,有点像是七人制足球比赛的样子。五十步长,三十步宽,差不多就是七十米长,四十多米宽的样子。对于皇宫来说,根本就不算个事。宫中要是连这么一块空地都找不出来,大宋皇帝还有什么盼头?
“平日里如果雨雪天气,就拿个网兜里放个球,让陛下提着网兜踢球。这样就不会让陛下因为只能每次颠一次球,而对蹴鞠失去兴趣。”
当然,单机游戏,即便是宅男也会玩腻的,这时候高俅的巅峰球技就派上用了,双人对踢,陛下脚下的球不管飞到哪里,高俅都能救起来,好让陛下感受到踢球的乐趣。李逵的设想几乎包括了赵煦所有能够遇到的问题。
也为高俅做足了不准备。
当然,要是赵煦有踢球的天赋,那就更简单了。高俅只要发挥自己的十成十的本事,赵煦怎么可能不被高俅的球技折服?
总之,目的只有一个,降低蹴鞠的技术,附和皇帝运动的需要,不能累着皇帝,也不能让皇帝为难。让皇帝保证适当的运动之后,获得一个相对更加健康的身体。只要做到这一层,高俅在赵煦的心中就是个忠臣。
高俅的脸色顿时垮了下来,唏嘘道:“咱可是从十多岁就能出门之后,除去吃饭上茅厕,球都不带落地的啊!”
范冲如同见鬼的一样的表情,他觉得自己低估了高俅的隐藏属性。同时也低估了李逵的无耻。这货为了迎合皇帝,简直把好好的蹴鞠规则,修改的面目全非。更要命的是,就李逵修改的规则,如果被皇帝采纳了,很快就会风靡东京城,乃至整个大宋。
甭管是那个朝代,皇宫中流传出来的新奇玩意,总是能够在第一时间风靡起来。
高俅有点担心的看向范冲问:“范兄,你家世代官宦,和服侍陛下的经验足,你也认为真的只要让陛下高兴了就能让咱伴驾左右吗?”
原本范冲对高俅的看法还算客观,但也不看好。可高俅很没眼力的问题,让他心中暗暗恼怒不已。你想做什么?奸臣吗?
什么服侍陛下经验足,他们家是官宦世家,不是宦官世家。
老范家从爷爷辈的范镇开始,都不是好说话的主,他爷爷做御史中丞的时候,整天给皇帝找不痛快,属于铁骨铮铮的重臣谏臣,他们家能有什么经验?怎么可能处处顺着皇帝的心意?他们家可没有出过佞臣。至于他爹,也做过几年御史,擅长无中生有的恶意中伤……面对高俅,范冲还是用力的点点头,他怕反驳之后,说到自家老爹的身上,作为儿子,怎么可能将火烧到亲爹的头上,这是不孝。
“确实如此,高兄,只要陛下认定了你,你就是大宋球王。”范冲昧着良心道。
“可这球王是假的啊!”
高俅的话颇为幽怨,他一身的球技,却没有了用武之地。就像是个勇士,学了完整的屠龙术,准备叱诧风云,扬名立万,却让他用此技去杀猪,让人沮丧。高俅的情绪就是这样,他的球技,能够成为圆社的当家球星,但却用不入流的法子,去迎合皇帝。
而且在李逵的解释下,这种不入流的法子,似乎更有把握,这让全身上下都充满了踢球技艺的高俅感觉自己有点被废了武功似的难受。
说服高俅很容易,李逵只要告诉他:“高兄,你的任务就是让皇帝认为你有用,只要皇帝高兴了,甭管你有没有球技,你都是大宋球王。再说了,你真以为自己一辈子陪着陛下踢球了?你就不想要当官?不想主政一方?等过两年,陛下身子骨健朗了起来,你出任地方大员的机会也来了。即便你做不成文官,但是武将呢?做个指挥使总可以吧?”
“这样啊!可是宫中也有蹴鞠社员吧?”高俅这份担心在李逵看来完全是杞人忧天。但高俅对当官有着莫名的激动和向往。
尤其是指挥使,不小了。在禁军之中,指挥是小官,刚刚爬上中层军官的级别。大宋军制,五百人为一指挥,三千人为营,一万人成军。指挥使基本上能够指挥上万人的军队了。
这么大的官,老高家祖上八辈,都没有人做过。真要是成了指挥使,他就成了高家擎天柱一般的存在。
至于太尉?
李逵根本就不敢拿出来吓唬他!
做太尉,别说旁人了,就连高俅都会认为李逵这是打趣他。
李逵问:“高兄,你总不会担心自己的球技还不如宫中那些杂役吧?”
“怎么可能?”高俅挺胸自信道,在京城的蹴鞠界,只有别人服他的份,压根就没有他要去巴结的人。当然,以前高俅玩蹴鞠,肯定要巴结人和他一起玩。
毕竟蹴鞠最少的人数也是二对二,寻常正规的比赛七对七,十一对十一,还有十四对十四的球局。
高俅的水平太高,加入任何一方都是不公平,因为球技太好,都不愿意带他玩。加上年纪太小,圆社之类的正规球队也不愿意接纳他。导致他没有走上依靠踢球谋生的道路。
说起来,蹴鞠从春秋战国开始在齐国兴盛起来,到了宋朝,已经拥有了一整套的游戏规则。
东京城内的球队少说也有十几家。
不过,蹴鞠球队大多数只能靠着庆典获得收入,好在东京城内的商家连广告都不打,却都非常愿意投资球队。
原因嘛!
大宋连小孩子吃的零嘴都赌,赌球这么有前途的事业,怎么可能不参与?
不仅有赌球,还有黑哨,盘外招,啥都不缺。
几天后的元旦庆典,就有圆社和齐云社的开场球赛,要是在往年,这是东京城内一年之中,关扑金额最大,参与者最多,影响力最广的一场球赛。
不过,今年的元旦关扑,规模最大的变成了麻将大奖赛。
就算是始作俑者的李逵,也觉得和蹴鞠相比,麻将比赛,确实一点优势都没有。说不定明年就会被打回原形了。关键是,蹴鞠是场上二十多人比赛,场下可以几百人,上千人,甚至更多的人在旁起哄的游戏。群体参与的效果,是其他比赛无法比拟的优势。麻将的受众面可能更广,但是一张麻将桌周围能站几个人?
吃过朝食,高俅雄赳赳气昂昂的骑着一匹租来的骟马,朝着宣德门而去。
留下李逵、李云和范冲大眼瞪小眼的看着,最后还是李逵问道:“范兄不是走了吗?”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范某岂能是那种言而无信之辈?”范冲傲然道。
李逵不解道:“那范兄为何要搬离黄师伯的院子?”
这个问题,范冲深表痛苦,无奈道:“你们一个打呼噜,一个汗脚,剩下一个咬牙放屁,你以为我不想省点房租吗?”
这话一出口,李云的脸色顿时黑了下来,怒道:“污蔑,绝对是污蔑!”显然李逵打呼噜,高俅汗脚,咬牙放屁的恶习显然是奔着他去的。
范冲冷笑的看向李云:“说你汗脚打呼噜是污蔑,但是……”
“不用说了。”李云深感范冲了对他充满了浓浓的恶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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