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启元年七月下旬。
南诏酋望杨登,在接到尉迟槿的投名状后,只是和左、右稍作商议,就有了决定。
趁着释酂咙率领精锐部曲,坐镇皇城之际,杨登暗中派遣麾下大将杨龙、杨虎二人,率领一支精锐,直袭释酂咙的老巢,剑川城。
能让释酂咙后院起火,甚至实力大损的事情,杨登岂能放过。
杨登军隐形匿迹,一路北上,悄悄地在剑川城附近,聚集了起来。
是夜,有人秘密地打开了剑川城门,引领着这支杨登精锐,悄然地扑向剑川军营。
接应的人,功课做得非常到位,军营两边的箭楼、巡逻的将士,全都被巧妙地调离开去,杨龙、杨虎兄弟,一路畅行无阻,一直杀到了剑川大营的中军大帐。
剑川军营,瞬间火光冲天、喊杀盈野,到处都是杨登军,肆意狂飙的身影。
是夜,剑川镇将董荼,正好夜宿大营,而且这个家伙,本色不改,军中狎妓、依然故我。
杨登军,就像一支,突然从黑暗中冒出来的鬼军似的,突如其来,打得剑川守军。措手不及。
很多将士还没从床上爬起来,就稀里糊涂地丢了性命,一时之间,无数濒死的哀嚎声,凄厉地划破长夜,冲上高空,远远地送往长夜的尽头。
零星的抵抗,根本阻挡不了杨登军的冲锋肆虐。
操劳过度的剑川镇将董荼,还没来得及,从歌妓的肚皮上爬起来,就被杨龙一刀送进了鬼门关。
斩杀了董荼,杨氏兄弟大喜过望,如此轻易就完成了既定的目标,他们岂能不振奋。
可是正待他们想要扩大战果的时候,他们的前方突然冲出六名大将。
为首一人,身长六尺有余,银甲银盔,头插翎羽,手持一柄凤翎大刀,腰挎一柄黝黑铁鞭,来人甫一露面,就立刻一声大喝:“何方逆贼,竟敢夜袭大营,找死吗?”
一言未尽,一柄凤翎大刀,就像一道斩破漆夜的极光似的,须臾之间,就降临到杨龙的头顶上方。
同一时间,银甲小将身边,那名方面狮眸的悍将,一言不发,一戟如龙,龙啸八方,刺破重重夜幕,带出一抹诡异的玄光,直奔杨虎的胸口捅去。
来者不善、善者不来。
另外,还有一将,阴诈如蛇,挥起手中的大铁抢,立刻衍化出漫天寒星,直接找上杨龙的牙将;枪将身旁,一名凶蛮如虎般的大将,挥起手中的偃月刀,开山劈海一般地,砍向杨虎的牙将。
剩下的两名老将,同样狂猛如虎,悍然挥舞着手中的截头大刀,砍瓜切菜一般地纵横在牙兵之中,挡者披靡、有见无生。
随着六名大将的突然杀出,无数一身铁甲、长刀烨烨的悍卒,踊跃而出,径直杀向杨登军。
瞥眼看去,就会发现,这些悍卒,不但悍勇非常,还十分高明,人人都有一身不俗的本领,精湛的刀法,奔杀起来,杨龙、杨虎的那些牙兵,简直就是面对恶狼的小羔羊。
这样的身手,竟然只是小卒,惊瞎了了无数杨登军将校,若是他们有这样的身手,至少也是罗苴长了啊。
对上这帮凶人,来袭的杨登军,欲哭无泪。
即便是身为主将的杨龙、杨虎看到这一幕,都吓得遍体生寒、疑神疑鬼的,难道他们遇到了,传说中鬼将魔兵不成?
杨氏兄弟的牙将,率先被杀;继而杨虎也被耿弇一戟穿喉,挑杀当场;当尉迟槿一刀枭首,力斩杨龙之后,来袭的杨登军军心大乱,立刻就像逃出大营,亡命而走。
六名大将,猛若神魔一般地击杀杨氏兄弟,继而仍旧马不停蹄,立刻冲进来袭的敌军之中。
“竟敢侵我剑川
大营,欺负我剑川无人吗?”
“贼子找死,杀我同袍,那就留下性命吧。”
.......
尉迟槿一行六人,悍然抗住了奔袭而来的杨登军,立刻给剑川军的其他将领、以及无数将士,争得了喘息之机,很多人披挂整齐后,立刻杀出营帐,死死地将冲进大营的杨登军,困在其中。
大战发起的快,结束的同样迅速。
前后不到一个时辰,来犯的敌人一个都没有跑掉,全都被围杀在大营之中。
一番清点之后,聚集而来的剑川大将,无不面色难看、后怕不已,经此一役,剑川军中,光是缮裔、澹酋这样的中级将佐,就有十余人被杀,其余将校更是损失惨重。
更让他们羞愧难当的是,剑川镇将董荼被人给宰了,这个血淋淋的事实,无疑于数十个耳光,狠狠地抽在了他们的脸上。
在家门口被人袭杀,何其丢人,又何其惊震?
当尉迟槿一行大战归来,抛出杨龙、杨虎的人头时,这些剑川宿将,终于知道来犯的敌人是谁了,杨龙、杨虎,全都是杨登的亲将。
认出了杨龙杨虎的身份,众人无不笃定,这是一场阴谋,一场针对释酂咙,以及整个剑川的阴谋。
望着脸色阴晴不定、羞愤难明的一众将领,一身血腥、凶煞如魔的耿弇,毅然道:“哼,被人杀到了老窝,还宰了镇城军将,你们这群死猪,现在清醒了吧?”
“若不是尉迟演习,谨慎细心,洞察先机,我看你们就不用起来了。”
耿弇的话,说得毫不客气,可列位将军都没放在心上,循着声音,所有人都是一脸感激地望向了尉迟槿。
尉迟槿同样一身戎装,血腥满身,见到众人望来,不惊不喜,只是素面冷然,一派凝重。
“这事一定有鬼,不然杨登的人,怎么会混进了剑川城,而且还杀到了大营?”有大将出声,提出了质疑。
“剑川城中,只怕有杨登的内应,此事不能不查,若是知道那人是谁,我一定扒了他的皮。”有人出声附和。
......
正在众人七嘴八舌、义愤填膺之际,耿弇又是一声冷哼,一脸不善道:“现在还说这些,有个屁用,当务之急,我们应该选出一名新的镇将,安定人心。”
“不错,偌大的剑川城,若是没有一名智勇双全、机敏果敢的军将坐镇,我们早晚必被杨登所趁,我韩逊支持尉迟演习出任军将。”耿弇引起话头,韩逊立刻附和,并直接提议让尉迟槿上位。
此言一出,聚集而来的剑川诸将,不由自主地就看向了尉迟槿。
杨登军突然袭击剑川,若不是尉迟槿突然暴起,率部拦下了杨龙、杨虎,后果绝对不堪设想。
董荼身死,列位诸将,军职最高的几人,就是几位演习,尉迟槿刚刚救了大家的命,韩逊有感而发,其他人并不觉得突兀。
更何况,尉迟槿身为演习、又是释酂咙欣赏的人,还在这次事件中,力挽狂澜,挽救了无数将士的性命,即便有人心有不甘,也不好当场出言置喙吧。
总不能人家刚刚救了你一命,你还上窜下跳地跟人家唱对台戏吧,不说自己心里是否过意得去,就是听在其他人耳中,别人会怎么看你呢。
救命之恩,让有心质疑的人,也不得不将自己的小心思,使劲地压了下去,这样的情形,早在尉迟槿预料之中。
趁着这个机会,耿弇又跳出来道:“尉迟演习,力挽狂澜,幸亏他见机得早,不然我们还不知道有几人能活下来,我耿弇支持尉迟演习出镇军将。”
“若是尉迟演习来做这个军将,我韩逊甘效死命。”韩逊一脸坚毅地附和道
。
耿弇、韩逊都是尉迟槿的人,他们这么说,其他人虽然心中腻歪,但也不好贸然出言,力挽狂澜、救命无数,尉迟槿今晚之功,即保住了剑川军,又稳定了释酂咙的后方,功高无量,谁敢置喙。
可是,无论在什么地方、什么时候,总有一些见利忘义之辈,这种人,只记得自己的得失,从不记得别人的恩惠,这不,一道刺耳、突兀的质疑声,贸然响起:“我认为,当务之急,还是查清杨龙、杨虎,是怎么混进剑川城的。”
“再说了,即便要推举军将,也轮不到一个资历平平的小年轻吧?”
循着声音,众人望去,入目之处,只见一道身长六尺开外,满脸横肉、身如水牛的身影,映入了大家的视线,看到此人,有些小心思的人,不由得大大地出了一口气。
这个人一开口,尉迟槿想要上位,怕是要玄了,他可是释酂咙的亲侄子,释弥伽。
尉迟槿是释酂咙赏识的人不假,可毕竟是个外人,释弥伽是释酂咙的亲侄子,若说上位,释弥伽显然比尉迟槿,更加名正言顺。
释弥伽声音未落,不等尉迟槿开口,耿弇就立刻走向对方,尚未靠近其人,他就瞪着一双猩红的狮眸,冷厉地向释弥伽质问道:“释演习,杨登贼军夜袭大营的时候,你在哪里?”
千古杀将,狂怒冷煞的气势,可不是一个小小的释弥伽,能够抗拒得了的,听到耿弇的质问,释弥伽脸色涨红,讷讷无语。
他的大帐距离大营门口很远,甚至还在帅帐的后面,杨登军进入大营,大开杀戒,那个时候,估计他还在和周公聊天吧。
耿弇似乎吃定了他一般,一言未尽,一言又出,继续道:“贼将阴杀董荼军将之后,想要趁机掠营的时候,释演习又在哪里?”
“手刃贼将的时候,释演习起身了吗?”
......
耿弇连珠炮似的逼问,问得释弥伽哑口无言,脸色红得发紫;问得其他众将,一脸愧然,垂首不语。
正当此时,耿弇话头一转,毫不客气地道:“若是换成释演习上任这个军将,我看大家还不如卸甲归田的好。”
“像释演习这样,贼军寇营,他还在大会周公的人,一旦担任军将,只怕日后,我们有命入睡,就怕没命起床吧。”
耿弇的话很难听,可话糙理不糙,即便心向释弥伽之人,闻言后,也犹豫了起来。
杨登军神不知鬼不觉地混入剑川,还突袭了他们的大营,谁敢保证没有下次。
若是因为一时义气之争,日后赔上了自己的小命,那就亏大了,这样一想,无数将领,不由自主地又看向了尉迟槿。
就是这位年轻的演习,洞察先机,手刃贼将,才保了他们一命。
身为一名军人,在整个南诏,都处于风雨飘摇的动荡时期,舍弃一位智勇双全、机敏果敢的将军而不选,却要扶持一个二世祖上位,这不是嫌命长是什么。
有了这个想法,列位将军,就有了自己的抉择。
“我支持尉迟演习,虽然我千乐凤不怕死,但也不想死得不明不白。”
“我支持尉迟演习。”
“若不是尉迟演习出镇剑川,我夏洛皮第一个不愿意。”
......
一时之间,支持尉迟槿的人,踊跃纷纷,瞬间就超过了七成以上。
至于释弥伽一伙人,早已被人抛诸脑后,他是释酂咙侄子不假,可现在释酂咙又没死,他们选将,也是为了释酂咙的大后方,谁会在意一个二世祖的面子?
不过释弥伽此人,已经被耿弇、韩逊等人,死死地记在心中,此人必除,不然绝对会妨碍尉迟槿的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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