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历史军事 > 武唐第一佞臣 > 第五章 是否算计李义府

麟德元年(公元664年),夏五月十八,午时二刻。

        昔年太宗驾崩,突厥人阿史那杜尔,铁勒人契苾何力,请求殉葬侍昭陵,被李九遣使制止。忠心感动皇帝,全都加官进爵,两人混的很好。郕国公契苾何力,拜左骁卫大将军,圣眷荣宠到如今。

        驸马阿史那杜尔,官拜右卫大将军,加封镇军大将军,死后陪葬昭陵。其子阿史那道真,官拜左戎卫将军,正经的陆军中将。已接他父亲的班,成为皇帝心腹,以后还会升官。

        新城公主薨逝,武康心如刀割,擅闯昭陵拜祭,出于真心实意。可绝食六天,却是在演戏,效仿昭陵殉葬。主动请求除名,实则以退为进,李九吃了这套,当场给他升官。

        现在的官职:左奉辰卫大将军,检校左羽林大将军,知右羽林训练事,检校太子右监门卫率,上柱国宣威将军,东阳郡开国公。听起来很吓人,其实就是吓人,实权少的可怜。

        武康泪如雨下,因为愧疚哭泣,可是这个愧疚,已经变了味道。利用死去的爱人,获李九的信任,从而升官发财。升迁可笑至极,越来越政客化,无论什么事情,都会压榨利益。这种愧疚,既做婊子,又立牌坊。

        唐朝官职类型,大概分为五种:荣誉虚衔,文武职官,文武散官,爵位和勋官。武康的上柱国,十二转的勋官,已经练到满级。东阳郡开国公,正二品的爵位,也是次高级的,再往上是国公。

        东阳郡是婺州,浙江金华地区,曾任婺州刺史。女儿东阳郡夫人,三品的诰命,妻子楚国夫人,从一品的诰命,都在江南地区。接下来的目标,混从一品楚国公,把爵位练满级。

        而文武散官,有俸禄没职务,混吃等死型的。他的宣威将军,是四品武散官,有没有无所谓。而荣誉虚衔,指三公三师,太尉司徒司空,太师太傅太保。都是正一品的,都是荣誉称号,大多追赠死人。

        文武职官,有具体职务,二品以上的,位高权不重。真正有权的,是正三品官员,包括所有宰相,十六卫大将军。左奉辰大将军,隶属于其中,武官混到头了。更高的左右卫,估计很艰难,也没心追求。

        而李九许下的,检校左羽林大将军,等同左奉辰大将军,也是正三品武官。此时左右羽林军,虽然有了编制,还没正式建制。将军和大将军,由十六卫兼任,职前都加检校。

        不过话说回来,无论北衙禁军,还是南衙诸卫。大将军的职位,一般很少任命,多由亲王担任。譬如沛王李贤,兼右卫大将军;郑仁泰降职后,两岁的李旭伦,兼右武卫大将军。

        真正处理军务的,是诸卫两个将军。其实很好理解,拿左羽林来说,两个羽林将军,肯定互相掣肘。他们的不团结,互相争斗监督,对于皇帝来说,可以高枕无忧。

        若有了大将军,独揽羽林军权,李九会睡不着。除非特别信赖,把你当自己人,才会授予此职。可惜现实骨感,李九不信武康,永远不会信赖。给左羽林大将军,也是名义上的,可说无关紧要。

        现在的左羽林,两个检校将军,分别是契苾何力,左卫大将军张延师,都是李九的死忠。武康拉拢他们,基本痴心妄想,估计羽林大将军,会被他们架空。

        知右羽林训练事,说起来更搞笑,负责操练右羽林。武康甚至觉的,左羽林大将军,知右羽林训练,两个综合起来,就是禁军教头。类似水浒传里,八十万禁军教头,听着吓死个人,实则教官而已。

        太子右监门卫率,东宫十率之一,类似右监门卫。一个守皇宫诸门,一个守东宫诸门,类似门卫大爷。更加可笑的是,官职前加检校,表示是皇帝任命,不经吏部记录,不是正式官职。

        所以他的官职,真正有实权的,能全权做主的,是左奉辰大将军。综上所述,武康和李九,都不是东西。某人演技精湛,某人见招拆招,无论何时何地,都在勾心斗角。

        离开昭陵后,李九谴使传诏,兑现升官承诺。给他两月假期,不必陪王护驾,先回家中休养。武康告别媚娘,带家人回长安,排解糟糕心情,梳理各种琐事。

        挑选黄道吉日,带着妻妾女儿,去拜祭元姊武顺。见到了贺兰敏之,他在结庐守孝,瘦的不成人样。不过对于武康,礼数做的很足,口中称呼舅舅,不是虚情敷衍。

        这孩子很不错,没受他娘影响,还和舅舅亲近。拜访杨氏时,没吃闭门羹,却遇糟心事。杨氏神情憔悴,头发白了很多,腰身也岣嵝了,额头爬满皱纹。

        对武康很冷淡,对武家女眷,也不假辞色。估计在她心里,认定便宜侄子,就是杀人凶手。她猜的不错,可惜没证据,除了媚娘外,都不明真相。凶杀现场的人,二显服毒自尽,其余全被灭口。

        更糟心的来了,二丫态度冷淡,整天沉默寡言,抱着盒子不撒手。不与人交流,无论谁关心,都不假辞色。吃完饭回房,也不出来玩,像个木头人。

        武康心如刀割,这闺女像她娘,无言的冷暴力,让他心力憔悴。其实能理解,母亲病重时,撒手人寰时,父亲不在身边。她的孤独无助,所有心伤痛苦,全部转化恨意,恨父亲不负责。

        真的无计可施,只能加倍宠着,无微不至的关怀。每当夜深人静,被噩梦惊醒后,内心无尽愧疚,化为道道泪水。蒙着头无声哭,既伤心又无助,有时也会想,这是报应吗?

        充分利用假期,陪媳妇礼佛谈心,陪闹闹学习玩耍,陪二丫发呆绣花。最主要的任务,带着二丫游玩,她虽然冷暴力,却十分听话。无论去逛街,还是郊游看戏,都不会拒绝。

        只是不说不笑,问话也不回答,模样苦大仇深。武康异常笃信,无论仇恨伤痛,都会被时间治愈。毕竟血浓于水,只要用心关怀,哪怕是座冰山,也能把它融合。

        三天两头逛街,希望奇迹出现,希望二丫说话,哪怕只是巧合。直到今天中午,在西市的古玩街,终于迎来巧合。某家店铺外,遇到许敬宗,他也恰巧逛街。

        巧合来的突然,如果信以为真,那他就是傻子。这个老匹夫,家中妓无数,生活纸醉金迷,不会出来逛街。就算想逛街,也不会带着人,绕过繁华东市,跑半个长安城,来西市凑热闹。

        不过这老家伙,身板十分硬朗,今年七十二岁,眼不花耳不聋。官运依旧亨通,就在龙朔三年,官拜太子少师,同东西台三品,依旧监修国史。

        太子少师从二品,也是位高权不重,授给老迈臣子。两人寒暄片刻,武康抱着二丫,语气近乎哀求:“我的宝贝闺女,这是你许大翁,问个安好吗?”

        心脏提到嗓子眼,目光殷勤迫切,笑容甜中带苦。足足两分钟,无表情的二丫,嘴唇轻微抖动。望着许敬宗,终于开了口:“奴见过大翁,愿大翁延年益寿。”

        武康差点哭了,喉咙堵的难受,眼里噙满泪花。都快两个月了,闺女终于说话,所有努力都值了。之前方法不对,以后就带着她,去拜访老家伙们。譬如说李义府,袁公瑜李勣等,二丫是有礼貌的...

        敬宗笑逐颜开,瞅感慨的武康,冲二丫点点头,半开玩笑道:“二娘愿望能实现,大翁这把老骨头,至少再活十年。变之随我进店,给二丫买见面礼,我不能失礼数。”

        旁边是字画店,出售名家字画,一般人买不起。武康心知肚明,敬宗肯定有事,不过二丫开口,必须跟着进去。不管有啥坏水,只要我能帮忙,那就竭尽全力。

        两人联袂进去,店铺规模很大,装修富丽堂皇,柜里挂满字画。漫无目的欣赏,来到墨宝区域,博士殷勤介绍。敬宗眼珠转动,手指最显眼的,煞有介事说:“就要这副吧,变之满意不?”

        武康笑而不语,顺着手望过去,不禁微蹙眉头。博士点头哈腰,拍敬宗的马屁:“丈人眼光真好,这是《鸭头丸贴》,王子敬的墨宝。奴奴这就取下,邀请两位贵客,楼上雅间鉴赏。”

        博士小心取画,敬宗笑的诡异,武康嗤之以鼻。感觉很有意思,王献之《鸭头丸贴》,曾被敬宗收藏,低价卖给武康。因为废王立武,武康算计长孙冲,靠着这幅真迹,把他骗了出来。

        利用二显的口技,模仿他的声音,大骂英国公李勣。李敬业暴跳如雷,殴打醉汉长孙冲,两家结下冤仇。无忌睚眦必报,李勣为保后代,支持废王立武。媚娘得以上位,能够母仪天下,皆因李勣中招。

        所以《鸭头丸贴》,应留在长孙家,这点毋庸置疑。后来无忌倒台,被逼死在黔州,长孙冲流岭南。长孙家的三代,悉数留在长安,依然持有此真迹。

        到了龙朔年间,李九良心发现,善待长孙家三代。其中最具代表的,是无忌哥的嫡孙,好像叫长孙延。他爹是长孙冲,此刻尚在岭南,他妈更了不起,长乐公主李丽质,李九的同胞姊。

        如果所料不差,这幅《鸭头丸贴》,应归长孙延所有。俗话说的好,瘦死骆驼比马大,他应该衣食无忧,不至于变卖祖产。真迹出现店铺,到底代表什么,相当耐人寻味。

        两人来到雅间,博士铺开字帖,恭敬行礼告辞。走廊传来脚步,门外传来气息,敬宗带的仆人,已经完成警戒。武康哑然失笑,把二丫放腿上,静等对面出招。

        敬宗笑而不语,小心卷起真迹,装进条形锦盒。推到武康跟前,煞有介事说:“今年二月份,司刑太常伯刘祥道,兼任检校右相。原右相李义府,任殷王府长史,同东西台三品。你最大的优点,政治风向敏锐,对此有何高见?”

        殷王是李旭伦,媚娘的小儿子,小家伙很受宠。亲王府长史,官级从四品上,左相是正三品。如此连降四级,政治信号明显,人猫李义府,正失去圣眷。

        武康保持缄默,敬宗继续讲说:“变之渡海不久,人猫上疏圣人,请求将其祖父,改葬永|康陵侧。圣人批准奏疏,他便亲自出面,闹的民怨载道,变之想知道吗?”

        所谓的永|康陵,是李虎的墓地,西魏八柱国之一,高祖李渊的祖父。李九能够批准,可见受宠备至。随着敬宗讲述,武康有了笑意,人猫太能作死。

        七县令亲自出马,征调七县民丁,昼夜运土修墓。其中高陵县令,年纪大不堪劳苦,竟然累死途中。等到安葬时,人猫兴师动众,七十里的路上,人流相继不绝。

        满朝王公大臣,争相馈赠奠仪,恐怕亲王葬礼,也没如此隆重。昨日听小晴说,在葬礼的当天,派人送份子钱,足足二十两银。这么大笔巨款,人猫不屑一顾,估计是嫌少吧。

        今年正月份,义府老母病逝,小晴送五十两,还是看不上眼。那是五十贯钱,足够五口之家,省吃俭用五十年。你丫太贪心了,我是穷光蛋,随不起份子钱。

        想到这里,不禁浅笑:“这些不算什么,以咱们的地位,单凭贪赃枉法,是不会倒台的。同僚政治攻击,圣人喜恶态度,才是至关重要。我说老许头啊,不要大惊小怪,李义府能造孽,是公开的秘密。”

        这话说的不假,可爱的李义府,早就恶贯满盈。任司列太常伯,主持铨选事务,利用职务之便,大肆卖官鬻爵。所谓的铨选,指选官制度,五品以上官员,皇帝亲自任命。

        六品以下的,除员外郎、御史,及供奉官以外。文官由吏部,武官由兵部,按照规定审查,合格后授官职。李义府的规定,谁给的钱多,就给谁官做。

        他贪心不足,还插手武官,曾派人找武康,卖奉辰卫的官。他心胸狭隘,刘仁轨得罪他,被免官嫌不够,还要赶尽杀绝。刘仁愿镇百济,可谓劳苦功高,只因不杀刘仁轨,被他谗言诬陷。

        罪名很可笑,拥兵割据百济,意图叛国自立。估计李九心中,已厌恶刘仁愿,升他左奉辰将军,就是最好的证明。因为左右奉辰卫,只是皇帝的保镖,不遥领折冲府。

        忽听轻声哈欠,发现二丫犯困。此时不便告辞,于是并起双腿,温柔的公主抱。披风扯到前面,盖在女儿身上,小心翼翼哄着:“二丫先眯会儿,我和许大翁聊完,咱回家睡觉觉。”

        二丫闭目假寐,武康压低声音:“圣人耳目遍地,人猫犯的罪孽,他都了然于胸。可他很念旧情,当初废王立武,人猫功劳很大。所以圣人护他,御史屡次弹劾,非但扳不倒他,反而惹祸上身。”

        敬宗看看二丫,尽量压低声音:“人情终有穷尽时,多行不义必自毙,功劳保不住终生,李义府气数已尽。变之听我说完,你就会明白,今日会面目的。”

        武康洗耳恭听,越听眼越大,越品笑越浓。李九去万年宫前,曾找义府谈心,说了这样的话:卿夫人子婿,行事颇不谨,多做非法事。我尚为卿遮掩,卿宜戒改之。

        大概意思是,你卖官鬻爵,我都知道了。只是念旧情,给你打掩护,改过自新吧。这是敲警钟,是最后通牒,我若是义府,必跪下认罪。祈求李九宽恕,同时剖明心思,表示洗心革面。

        李义府不这样,他竟勃然变色,脖子脸都红了,气愤填膺的质问:是谁告诉陛下。武康强忍笑意,作死的路上,他越走越远。李九本不想搞他,否则不会下通牒,他却奉上神助攻。

        还是那句话,不在乎你犯错,就怕你不听话。此时的李义府,不认为自己有错,认为是同僚弹劾。昔日宰相许圉师,面对皇帝的指责,也是选择抗辩。触动权利神经,不仅自己罢相,贬外地做刺史,还连累杨德裔。

        李九心中有火,这样回复他:我说的是事实,你知道就行了,不必问从何得知。人猫吃了软钉子,也不低头谢罪,竟然转身离开。这样的态度,谁都会生气,何况是皇帝?

        所以没过多久,西台右相被罢,任亲卫府长史,依旧兼任宰相。武康缓缓抬头,见他笑的诡异,忽然想到什么。敬宗圣眷正隆,李九幸万年宫,绝对会带着他。

        昔日春明门献俘,他和上官仪主持。事后上官仪离开,去万年宫陪驾,他却留守长安,这很不科学的。大脑快速转动,不久胸有成竹,事情的发展,越来越有意思。

        记得上高中时,早恋被人举报,得了留校察看。如果你表现好,那么既往不咎,如果不知悔改,新旧账一起算。现在的李义府,就是留职查看,而负责监督的,则是他许敬宗。

        俗话说的好,狗改不了吃屎,武康哑然失笑:“人猫找长孙延,许诺什么官职,收取一定钱财。长孙延如履薄冰,不敢奢望当官,更不敢得罪他。面对敲诈勒索,变卖《鸭头丸贴》,说起来很可怜嘛。”

        直视许敬宗,言辞凿凿道:“你我心知肚明,些许小打小闹,不会危及李猫,长孙延也不行。我只是不明白,你俩关系很好,为何落井下石?难道那只猫,动了你的米糕?”

        敬宗惊愕片刻,笑容突然猥琐,竖起拇指点赞:“人人称你毒蛇,其实在我看来,是成精的毒蛇。幸亏咱爷俩,是忘年之交,如果是政敌,我寝食难安。”

        这马屁拍的,受宠若惊啊,武康呵呵了。敬宗手捻长髯,压低声音说:“右司议郎李津,李义府的嫡子,去拜访长孙延。开价七百贯,卖他司津监,李猫过分了。”

        所谓的司津监,就是都水使者,由都水监改名。负责水利灌溉,主要治理黄河,官级正五品上。也是个肥差,黄河不决堤,官位没危险,财源滚滚来。

        敬宗嗤之以鼻:“本来说好的,你的二兄许昱,授职司津监。李猫背信弃义,欲卖给长孙延。我与他的交情,还不值七百贯,老夫无话可说,只能公事公办。”

        武康摇头晃脑,表示兴趣缺缺,许敬宗也呵呵:“此事你必须参与,否则等待你的,将是无尽霉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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