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老医师宣布晏圉成为废人之后,众人的反应各不相同:吕邗姜惊异之色,一闪而过;老华泪眼汪汪,差点掉落;晏慈紧锁两眉,一言不发;公子黔则挑了挑眉,不置可否——
“听说晏将军被救回来了?是真的吗?”突然,吕瑞姜的声音响起。
随后,吕瑞姜闯了进来,一边打呵气,一边抱怨道:“瑞姬本想再睡,但听你们救回晏将军,瑞姬便想着一定要来看一看……”
言语里,透着无尽的委屈和坚强:也对,素日吕瑞姜娇生惯养,该睡的时候就睡,从不熬夜或早起,这次为了晏将军,她强忍委屈,特意地跑来,可不就是坚强?
众人都没了笑意,一言不发地瞅向昏厥的晏圉。
“家主!……”老华刺激过度,双腿一软,软倒在地。
吕瑞姜吓了一跳,刚想扶他起来,却听老华对她咆哮道:“家主以后是废人了!家主以后是废人了!家主以后是废人了!……”
“你……”吕瑞姜张了张嘴。
第一反应不是痛惜晏圉以后是废人,而是——
重要的事情说三遍,古人亦诚不欺我!
然后才是:啊~晏圉成废人了?
大约与晏圉不太熟悉,吕瑞姜感觉,就算晏圉成了废人,那也没甚么大不了——在她已知的历史中,晏圉经过诸公子争嫡的叛乱,不得不逃往鲁国,从此晏氏家族便在齐国灭亡了……如今,虽然历史变成诸公子争王,好歹晏氏家族还得以保留,并且晏圉也只是成为废人罢了。
成为废人,那又如何?——只要肯用心,总有再持剑的那一刻!
便是持不了剑,亦能指挥统帅啊!
要知道晏圉可是晏氏家族的族长——历史上,大名鼎鼎的晏婴乃是他的亲生父亲啊!出身够高贵显赫,还有甚么不满呢?……即便是个废人,也能一生衣食无忧,可以吊甩平民们好几条街罢?
眨了眨眼,吕瑞姜若说甚么晏圉只是废了,又不是死了这类话来,必会引起众人的排斥——幸好她还有智商,考虑这话说出会带来何种后果。于是,吕瑞姜用一种沉重的口吻安慰道:“晏将军文武双全,便是上不了战场,齐国的朝廷之上亦不能少了他……现在他晕睡着,何时才会醒呀?”
“这……”不问不记得,一问众人都瞧老医师,纷纷地问,“他何时会醒呀?”
老医师抬头晕花的双眼,慢悠悠道:“他失血过多,需要静养,你们且喂下他一记汤药,补一补血气,他就会醒来。”
言罢,老医师报出药方,以便众人取药和熬药。
少时,众人在老医师的指导点,将一碗补血气的药汤喂给晏圉报下。
又过片刻,晏圉苍白的面色慢慢地红润。
老医师松了一口气,又告诫众人,每天需给病人服下的药量——
办完事后,老医师堪堪地离开。
目不转睛地,众人等待晏圉睁眼的那一刻。
不知过了多久,晏圉睫毛一颤一颤,众人惊喜之余,心情也一跳一跳——
很快地,晏圉睁开了双眼。
“家主!……”老华第一个惊呼。
晏圉至少呆愣五秒,方才意识到他被人救了——
毕竟,周围的环境不是甚么铁索、火钳等刑拘。
目光一转,晏圉看清呼唤他的人,赫然是老华。
“你……?”晏圉张了张嘴,只觉浑身无力。
声音嘶哑,晏圉极度虚弱。
见此情景,都教众人不敢多问——
触及病人伤疤,实乃不智之事,然而,吕邗姜却偏偏要触动伤人——“晏将军,你可还记得你被谁抓了么?”吕邗姜认真地询问。
晏圉咬了咬牙,沙哑地笑道:“怎会忘记?——这一辈子本将都不会忘记!吕!阳!生!是吕阳生做的!”眼里迸出仇恨,晏圉气极,直呼对方的姓名。
众人心下一寒。
吕邗姜依旧不动声色,问道:“他怎么对你的?”
“他……他说大王要见我……”晏圉神色怔忪,显然是想起大王已被公子阳生毒杀,而公子阳生还来迫害他,“也怪本将,没起疑心,径直地离开晏府……”
“以前,本将都是直接坐车进宫,这次,他们仍然让本将坐进牛车里,然而……”回忆往事是痛苦的,晏圉目光闪动,平静地叙述,“本将大意,坐进牛车,被一群人绑住——原来,他们都藏在车里,就等本将上钩!”
“他们之所以绑住本将,是因为吕阳生他毒杀大王,更想一不做、二不休地,夺取王位!这就意味着他必须控制所有抗议他的人们,包括本将。”晏圉微微地苦笑,“说来惭愧,本将有幸继承晏氏族长之位,却不想依附任何公子们……”
——而朝中大部分臣员们,皆都投奔诸公子们,妄图谋些利益!
后面一句话晏圉说得含糊,众人却心领神会。
晏圉继续道:“总之,他们将本将关在阳府的地下密室,本想说服本将,投靠吕阳生,但被本将三番四次地拒绝——他们生气极了,认为本将不识抬举,需要教训教训,结果……”
“咳咳——”捂着胸口,晏圉吃力地咳嗽,咳得难受至极。
老华弯下腰来,替晏圉拍了拍后背,以便晏圉咳得舒服一些。
“将军受苦了。”吕邗姜微微长叹,“不过,你是不是记得,在你走后,晏府上下遭到他们士兵们的打击?……”
“甚么?……”闻言,晏圉差点跳起。
幸好被老华及时地按住。
很显然,晏圉是不清楚这事。
老华瞅向吕邗姜的目光,是带有抱怨的——毕竟病人重伤之际,最是听不得易受刺激之话……邗姬夫人是何意思?为何隔三差五地戳人心窝?
“字面上的意思。”无视一众同伴的隐晦眼光,吕邗姜自顾自地开口,“你该明白诸公子们行事的风格,难道你会指望他们会放过整个晏氏么?”
“他们……他们……呵!”晏圉咬牙地冷笑,“他们自以为灭了晏府,就能打击晏氏的实力,孰不知……咳咳——”
晏圉剧烈地咳嗽。
老华再次地轻拍晏圉的后背,希望他能好受一点。
吕邗姜道:“怎么?——难道晏氏还有底气?”
“你到底想说甚么?”晏圉虽被吕邗姜激得隔三差五地咳嗽,却也明白吕邗姜是在故意地刺激他——为甚么要刺激他呢?难不成是想接收晏氏?
却听吕邗姜道:“诸公子们这样嚣张,而将军您却近乎成了废人,难道就不想报仇么?——将你最后的势力交给邗姬,邗姬向你保证,必替你报仇!”
众人听罢,古怪地盯向吕邗姜,似是不敢相信吕邗姜也会这般势力。
晏圉很想大笑,却怕又会笑得咳嗽——吞了吞口水,晏圉嘶声道:“你真会替本将报仇?——凭甚么让本将相信你?本将也可以将晏氏最后的资本交给晏慈!”
莫名躺枪的晏慈眨了眨眼,咦道:“我?”
吕邗姜轻巧地瞥了一眼晏慈,无所谓道:“交给他也行——反正,他亦是晏氏幸存的一分子,你总该有所信任罢?”
死死地盯着吕邗姜,晏圉期冀能从吕邗姜的脸上看出甚么,但却一无所获。哂笑两声,晏圉道:“本将以为你会不同意,哪知……也罢,交给晏慈罢!本将瞧着,他也算近年晏氏家族优秀的子弟呢!”
意外听见本家族长夸奖自个儿的晏慈瞪大双眼,又惊又喜,耳根子都红了,讷讷地道:“多谢,多谢……”
“最后,本将有个不情之请。”说是不情之请,晏圉却说得那样斩钉截铁,“还请你们退出这间卧室,本将想与晏慈单独谈上一谈。”
吕邗姜痛快地应下,带其余众人们尽数带走——
徒留晏慈和晏圉独处。
室外。
吕邗姜一行人傻傻地站着,等候晏慈的开门。
无奈之际,吕瑞姜开口,好奇道:“晏将军真会把他手上的势力,全都交给晏慈?——你们猜一猜,那是甚么势力呢?”
吕邗姜摇了摇头,没有回答。
公子黔斜视吕瑞姜,吐槽道:“无聊。”
“才不是无聊。”吕瑞姜朝公子黔翻个大大白眼,“你要是真的无聊,瑞姬陪你去晏村逛一逛,听说那里不少空房都长满了蜘蛛……”
话音刚后,众人默契十足地退步,腾个空地,免得吕瑞姜又提议甚么咱们一起去打扫打扫之类的辛苦活儿。
叽叽喳喳地,屋外在大谈,屋内在小谈。
晏圉吃力地打量眼前的族人,只觉此人面相粗狂,却不失细腻心思之人,不禁地点了点头:先父保佑,晏氏还能出个如此人物——
“先扶本将起来。”晏圉首先发问。
晏慈便将晏圉扶起。
晏圉粗粗地喘了几口气,又道:“说来最后的底气,也与你有关——你可知晏村住有多少人?”
晏慈一愣,愣愣地回答:“几百户?”
“错了,是一万户。”晏圉粗暴地纠正,也懒得拐弯抹角,“晏村是晏氏家族的最后底气……晏村住有一万户人家,皆是晏氏家族的门客。”
张了张嘴,晏慈傻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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