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齐景公薨逝已有数天,齐国上下仍都哀痛非常,新任的齐国君王吕荼虽才九岁,却在亲母芮姬以及一众大臣们的扶持之下,勉强地维持国内的安定。
吕荼虽少,品性却还不错,上能规规矩矩地守孝,下能诚诚恳恳地敬孝,前能认认真真地处理政务,后能妥妥当当地调解势力,也不失为一代明君——
这可太出乎诸公子们的意外了。
原本,吕荼堪堪九岁,诸公子们皆都以为他不堪大任,哪知他竟能做得中规中矩,声望一天天地水涨船高——诸公子们不由地暗暗焦急起来:再不行动,倘若君父安然地下葬,这位才九岁的幼君怕是会对他们下手了……
诸公子们可不信九岁的孩子真能做到尊敬兄长——即使做得到,他的生母芮姬也因各种原因而暗地排斥他们,指不定他们会为此丢掉性命……
——好罢,说白了:无论吕荼如何做法,诸公子们是铁了心思,尝试地博上一博!
丝毫不考虑他们做出这种举动,会对齐国造成何等伤害!
每位公子都自负甚高:都觉自己能继任王位,带领齐国走到繁盛——
也不知他们打哪儿来的自信!
也怪齐景公突然地撒手——
齐景公骤然逝世,立幼不立长,如何能让诸公子们服众?
眼见齐景公即将葬入陵墓,更使临淄城内的各家公子们皆都暗藏了心思!
当然,这群公子里头,唯独公子黔神奇地没混在其中。
诸公子们也浑不在意,皆想:公子黔啊公子黔,忒胆小如鼠!这会子才临阵脱逃——也罢,少了公子黔,他们还少了一名对手!
雄心壮志地,诸公子们在各自的府邸,展开了各自的计划!
阳府——
一间密室里,公子阳生左看田乞和田恒,右瞧侍女春言和……
忍怒地盯向春言,公子阳生直白地问道:“阚氏呢?!”
春言怯怯地垂下头去,小声道:“阚氏……族长不太舒服。”
“所以,他就拒绝露面,是吗?!”亏得平日里公子阳生端的好脾气,这会子即使气得浑发抖,也不忘记维持君子形象,“阚氏……太过分了,不知此刻最为关键么?居然敢……也好,你命令他和他的家族好好地休息,不把阚止休息痊愈,以后莫见本公子!”
公子阳生气急反笑,几乎都快迁怒地痛斥春言。
春言噤声,快速地退出。
公子阳生深呼一口气,深深地望向春言离去的身影——公子阳生自是知晓春言的来历:春言乃是齐景公的眼线!如今齐景公去逝了,公子阳生软硬兼施,幸运地得到春言的忠心,可惜时日尚短,不然……
回想春言的容颜,也算尚可,公子阳生竟有一丝涟漪。
不过,公子阳生也不是贪恋美色之人,立即摆正了姿态,瞧向田乞和田恒,决定待他起事之时,重用田氏家族——反正田氏家族比起阚氏家族,也差不了多少!
即便缺了阚氏家族的助力,他公子阳生的优势仍旧很大!
公子阳生缓了怒气,心平气和地拱手,谦和道:“眼下,诸公子们蠢蠢欲动,阳生欲护荼弟,还请田老教阳生,助阳生一臂之力!荼弟尚且年幼,阳生很担心他会被有心之人利用……事成之后,田氏家族尽揽军权,以护大齐!”
公子阳生眼也不眨地胡诌。
——不知情的,差点信了!
作为参与者之一,田恒实在很想放声大笑:公子阳生说得真够义正言辞——事实上,公子阳生打算以看护公子荼为名,徐徐图之:先废除公子荼,再趁势登位!
一来彰显公子阳生的大度,二来也不会令众大臣们反感——
理由都是现成的:齐国新君出殡时,诸公子们借机起乱,公子阳生带兵平叛,再护送公子荼,以保护为手段,将齐国新君公子荼软禁——事后,再让公子荼颁布召令,就说自己年幼,无法理国,先让公子阳生暂时代国……
——尽管不能立即登为齐王,公子阳生却不介意多花几年功夫。
这个计划,公子阳生与田氏家族反复地讨论了好几次——
公子阳生认为:此计划,行得通!
所以,接下来,公子阳生只需征求田氏家族的支持即可!
——田氏家族能不支持吗?
田乞和田恒隐晦地交换彼此的目光,先后地附和道:“敢不从命!田氏家族愿出一万人马,以助公子一举成功!”
黔府——
公子黔躺在床榻,好不容易地醒来,却觉后脑勺疼得要命。
半晌,公子黔才回忆起他为何头疼。
“吕——瑞——姜——!”公子黔发出一声怒吼,触动伤口,疼出泪花。
偏偏吕瑞姜就侯在榻边,愉快地挥了挥手,说道:“哥哥,你醒了呀?——然后,抱歉了!”言罢,指挥一名护卫,粗暴地将公子黔揍晕!
堂堂公子黔,何曾吃过这番苦头——昏厥之际,公子黔记住了那张脸,决定醒后再找他算帐!……还有,他的妹妹,到底受了甚么刺激,非和他公子黔作对!
瞅着陷入晕倒状态的公子黔,吕瑞姜拍了拍那名护卫,叹道:“敏哥,真没想到,你的功夫这么好……”
那名护卫一点也不恭敬,很不客气地拍掉吕瑞姜的贼爪,皱眉道:“别碰!”
揉着手腕,吕瑞姜无语地瞥了一瞥那名护卫,恶意道:“就算你帮了瑞姬,瑞姬也不会感激你……邗姜姐姐都生了小孩,你根本没有任何机会!”
一句话,说得那名护卫瞳孔一缩。
——那名护卫长是一名魁梧的中年男子,不笑的时候还好,一笑就自带三分猥琐,要不是武艺高得惊人,吕瑞姜都懒得看他!
并且,那名护卫也不是个陌生人——
那名护卫赫然是一年前,吕瑞姜和吕邗姜所在晏村遇到的那个好似看上了吕邗姜的家伙——不问不知道,一问吓一跳:此人也不是泛泛之辈:他名唤国敏,乃国夏之弟,武艺高超,不比田穰苴逊色!
别看长相普通,国敏性格却潇洒仗义,曾为游侠,当过很多公子们的门客,是个多面间谍——他曾是公子驹的门客,亦是公子黔、公子阳生等其他公子们的门客!……第一次在院内无意地瞧见国敏,真把吕瑞姜吓得不行!
也因此,吕瑞姜和田敏相识起来。
吕瑞姜这才了解,他是替哥哥国夏监视诸公子们的动向:一旦得知诸公子们有异,国夏必会采取措施——这次,吕瑞姜意外地揍倒公子黔,才使国敏不小心地露了行踪……
吕瑞姜不得不感慨:别瞧国夏是一员大将,但他竟是粗中有细之人。
由此可见:能混得风生水起之人,必是人精——
玩心思既然斗不过他们,不如索性地当个悠闲的贵族!
瞅着公子黔晕睡的脸庞,吕瑞姜感慨如斯。
寿府——
轻敲书案,环顾一众公子,公子寿道:“再确定兵力?”
公子锄道:“兵力八千!个个皆勇士,足够包围临淄城了!”
“很好。”公子寿两眼一亮,“本公子看谁还敢耀武扬威!”
“这次,定要杀得公子荼措手不及!”公子嘉嚎叫一声,“嘉受够了!嘉受够了!次次瞧见公子荼,嘉都恨不得杀了他!……”
“会的。”公子寿自信地笑起,“选在君父下葬那日,谁都料不到……他若身死,齐王之位便归于本公子——放心,本公子定不会亏待你们!”
驹府——
愣愣地望着阚止,公子驹一言不发,一瞬间错觉他眼花了。
然而,公子驹并未眼花——阚止就面无表情地站在他的面前!
“先生说得可是真话?”公子驹激动地询问。
阚止道:“不敢有二话——阚止虽曾投奔公子阳生,然公子阳生却拉拢田氏家族,众所周知,田氏家族与阚氏家族有仇,故而公子阳生招揽田氏家族之际,便是阚氏家族转身之时……还请公子驹莫要嫌弃阚止投奔两次。”
公子驹展颜,笑了一笑,笑道:“本公子高兴还来不及,哪敢嫌弃呢?”
“如此,请受止一拜。”阚止也是一位痛快的老实人,当即就朝公子驹行个属臣之礼——公子驹眼皮跳了一跳:头一次遇到主动赶着拜见的门客,委实好不习惯。
不过,这是否代表他也有了资格……?
垂下眼眸,公子驹激动不已。
……时光如梭,临淄城传来宫内的不少流言,诸如芮姬仗着是新君的生母,非但不再替齐景公哭灵,反而决定将齐景公生前宠爱的数名姬妾尽数陪葬,美其名曰:先王托梦给芮姬,说他甚是思念那几名姬妾,还请芮姬将她们送来。
原本,芮姬只忙于哭灵,根本来不及「发落」那些姬妾。
这回可好,先王亲自托梦而来,芮姬怎敢违背?——当即,芮姬就令内侍们勒死数名姬姜,以便伺候先王!
这事太过突然,以至于临淄宫城哭声一片,众人斥责芮姬的举动。
而这些姬妾里,不乏诸公子们的生母们——
这下,芮姬的嚣张,使得诸公子们不再蓄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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