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回来了,他回来了!
吕邗姜疾步地行走——
对于田穰苴的突兀回归,吕邗姜纵使内心有所准备,却依旧被打个措手不及。
并且,田穰苴回来了,她与田穰苴的婚事……还远么?
心中一痛,吕邗姜顿觉高估了自己:原以为她会忘记吴王夫差而听从君父的命令,乖乖地嫁给田穰苴,然而……
然而,她仍是有些后悔。
咬了咬牙,吕邗姜莫名地想起她裁出的嫁衣,忽觉做得不好,很想重新再做——
不自觉地,吕邗姜的脚步慢慢地加快。
望着自家姬子匆匆的步伐,四名侍女们亦不敢插话,无声地跟随其后。
很快地,她们返回宫里。
“啪”地一声,吕邗姜回家之后做的第一件事情,便是重重地关紧屋门,尔后——
四名侍女们见罢,惊恐地叫道:“姬子,请您三思!……”
——田穰苴的低调回归,的确令人大吃一惊:至少,弦施微感失望。
怪因田穰苴没有提前打过招呼而返回齐国,因此,弦施一行人回归之际,既没百姓们拍手夹道欢迎,亦没君王出面大加赞赏,简直比无名英雄还无名!弦施回想这些天来他们所遭遇的一切,丧气极了:他们做了甚么?他似乎甚么也没做成呢?——就在运河凿好之后,他们反而莫名其妙地逃了……
想到这里,弦施更是头疼:好歹齐国和吴国还挂着盟国的名头,那么……
唉!
弦施一阵晕糊,不愿去想未来该会如何——
既然不去想,那就不想了——弦施索性将烦恼抛到脑后:反正他又不是老大,何必劳心劳力呢?……等到战争爆发时,再想也不迟!
来到久违的田宅,弦施无声地打量田穰苴居住之地,惊奇地发现——
“居然没有染上灰尘?”弦施张大嘴巴,甚至伸出一只手指,抹了一抹桌几,但见桌几干干净净,半点灰尘都没沾!
韩衡则抬起头来,左右张望。
田穰苴先是安顿护卫们暂居隔壁,告诉他们好好休息几天,待到齐王重赏他后,他必不忘记诸位的大恩——护卫们两眼朦胧,感动不已,愉快地决定歇息几日:反正他们就住在恩主家附近,来往也方便,顺便还能兼职一回防盗之事呢!
安抚好了护卫们,田穰苴才再返回,便刚巧听到弦施的感慨。
田穰苴微微一笑,接话道:“自是少宗子帮忙打理。”
弦施至少愣了几秒,方才反应过来少宗子指的是谁:田氏嫡子——田恒!
眨了眨眼,弦施轻呼,呼道:“据说田少宗相貌不凡,就是太好……”
咬了咬牙,弦施后知觉地将“色”字咽回肚里。
毕竟田穰苴乃是田氏家族的一员。
作为田穰苴的副官,弦施可不敢妄加讨论他的族人。
却见田穰苴轻咳一声,低声道:“这事有所误会——当年,田氏子弟尚有不少,但却遇上燕晋两国偷袭,族长率领田氏子弟战败,这才使得田氏一族人才凋零!族长内疚,便让少宗子……嗯,让少宗子替田氏家族开枝散叶,方才纳了不少姬妾。”
吞了吞口水,弦施古怪地瞅着田穰苴:如此说来,敢情那个纳了很多姬妾的田恒还是专情的?……
“你们可以四处走动走动。”许是聊不下去,田穰苴机智地转移话题,“苴要书信与大王,想必大王很快会召见我们……弦子,你便带着花钰随便逛一逛罢!”
弦施愣愣地望向田穰苴,半天都想不出来花钰是谁,直至韩衡扭过脸来,再三地叫唤弦施,弦施才恍然地记起——
花钰不正是韩衡的字么?!
抽了抽嘴,弦施不置可否,大手一挥,带着韩衡离开,留下安静的小屋以供田穰苴写奏报告之齐王——他们回来了!
与此同时,闻知田穰苴等人平安归齐的诸公子们,差点也闹得人仰马翻。
阳府——
公子阳生疲惫地揉了揉太阳穴,只觉事情的发展完全出乎他的意料:先是阚非被杀,再是田穰苴身边多个名叫韩衡的邗越人,再来是弦施……
弦施是何许人也?
公子阳生皱了皱眉头:应该不是贵族,否则他不会不知道。
但这都不是重点。
重点是阚非!
阚止的亲弟——死了!
而阚止,赫然是齐国四大家族「阚氏」的族长……
黔府——
公子黔哈哈大笑,笑道:“阚非在吴国被刺杀身亡?——这下,阳生兄长可要头疼了,阚氏的族长失去了他的亲弟……”
表情十分同情,公子黔语气却十足幸灾乐祸。
“对了,莫让妹妹知晓此事——”大约是吕瑞姜太会折腾,公子黔闻知田穰苴等人的经历时,第一反应竟是吕瑞姜在不在身边偷听……
想起吕瑞姜,公子黔才忽然想起亲妹吕瑞姜不是被他关了小黑屋么?——三个月来,她几乎就没踏出房门!
眯了眯眼,公子黔才不心疼吕瑞姜,满意地点了点头,说道:“田穰苴既然回来了,想必不日也会面见君父……嗯,到时再说个好话,想必田穰苴不会对他有所偏见。”
无论如何,一位新受齐王赏识之人,对齐王的一名儿子有所亲近,都对那位公子有所利益。
寿府——
轻敲书案,环顾一众公子,公子寿眼红道:“好个田穰苴,真是福大命大,竟然平安地回归齐国……你们倒是说一说,那些家伙是怎么办事的?为何田穰苴还活着?”
公子锄道:“他行动太快,吾等都追之不上,如之奈何?”
“没有办法?”公子嘉怪叫了一声,“现在好了,他在临淄城,就与吾等相距不远……再不下手,倘若他被其他公子们惦记上,难保……”
“怕甚么?”公子驹满不在乎,“就算我们不找他的麻烦,阚氏还不找他麻烦?——别忘记那阚非就被田穰苴牵连而死……你们觉得阚氏会善罢甘休?”
“自是不会?”公子寿兴奋地说,“很好,很好,我等再想一想,势必把这火烧得更旺,不信弄不倒田穰苴!”
迟疑片刻,公子嘉隐晦道:“为何不拉拢他呢?……比起毁了他,我认为——”
“少来。”公子驹啧了两声,不以为然说,“拉拢?——当年君父封他大司马,那又如何,拉拢成了么?依驹看来,弃之最好,可惜君父……”
公子驹一脸叹息,活像自个儿君父很没眼光似的。
……齐国诸公子们习惯性地酝酿着阴谋,小心而隐蔽,当真沉迷权利之争,一点也无长久性的战略眼光——偏偏他们还自我感觉良好,都看不顺眼彼此!
“嘶——”
便听一个刺耳的撕拽声,吕邗姜手持剪刀,作势要将裁好的嫁服剪成四分五裂的样子,吓得四名侍女们冲上前去,抱手的抱手,抢衣服的抢衣服,夺走剪子的夺走剪子,劝说的劝说——就听侍女冬多温声地劝道:
“姬子,何苦弄坏了它?莫非它坏了,您的婚事便会取消?”
吕邗姜:“……”
吕邗姜被问住了。
明明她不喜欢田穰苴,为何她会与田穰苴订下婚约呢?
捂着胸口,吕邗姜陷入一片寂静,半晌也说不出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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