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后。
聂烽和王龙川亲自带兵赶赴柳龙口,护着重新押送过来的钱粮平安回到了怀州。
此次押送赈灾钱粮的人,除了六扇门的总教头朱厌,以及风神顾停之外,还有全副武装的五千禁军,以及京城六扇门的七个地级捕头,还有禁军的副统领,合计共十个先天高手。
其中朱厌和禁军副统领铁剑连成飞都是半步入神境的狠角色,都曾经以先天之躯逆斩过入神高手。
这一路来为了节约时间,朝廷直接派了一艘破浪大舰,横跨黄河来到了河北境内,这样就省去了不少麻烦,不过话说回来,有这五千禁军在,怕是也没有人敢打这些钱粮的主意,虽然黄河上有一些无法无天的水匪,想要暗自匿下这笔钱粮,可是还没等朱厌他们出手,就有人替他们收拾掉了。
走进府衙,聂烽正好听顾停说到这里,于是就开口问道:“是谁替你们出手的?”
“你猜猜看。”
顾停拿着茶杯轻笑道。
聂烽脑海中闪过所有行动范围在黄河左右的帮派宗门,很快一个名字就闪到眼前。
“莫非是黄龙帮的人?”
聂烽问道。
“没错,正是黄龙帮的戚老帮主,派他手下的高手沿途护送,基本上没用我们出手,那些黄龙帮的高手就解决了所有来犯的歹人。”听到聂烽的话,顾停点了点头。
黄龙帮。
黄河两岸的第一大帮派。
帮中高手如云,虽然没有丐帮的人数多,但是在黄河两岸这片地方,就算是丐帮也要逊色三分。
老帮主戚龙威五十年前就是通天榜排名第三的绝世高手,后来退隐江湖,把帮主之位传给了自己的儿子戚少堂,自己则潜心修炼试图突破天命境,时隔五十余年,戚龙威虽然不在江湖上出现,可是他的名字却无人忘记,而黄龙帮也在戚少堂的带领下蒸蒸日上,整个黄河范围之内无人能与其争锋。
但是黄龙帮却坚守一个信念,那就是绝对不出黄河,而且也反对有人在黄河上为非作歹,来往的商旅行人若是担心安全,大可以去黄龙帮的分坛雇请高手护送,价钱公道童叟无欺,到时只要将黄龙大旗竖立在甲板之上,这一路几乎就可以说是畅通无阻,任何悍匪巨盗,枭雄高手都要给其三分薄面。
而且黄龙帮在江湖上素有侠名,曾经也不止一次这么做,昔年黄河泛滥两岸受灾,黄龙帮不惜千金相助灾民,为此朝廷还大肆加赏了戚少堂,甚至还给了他一个官职,只不过戚少堂婉拒了,但朝廷依然给了他一个黄河侯的闲职,不入朝堂却享受着侯爵的待遇和禄位。
这个时候,朱厌和钱丰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一个身着甲胄的中年人,手中拎着的那柄铁剑足有四尺多长,他就是京城十万禁军的副统领铁剑连成飞。
“怎么样?”
王龙川问道:“这次运来的钱粮够不够?”
“粮食可能差一些,但是有银子在手,我们可以去周围没有受灾的州府去购买,至少这个冬天可以平安无事的度过去。”钱丰点头说道。
这些时日以来,这些事就如同一座大山,压在了他的身上,让他寝食难安,可如今钱粮已到,躁动的民心也都安稳了下来,只要接下来小心行事,应该没有大碍。
朱厌这时突然看向聂烽,说道:“方才钱大人说怀州六扇门出事了,到底出了什么事?我连着发了三封飞笺,可是却无一回信,难道怀州六扇门没人了?”
朱厌这句话本是无心之言,可当他看见聂烽神情落寂的点了点头之后,整个人都有些懵了。
“难道真出事了?”
顾停也看出了不对劲,忙开口问道。
“怀州六扇门被人屠戮一空,满门上下两百余人尽数战死,总捕头金雕杨翼失踪,现在下落不明,生不见人死不见尸,除此之外就只有地级捕头连云刀胡天幸存下来,但是他却中了五毒掌,现如今还在昏迷当中……”
聂烽将这几日发生的事情对他们都说了出来。
铁剑连成飞听完之后,面色铁青的道:“你是说我那三百多个兄弟,还有六扇门的两百多人,都是被丁谓府中的高手和他手下的玄武卫所杀?”
“现在看来是如此,所有证据都指向了丁谓,日前他们还趁着你们未到之时,过来杀我们灭口,还派出了相府的三供奉,入神境界的高手宫长御,若不是有侯爷手下的赤龙卫相助,再加上白马寺的向明大师帮忙,我们这些人恐怕都要死在宫长御的手中了。”
“而且段王爷和龙前辈已经辨认过,行凶之人就有相府中两个总管的后人……”
聂烽又把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情娓娓道来。
朱厌双眸紧闭,身上散发出森寒的气息,好半晌才逐渐稳定下来,沉声道:“胡天现在是唯一的证人,不管付出多么大的代价,都要将他救回来。”
“无名正在想办法,想来应该没有问题……”
聂烽的话音未落。
萧无名突然从外面走了进来。
聂烽忙站起来问道:“怎么样?胡天体内的毒如何?”
萧无名轻出一口气,嘴角露出一抹微笑,说道:“毒我已经解掉了,不过他也元气大伤,所以现在已经昏睡过去,等他醒来之后应该就没有大碍了,毕竟他的底子放在那里,就算是身体元气大伤,也要比寻常人好得多,但是半年之内最好不要与人交手,否则很容易留下后患,从而伤及寿元。”
“太好了!”
聂烽闻言面露喜色,这时他才注意到萧无名脸色苍白,眉宇间尽是疲惫之色,知道她为了解胡天的毒耗费了太多的心力,聂烽心中一动,不知道哪来的也勇气,突然过去把萧无名抱起来,放到一旁的椅子上,说道:“从现在开始一切都交给我,你只要好好休息就行了。”
萧无名没有说话,俏脸微红的点了点头,她虽然生于民风粗犷的大漠,可终究还是个女儿家,聂烽方才的举动让她也是有些不好意思,一旁的顾停和白无愁更是直接笑出了声,其余人也都是面带笑意,但却无人开口打趣他们。
聂烽这时回过神,也有些不自在的轻咳了几声,然后瞪了一眼顾停和白无愁。
“等胡天醒过来之后,我们就能知道当日到底发生了什么,或许还能得知杨总捕头的下落。”
聂烽说起了正事。
朱厌也点头道:“没错,金雕杨翼与我相交莫逆,对于他的为人我很清楚,此人性情刚正秉直,属于宁折不弯那种人,要说他被人掳走或者是被杀我相信,但要是说他和那些歹人同流合污,我是绝对不信的。”
钱丰和王龙川也连连点头,说道:“朱大人说的没错,杨总捕头为人刚直,嫉恶如仇,听说他与开封府的包大人还有着不浅的交情,能得到包大人这样的人认可,那么足以证明此人的秉性如何。”
这时,聂烽突然想起了方昼,转过身看向顾停,问道:“顾兄,你认不认识太医院的方昼?”
“方昼?”
顾停听到这个名字,神色激动的站起来,说道:“你知道他的下落?这小子半年前突然间失踪,我查了好几个月也没有线索,他现在在哪里?”
“看来他真没骗我。”
聂烽将自己在山穴中看到的情景,也对众人说了出来。
可是谁料听完之后,朱厌却是脸色微沉,口中轻喝道:“你这简直是胡闹!”
“凭你一个人也敢深入虎穴,就算你是铁打铜铸的,一旦陷入包围之中,又能坚持多长时间?”朱厌的呵斥毫不留情,但是聂烽心中却没有丝毫怒意,反而感觉到很暖心。
这种被人关心的感觉着实不错。
看到聂烽面带轻笑,一副我知错了的样子,朱厌也不知道该骂他些什么,还是连成飞出来打了个圆场,说道:“老朱,你就别骂他了,我看这孩子有勇有谋干的不错,你要是嫌弃他,不如把他塞到我的禁军之中,保证二十年之后我这个位置就是他的,运气好的话整个禁军都能由他统领。”
“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
朱厌横了他一眼。
“大人,现在该怎么办?您拿个主意。”
聂烽陪着笑脸问道。
朱厌看了他一眼,沉吟片刻之后道:“这件事情暂时先不急,晚个一天半天的解决也行,反正山穴也不可能长腿跑了,现在先看看胡天那有没有什么线索,如果能找到杨翼的下落,那就再好不过了,我们先把他救出来再说。”
“您认为杨总捕头现在还活着?”
聂烽眉头轻挑。
朱厌点头道:“八成以上的可能性他还活着,我想对方应该也是忌惮他的身份,或者是有所求,否则如果想要杀他的话,那再容易不过了,直接派高手将他击毙,弃尸荒野就行了。”
“有道理。”
众人闻言皆点了点头。
…………
等胡天醒过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下去。
众人看到他醒过来,没有急着问话,而是先给他弄了一碗肉丝面。
胡天可能也是真饿了,端起碗来也没客气,不大一会儿功夫一碗面就进了肚,萧无名见状又给他盛了一碗,如此这般重复了三次,胡天一共吃了四大碗肉丝面,整个人的精气神这才算是恢复了一些。
“感觉怎么样?”
朱厌走过来问道。
“很好。”胡天擦了擦嘴,抬头看见朱厌先是一愣,然后立刻下床施礼道:“卑职胡天见过大人,多谢大人救命之恩!”
他还以为是朱厌救了自己。
“不必多礼了。”
朱厌把他扶起来,说道:“你的命可不是我救得,而是他们两个救得,尤其是这姑娘,若是没有她的话,你早就死在五毒掌之下了。”
“多谢姑娘救命之恩!”
胡天又走到聂烽和萧无名身旁施了一礼。
萧无名摇头道:“胡捕头不用客气,大家都是同僚岂有见死不救之礼。”
这会的功夫,钱丰和白无愁他们也走了进来,为胡天引荐之后,众人相互见过礼,然后朱厌这才问道:“胡天,那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你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大人,卑职想先问您一个问题。”胡天看着朱厌道。
“什么问题?”
“其余的兄弟怎么样了?”
胡天犹豫了一下,红着眼睛问道。
屋内顿时一片寂然。
胡天见状身体一颤,铁打的汉子也留下了眼泪。
聂烽轻叹一口气,说道:“我们赶过去的时候,只有你一人还活着,其余人全都……”
“我早已经猜到了,以他们的行事风格,自然不会手下留情,我能活下来也纯粹是老天保佑……”
胡天红着眼睛,将那天所发生的事情全都说了出来。
自从发生了柳龙口血案之后,怀州六扇门就开始全力侦查,可就在这个关键的时候,总捕头金雕杨翼突然失踪了,身为主心骨的总捕头突然失踪,这件事情自然不可能不上报巡抚衙门,而且他们也心知肚明,杨翼在这个时候离奇失踪,不管他是有心的还是无意的,怀州六扇门已经被架上了火堆。
基本所有人都怀疑是杨翼里通外合,与旁人联手劫走了赈灾的银两,其实不光是外人,就算是六扇门内部的人也有此怀疑,所以为了不引起更多的麻烦,怀州六扇门在几个地级捕头的带领下,主动封闭了府衙的大门,不与外人接触,等真相水落石出之后再说其他。
可就在那天晚上,一伙神秘人突然降临,而且没有丝毫的征兆,突然就以闪电般的速度展开了偷袭,但六扇门中尽是精锐,所以很快就展开了还击。
不过这伙人先是暗中用了毒,这种毒可以随空气进入人的体内,不会对人体造成任何不利影响,只是会让武者的内力骤降,修为越高的人功力降的就越多,再加上对方的众多高手,此消彼长之下六扇门很快就落入了下风。
曾有人也想杀出重围出去报信,王龙川的赤龙营就在城西,不消一盏茶的功夫就能赶到这里,可是他们却发现整个六扇门都仿佛与外界隔绝了,里面的人根本就出不去,外面的人也发现不了里面的情况。
随着时间的推移,六扇门绝大部分高手战死,只剩下寥寥数人还在抵抗,其中就有胡天一个,与他交手的是两个人凝罡境高手,其中一人修炼五毒掌,另一人练得是奇门兵器坤龙索,两人相互配合之下,胡天不抵二人联手,所以被五毒掌击中胸口。
但其实胡天只是被掌力震晕了过去,并没有直接被打死,不过五毒掌最厉害的地方不在于掌力浑厚,而是在于掌力中所蕴含的剧毒,好在胡天的内功高深,及时护住了心脉,毒气并没有攻心,而是沿着经脉向身体各部流窜而去,这才导致了胡天疯疯癫癫。
也是他运气好,在他胡乱舞刀的时候,有部分毒气随着内力宣泄出去,后来又有一部分毒力随着血液流出体外,这才坚持到了聂烽他们赶过去。
之后的事情,就是聂烽他们所经历的事情了。
听完了这些往事之后,众人心中才明白当日所发生的的事情,龙清风道:“胡捕头可记得与你交手之人的模样?”
胡天眉头微皱,说道:“他们都用黑巾罩脸,不过我记得铁山临死的时候,将围攻自己的那两个对手也杀了,黑巾被拳风撕碎,露出了他们的真面目,其中一人平淡无奇,没什么特别的,但是另外一人却有点古怪。”
“怎么古怪?”
段正阳突然问道。
“他好像不知道疼痛,我亲眼看到三把刀插进他的后心,可是他就好像没知觉一样,招式也极为怪异,浑身上下都散发着死气,对了,他的右眼角还有一个交叉的刀疤。”
“不知道疼痛,招式怪异,散发着死气,右眼角有刀疤……”
段正阳喃喃自语。
一旁的沈白突然道:“难道是……”
“是什么?”钱丰问道:“沈将军知道此人?”
“按照胡捕头的秒速,他与我认识的一个人很相似,他是辰州言家的弟子,我曾经与他交过手,与胡捕头说的很像,而且他的眼角也有一道交叉的伤疤,看上去像是判官笔之类兵器所造成的。”
“言今!”
朱厌沉声道:“那人应该就是辰州言家的弃徒言今,十年前他为了盗取言家的绝学“百炼僵尸功”,暗中杀了三个内门长老,后来被言家大长老“铁判”言幽冥发现,以重手将他击落山崖,他眼角处的伤痕就是言幽冥的判官笔所为。”
“当年坠落山崖之后他并没有死,而是潜心闭关修炼僵尸功,三年之后才重出江湖,掀起了一场腥风血雨,他的百炼僵尸功可以把自己练成不知疼痛的僵尸之体,收到的伤害越大,功力恢复的速度就越快。”
“言今?”
连成飞这时说道:“我记得七年前好像是你亲手把言今抓紧黑牢的吧?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丁谓手眼通天,以他的能力如果想从黑牢中无声无息的捞几个人出来,并不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朱厌语气有些低沉,黑牢是六扇门的重地,可是丁谓竟然能暗中从黑牢捞人,而不让他们得知,这就说明黑牢内部有人与他勾结,否则这绝对不可能。
“他该不会是真的想要谋反吧?”
连成飞不由得低声道。
“谋反倒不至于。”
王龙川摇头道:“但是他肯定与某个王爷勾结起来了,想要做那扶龙之臣。”
聂烽又问道:“胡捕头,杨总捕头失踪之前,有没有留下什么线索,或者是有设么么异常的征兆?”
“异常?”
胡天想了一会儿,然后摇头道:“那天早上杨总捕头好像接到了一封信,然后中午就失踪了。”
“信?什么信?”
众人闻言一震,这封信可能就是杨翼失踪的缘由。
“这个我也不知道,那封信只有总捕头看过,我们谁都不知道具体写了些什么。”胡天摇摇头。
“杨总捕头的下落没有线索,那我们现在就只能先去剿了那个山穴,把方昼尽快救出来,只要是他回到京城,以他和素问先生的医术,定然能将太子的病治好,到时一切就都掌握在了太子手中,顺藤摸瓜到时肯定能找出后面的黑手和杨总捕头!”顾停说道。
白无愁也点头道:“现在圣上闭关,太子的身体越发衰弱,此行出发的前几日,太子在回东宫的时候,差点两个伪装成宫女的刺客暗杀,时不我待,再拖下去他们的阴谋恐怕就真的成功了。”
“没想到他们胆量如此大,竟然连太子都敢暗杀。”聂烽有些吃惊。
“人心难测,海水难量,市井小民为了百两银子就敢灭门绝户,更何况这是至尊之位,他们还有什么不敢干的。”连成飞道:“我手下的五千禁军还有侯爷手下的赤龙营,足以将那处小小的山穴剿灭,然后我们立刻返还京城,让素问先生给太子疗毒,之后再看下一步怎么走。”
“速度。”
聂烽也沉声道:“我们所有的事情都要暗中进行,而且速度要快,不能让他们得知,就算太子的病好了也不能对外宣扬,否则对方很容易狗急跳墙。”
“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就行事,成功之后就暗中赶回京城。”
朱厌将人分为两批,胡天身上有伤自然不用多说,钱丰是怀州的父母官,而且身上还有伤自然也去不了,韩广和沈白留在怀州帮助钱丰处理善后事宜。
段正阳和白无愁也留在了怀州,他们两人以防万一,如果有人前来想要救秦武和段思忖,若是没有高手肯定会吃亏。
其余人就都做好了准备,连夜前往聂烽所说的那处山穴,将里面的所有贼人都一网打尽,不但能破坏他们的计划,还能就出方昼,回京城解救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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