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汉廷布置,紧锣密鼓进行之时,湖南局势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马氏兄弟之间对抗三载,一直没有结果,却在这三冬月里,分出了胜负。
长沙城坡之日,潭州大雪,平地四尺,而楚王马希广扔衣僧服膜拜求福。而长沙城破得,也很轻松,守军大惧,兵无战心,又内外勾结,马希萼的朗州兵与蛮兵合军击,一触即溃,望风而降,长沙遂落于马希萼之手。
综观其局面,真有种人心归朗的样子。事实上,湖南士民,何人不知,马希萼之不堪,然而为何那么多人都愿意跟随他,助他夺取政权。实在是,楚王马希广太过无能。
很多时候,宁跟恶人,不随好人!
长沙一下,马氏兄弟之间有了胜者,湖南局势也就有了结果。当然,也只是初定罢了。
拿下长沙后,马希萼便自称天策上将军、武安、武平、静江、宁远等军节度使、楚王。以希崇为节度副使、判官府事,湖南要职,悉以朗人为之。
同时,在长沙进行大规模的打击报复,脔食节度幕佐,手段残忍,纵兵掠民,发府库,以满足对蛮兵的承诺。战乱消除,长沙愈受其创。
楚王马希广,没能逃得了一个殒命的下场,毕竟马希萼可没有“不忍害弟”的仁慈。讽刺的是,临刑之前,马希广仍在口诵佛书......
而北汉所派屯澧之军,在防御使曹胤的统率下,借道江陵,补充给养,再添舟楫,再行进军。
就像王溥举荐之时所形容的那般,曹胤统兵,沉稳持重,喜大呆仗,虽失之灵活,但胜在稳妥。尤其此次,率军屯飞地,则更加小心了。
并未急匆匆南下,一路从容,勘察路线,探明地势,看好退路,且因兵不识将的缘故,曹胤是一路磨合南下。
如此导致的结果便是,汉军未至澧州,而湖南“局势已定”。这种情况下,便体现出魏仁浦此前所作考虑的先见之明,早请得天子授意,不论湖南形势如何发展,径占澧州,在所不惜。
没有政治上的顾虑,仅从军事上考虑,曹胤行事便要轻松得多。早早地从荆南那边得知了澧州的情况,又提前派人探查。
朗州的精兵猛将,都被马希萼带去打长沙了,剩下的少量兵马还得驻守朗州这个老巢,对于靠北的澧州则近乎放弃,只有数百老弱病残。
要是荆南兵来攻,或许还另有些说法,曹胤率汉军兵临城下,澧州举旗便降,都可以用喜迎王师来形容。
汉军卷甲入城,不费吹灰之力。入城之后,曹胤便迅速地占据诸衙署、府库、兵营,手书上报东京,征发百姓修缮城池,操练官兵,以作御备,进入角色很快!
东京这边,收到关于湖南的奏报,也没有过度反应。按刘承祐之意,中书门下共发两制。
一制发往长沙,问罪马希萼,严厉质问他杀弟害民、僭越自之事。
另一制则发往澧州,表彰曹胤进取之功,着其善守之,以为大汉州城。
对马希萼的态度很强硬,将之打为叛逆,在北汉君臣这边,已故楚王仍是正统。
一般来讲,当站在胜利者一方。但刘承祐本就包藏祸心,他这般做,是为了继续解南唐君臣戒心。看吧,北汉朝廷与马楚交恶,两不相容,赶紧抓住开疆拓土的良机。
湖南的局势,犹待发酵,其精华之地,虽因兵燹破坏得很严重,六畜不兴,人心动荡,但犹存一点实力。在马希萼将点实力继续败光之前,尚能保持一种脆弱的稳定。
接来当如何发展,汉廷这边也不打算再多做动作了,需知过犹不及,一切只看马希萼,只看南唐如何抉择。
......
在乾祐三年即将结束的时候,刘承祐在东京,收到一则哀讯,汝州防御使刘审交卒于任上。
在汉兴之初,天下动荡,人心各异,刘家父子之所以能得天下,除了天假其利便,河东兵强马壮之外,也有赖于诸多老臣宿将的支持。
比如,冯道、白文珂、扈彦珂、史匡懿、刘审交......而就刘承祐而言,给他感官最好的,只有刘审交。
最初的时候,还因其助魏王刘承训郑州屯田而有所疑忌,但接触过后发现,这是个做实事的干臣,有老骥伏枥之志,经世致用之能。最重要的,还是眼缘了。
郑州屯事,井井有条,渐入正轨,汝州近辅,号为难治,刘承祐以其充任,也没有丝毫不悦,敬听吩咐。卸任前还向刘承祐举荐了景范这个干臣,接任郑州期间,政绩斐然。
在汝州任上,尽去烦弊,无扰于民,劝课农桑,发展经商,百姓歌之。这两三年内,近畿州县,论民生恢复发展程度,北郑州、南汝州,二州并称。
以其治政之功,肉眼可见,刘承祐甚敬之,时有顾念,逢年过节,宫中赏赐,也总能想到老臣。
年初的时候,刘审交体衰染病,卧于榻,刘承祐闻之,原有意让其致仕,颐养天年,为其所拒绝,直言汝民未安,不忍弃之。
为了照顾老臣的意愿,刘承祐下诏奖誉之,同时赐与名医良药,也算续命,又令汝州僚属,分担政务,务致其劳。对于天子的恩遇,即便以刘审交之老练,也不由感激涕零。卧病期间,面对探视之人,常动情而叹,说自己古稀之年,犹得明主,虽不逢其时,此生亦足。
就像相互配合一般,刘承祐与刘审交这对少老君臣之间的深情厚谊,被宣传得很厉害,流传甚远,广而誉之。
如今老臣终究逝去,也算寿终正寝,但刘承祐仍旧表现出了悲痛与不舍,下令废朝三日以哀之。谥以美词,追其身后之名,让冯道亲自写了一篇讣告,详述其功德品行。汝州百姓群而上书,欲为刘审交立祠纪念,从之。同时,荫其子孙,补勋官。
对于刘审交,刘承祐是表现出了十分的心意。
其后,刘承祐开始反思己过,痛定思痛,召集群臣,言:刘文惠公(朝廷所定刘审交谥号),年逾七十,任用其劳形,受公务之苦,实不恤老臣,是朕之过失。
过而能改,善莫大焉。然后,为体恤下情,以免老臣持续凋零,刘承祐下诏,让东京朝堂上,年纪过长且体弱者,赏钱粮,以勋官致仕。
结果便是,中枢诸职司、衙署,无论军政,一下子空出了三十余个品秩不一的职位,这些职位,多拥实权。
北汉接收了梁、唐、晋三代,乃至于李唐遗臣,这些人纵非昏聩,也是老迈不堪,实在跟不上当今天子的脚步。
是故,必将陆续被刘承祐清除出朝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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