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逸答应了不吓唬人,结果还是将萧旬吓得够呛。
叔侄二人第一次见面。
萧逸大咧咧,不用招呼,直接进入厅堂,大马金刀往那一坐,就有泰山压顶之势。
萧旬像个小鸡仔,战战兢兢,都不敢吭声。
“不认识本将军?”萧逸哼了一声。
萧旬像是突然上了发条,立马躬身一拜,“侄儿见过叔父!”
萧逸‘嗯’了一声,神色缓和了些许。
“你叫我一声叔父,我也不能白占你便宜。将东西提上来。”
亲兵得令,紧接着,就看见七八个亲兵提着一堆礼物进门。
将小小的厅堂,挤得满满当当。
萧逸指着一堆礼物说道:“这些都是我作为长辈的一点心意,不能拒绝,必须收下。”
“长者赐不敢辞,多谢叔父!”
萧旬又是躬身一拜,面色有些紧张,又有些高兴。
萧逸盯着他,“这些年你也吃了不少苦,好在本将军已经替你报了仇,赶走了刘氏江山。如今,你有什么困难,或是需求,趁此机会提出来。本将军答应满足你一个要求。”
萧旬:“……”
他犹犹豫豫,表现得很不安。
萧逸眯起眼睛,“有什么话想说?大男人干脆些,有话就说。莫要叫人看不起你。”
萧旬脸色都白了。
他斗胆说道:“侄儿想进军营,不知是否有这个幸运。”
咦?
萧逸都忍不住多看他两眼。
“你想当兵?当兵很苦,本将军担心你吃不了这个苦。而且,本将军听说你在识字班做得很好。
过些日子,成家立业,安心生活不好吗?干什么非得当兵,同家人聚少离多。而且本将军治军严谨,你在军中得不到任何关照。”
萧旬忙说道:“我做了多年樵夫,我能吃苦。而且,我孤家寡人一个,当兵更合适。还有,我可以做书办,我可以教军中兄弟识字。”
萧逸沉默片刻,“你还是不要进军营,没意思。而且,军中也不缺书办。夫人多年积攒,军中识字比例并不低。我建议你,还是安心教书,有机会去考科举,走文官仕途。这条路更适合你。”
萧旬满脸失望。
“除了当兵,还有别的要求吗?”
“没,没了!”
萧逸立马站起来,“好好教书,早点找个女人成家立业。安都侯一脉,只剩下你一个男丁,传宗接代就指望你了。过些日子,我会给南魏朝廷发公函,争取恢复你的侯爵,替你正名。”
萧旬满脸惊讶,吓得大叫起来,“我不回南魏,我不想死!”
萧逸怒斥道:“叫什么叫,闭嘴!没人叫你回南魏,只是替你正名,拿回身份。否则,你就只能是北地草民萧旬,而非萧氏宗亲。
还是说,你更愿意做草民,不乐意同萧氏宗亲扯上关系?若是如此,本将军成全你,从今以后无人当你是萧成业后人。”
“我,我……”
他一脸慌乱,手足无措,完全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萧逸冷哼一声,“此事就这么定了。”
说完,他拂袖离去。
完全不给对方拒绝反抗的机会。
……
替萧旬正名,恢复他萧氏宗亲的身份,萧逸是真心这么打算,不是说说而已。
这事,得通过宗正寺操办。
单是靠萧逸燕云歌确定萧旬的身份,是不够的,不符合程序,也不符合法理。
他现在就是担心,燕太后会不会从中作梗。
“燕太后肯定记恨你我。当年在京城那会,她和李娉婷妯娌关系本就一般,她未必会同意。她不同意,宗正寺那边就会一直拖着不给办。”
燕云歌问道:“你有没有问过萧旬,身份玉蝶他还带着吗?若是有身份玉蝶,事情倒是好办。”
“没了,早就丢了。这些年一直躲在山上当樵夫,难为他了。”
“你真相信他一直当樵夫?”
“我信不信无所谓。我这人只看言行,不论心。我只看他做了什么,说了什么,不在乎他心里头想什么。你以前也常说做事不轮心,好心办坏事的人可是比比皆是。坏心办好事的人也不少见。”
燕云歌笑了笑,“天下人的习惯,都是论心不论行。只要用心是好的,就算办了坏事也会被原谅。用心歹毒,就算办了好事也会被谴责。”
“所以我们是例外!如果我们和世人一样,又怎么会有今天。按照世俗伦理,我们就该效忠南魏朝廷,打下半壁江山后,迎小皇帝来京城。”
燕云歌闻言,不由得哈哈一笑。
她笑着说道:“如果真的对南魏朝廷忠心耿耿,我们根本不会有今天。早在盐场糖厂刚赚钱那会,平阳郡刚有起色那会,就会被朝廷夺去权柄,去到建州坐冷板凳。”
“所以说,我们是非常人行非常事。你之前要求吴道长在皇宫外面修一栋宅子,用作平日居住,我就认为极好。从我第一次见到皇宫,我就不喜欢皇宫的气氛,我讨厌那地方。”
反正燕云歌说什么,他都喜欢,他都赞同。
说他无脑也好,说他迷恋也罢,这么多年过去只证明了一件事,他是对的。
他赞同燕云歌的一切决定,结果往往都是好的。
如此,他还有什么理由反对她的决定。
不要和兴家旺业的老婆作对,作对的下场就是败坏家业。
有些男人啊,以为和自家老婆对着干,就能彰显男人权威,很有面子。
殊不知,那都是自以为是。
夫妻就该相互尊重,有商有量,而不是一意孤行。
夫妻二人意见一致,讨厌皇宫,那就不住皇宫啰。
于是乎……
吴道长又接到一项新的任务命令。
皇宫重建一事从简。
不必完全修复。
吴道长头都大了,这才过去多少天,又出幺蛾子。
嘤嘤嘤!
这是要逼得他熬夜秃头啊。
他儿子吴局想得不深,反而看明白了真相。
“摆明了,燕夫人和将军两口子不喜欢住皇宫。皇宫重建,在他们眼中,就是可有可无。
所以燕夫人才要求修建书院,官衙。用书院和衙门来做风水阵,旺气运。这么一想,也合理。
皇宫阴森,常年都有人不明不白的死去。
时间一长,人住在皇宫内,多少都会受到影响。难怪,历朝历代住在皇宫里的人,少有长寿。”
“别胡说!”
“儿子没有胡说。皇宫那地,过去父亲在钦天监做官的时候,也是经常去的。父亲自个想想,皇宫是不是像吞人的怪兽?”
“你不懂,就别瞎说。皇宫乃是皇权象征,岂能容你言语玷污。”
“父亲也说了,那只是象征。关键还是要看皇权握在谁的手中。手中有权,没有皇宫,一样号令天下。手中无权,就算皇宫修得金碧辉煌,也只是摆设,甚至可能是囚笼。”
“没有皇宫,夫人和将军如何称帝?”
吴局随口说道:“去祭台称帝。或是只修复金銮殿附近一干群殿。后宫就不必修复,改为书院挺好。”
“你闭嘴吧!具体的方案,我会再次征求夫人的同意。重建皇宫一事不着急。”
反正……
燕夫人的主要目的,是重建京城,而非重建皇宫。
之所以还是将皇宫修建提上日程,毕竟皇宫也是王朝的瑰宝。
若能修复,也算是功德无量。
……
西北风呜呜地刮,从北到南,飘到建州城的上空。
燕太后从睡梦中惊醒。
“来人,来人!人都死到哪里去了?”
她披上外袍,穿上鞋,就朝寝殿大门外冲去。
为什么没有人?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殿门打开,内侍宫人齐齐站成两排,一个个静默,无人吭声。
见到这个情况,燕太后心中顿时生出不详的预感。
“怎么回事?你们为什么都站在这里?说话啊!”
没有人回答她。
就像是,所有人都被点了哑穴,又像是都死了一样。
“都成了哑巴吗,说话啊!”
燕太后厉声怒吼,心中越发感到不妙,惊慌。
那种不详的预感越来越强烈。
远处有火光。
还有喊杀声。
她心头一颤,怒吼一声,“逆子!”
……
据后世记载,南魏正光七年腊月初八,夜半,少年皇帝萧焱在辅政大臣石温的支持下,悍然发动宫变夺权。
次日,早朝。
少年皇帝萧焱独自一人坐在龙椅上,聆听朝议。
自此,燕太后独居深宫,从此不再复出掌权,权柄尽归少年皇帝萧焱。
平武侯石温力排众议,伙同党羽,亲自主持少年皇帝的加冠仪式。
从此,少年皇帝萧焱如愿以偿亲政。
石温本人,也成为众臣之首,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当之无愧的权臣。
崔植崔大人,身为辅政大臣之一,历来和石温不和。
少年皇帝萧焱亲政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下旨罢免崔植,请他回家荣养。
反正……
崔植本人也是时常上本请辞。
“朕成全崔爱卿所请,朝廷诸事从今以后就不劳烦崔爱卿。”
凌长治,同样是辅政大臣。
这一次,他保持了沉默。
等到崔植被赶下台,他紧跟着上本,想回南疆,继续为大魏朝廷开疆拓土。
皇帝萧焱将他的奏疏,留中不发,只说年后再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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