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的夜,家家户户张灯结彩,灯火辉煌,大街小巷,爆竹声声。
顾文茵和穆东明行走在月光和灯光交织的青石板路上,头顶不时有七彩的烟花炸裂,路的两侧偶尔有孩童欢笑嬉笑追闹,手里提着的小灯笼,映得身上的新衣越发鲜艳亮丽。
顾文茵挽着穆东明的胳膊,两个人就这样漫无目的在街市上走着。
偶尔的站在街角,一脸笑容的看着,追逐着自身边跑过的孩童,又或者并肩站在窄窄的廊檐下,看一会儿绚烂缤纷的烟花。
走走停停,等到家时已经是夜半时分,司牧云独有的大嗓门依旧穿透几重墙,不时的在耳边响起。
燕歌已经让孟天泰和李炳、钱大兴三人将府里所有檐下的灯笼都点亮,但凡是住了人的院落,灯都被点起,是故,即便是夜半,整个府邸却亮如白昼。
年三十要守岁。
以大胖为首的几个小的许是玩累了,已经早早的进入梦乡。
顾文茵和燕歌坐在主屋里,点着明天一大早要发的红包。
穆东明则躺坐在摇椅里,膝盖上搭了床猩猩红的毡毯,手里拿着本书,有一页没一页的翻着。
“初六各家的铺子便开始营业了,送回家的年节礼,我打算再增加点,回头你记得提醒我,好让大胖和小胖带回去。”
顾文茵说道。
燕歌笑着说道:“一马车塞得满满当当的,你这是打算再加一马车?”
顾文茵看了燕歌,“有那么多吗?”
“不信?”
燕歌看了顾文茵,“回头装车的时候,你就知道了。”
顿了顿,问道:“大胖和小胖你打算是让他们跟镖局回去,还是派个人护送?”
“我和爷商量过了,让慕容十一护送他们回去。”
顾文茵说道。
初一到十五是正月,顾文茵忙得脚不沾地,不是应邀出门做客,就是在家做东宴客。
等好不容易能停下来喘口气休息时,正月也结束了,她又得筹备送大胖和小胖回大宁县的事情。
等送走大胖和小胖,一眨眼已经是立春了。
立春是新的一年的开始。
穆东明又一头扎进了船厂,顾文茵则让燕歌买了匹素面的丝绸回来,告诉同喜使用丝绸作扇面要注意的事项来。
因为扇面在裱贴刮刷浆料时浆液渗透的原因,会导至成品后的扇面总是罩有一层薄浆,以至于不论是宣纸还是丝绸的表面容易失去原来的材质感。
顾文茵要教同喜的就是,如何将这样的破坏力减至最少。
“还有,在丝绸上作画比在纸上作画题字更难,对作画题字人本身的要求更高。”
顾文茵对同喜说道:“你到了青州后,最要紧的就是先招揽这样一批人。”
“这个不难,青州读书人并不少,只要价钱给到位,不怕招不来人。”
同喜说道。
不想,顾文茵却笑了说道:“怕是不容易,虽然读书人多,可人家想的是,十年寒窗苦读,一朝金榜题名时,未必就能为你这五斗米折腰。”
同喜下意识的便想要反驳,但却在一瞬间想到考了半辈子秋举的展立本,当即皱了眉头对顾文茵说道:“要真这样,那可真就是头痛了。”
“功名重要,但生存更重要。”
顾文茵对同喜说道:“倘若实在找不到坐坊的画手,你就按件计价吧!”
“按件计价?”
同喜不解的问道:“什么意思?”
“就是画一把扇子多少钱,允许他们把扇子拿回家画,到议定的时间后上门统一收取。”
顾文茵解释道:“这样一来,既不耽搁他们求取功名,也能混个温饱。”
同喜目光顿时一亮,说道:“这是个好法子。”
顾文茵笑着才欲开口,燕歌却突然一脸喜色的走了进来,“夫人,小罗管事到了。”
屋子里的顾文茵和同喜齐齐一怔,下一刻,两人不约而同的站了起来,拔脚便往外走,“在哪里?
十三是和他一起回来的吗?”
燕歌笑了说道:“一同的除了十三和闽八还有一个人。”
顾文茵步子一顿,看向燕歌,“还有一个人?”
燕歌点头。
“谁?”
顾文茵问道。
燕歌嘻嘻笑了说道:“夫人猜一猜。”
顾文茵歪着头想了想,想了半天却也想不出来,同行的还会有谁。
同喜不愿耽搁先拔脚迎了出去,要知道,他早就等得不耐烦了,还想着喜宝再不来,他自己先去青州了。
“武素衣也来了。”
燕歌笑盈盈的说道。
顾文茵一瞬怔在了原地,看着燕歌,“素衣也来了?”
燕歌重重点头。
“那得快些出去迎一迎才是!”
话落,顾文茵重当即拔脚快步走了出去。
离垂花门还差着百步的距离,便看到同喜正领着喜宝和武素衣夫妻俩朝这边走来。
“文茵!”
喜宝眼尖先看到了顾文茵,当即站在那,冲顾文茵挥了挥手。
他身侧的武素衣也跟着停了下来,抬目朝顾文茵看了过来,脸上绽起抹柔柔的笑。
顾文茵三步并作两步赶上前,上前携了笑容温婉的武素衣的手,说道:“你来,怎么也不提前说一声,怎么的我也得到城门口去迎迎你啊。”
“又不是外人,怎么就要到城门口去迎了。”
武素衣笑了说道:“你这么见外,会让我惶惶不安的。”
“就是,文茵你也太见外了。”
喜宝接了武素衣的话,说道:“我告诉你,素衣这次来可是要长住的,你要见外,会把她吓走的。”
顾文茵有刹那的错愕,知道武素衣和喜宝同行,她还想着可能是武素衣要和喜宝一同去南越,但听喜宝话里的意思,似乎武素衣要留在阳州,不和他同去南越。
念头一闪而过,顾文茵笑着说道:“行,那我不跟你们见外,你们也别跟我见外,爱住多久就住多久,怎么自在怎么来。”
走在喜宝身侧的同喜,却在这时一迭声的问道:“你怎么来得这么晚?
你再不来,我都不想等了,打算和少成先走了。”
“你就别抱怨了。”
喜宝一脸无奈的看了同喜,说道:“我差点没让我娘给打死,你知不知道?”
同喜闻言,瞪大眼问道:“怎么回事?
好端端的婶子打你干嘛?”
“我娘要我过了元宵再出门,我没同意,初九收拾了东西和县主出了门,我娘气得拿刀追了我半里路,说要砍死我!”
喜宝说道。
拿刀追了半里路?
顾文茵朝武素衣看去,武素衣笑了笑,轻声说道:“婆婆和公公送到半里路外,临分别时踢了他一脚,说生个儿子和生个女儿没啥差别,一年半载也就见一回面,见一回也就六七日的光景。”
顾文茵忍不住失笑出声,携了武素衣的手,说道:“我猜一定是婶子催着你和他一同出来的吧?”
武素衣脸上绽起抹浅浅的红晕,没有出声。
一侧的喜宝“哇哇”喊着说道:“快别提了,我娘发话了,说要是明年再不让她抱上孙子,就打断我的双脚,把我养在家里,只到她抱上孙子为止!”
顿了顿,又接着说道:“我看她真心是日子好过吃饱了撑的,你说以前吧,操心我娶媳妇,好不容易我这娶了媳妇,她又操心起孙子来,那回头有了孙子,还不知道她要操心什么呢!”
一番话说得顾文茵和燕歌几人齐齐大笑出声。
这可能就是全天下父母的写照吧?
总有那么多操心不完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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