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迪在赶路。
他带着自己的家人们——年迈的母亲,生病的妻子,幼小的儿子,费力地翻过了两座山,行走荒无人烟的地方。
在他的视野中,尽是灰色的天空、泥泞的山路、嶙峋的怪石、枯黄的灌木。
尽管这匆忙的行程使他们一家人都气喘吁吁,但安迪根本不敢停下脚步。为此,他不得不用所剩无几的零食,哄着不停耍脾气的儿子,安慰着他“很快就到了”。
虽然他自己其实都不相信这鬼话。
战争蔓延的速度,绝对比他们这老幼病一家子的行走速度快得多。安迪并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被战火追上。
安迪一家是土生土长的佩恩位面的居民——当然,他们并不知道,佩恩位面现在已经被某人改了个名字,叫做“艾伦·约克位面”,更不知道这个位面上已经多出了一条空间通道。
佩恩位面的力量体系等级并不高,其力量上限大致相当于布雷登王国三级魔法师的水准,魔法师的数量也稀少得可怜。
正因如此,骑士,城堡,领主,刀剑,才是这个位面的主旋律。
至于那些为数不多的魔法师,自然而然便拥有很高的社会地位,有时就连大贵族、乃至于国王都要对他们恭恭敬敬。
毕竟物以稀为贵——佩恩位面的国王很多,贵族更多,但魔法师数量不多。
与此同时,佩恩位面也有神职人员。
不过,相比布雷登王国那边光明教会一统全位面的局面,佩恩位面,或者说“艾伦·约克位面”,则拥有数不清的神明和信仰。
在佩恩位面,有天空之神、工匠之神、森林女神、战争之神等等五花八门的、令人眼花缭乱的神明,每个神明都有信徒和神职人员,有自己的神殿和礼仪风俗。
例如临海的王国普遍供奉海神,海神的信徒们常常在出海的时候举行祭祀活动,祈祷风平浪静,不要葬身于海神的愤怒之中。
但内陆的国家却又更敬重雨水之神。他们希望雨水之神能够大发慈悲,不要随意降下洪涝灾害,以保证他们来年庄稼丰收,丰衣足食。
这些神明各有所司,但信徒数量也有多有少。佩恩位面信徒数量最多的自然是海神,基本上沿海的王国都供奉海神。
数量最少的,信徒不过一手之数,恐怕连知道名字的都没几个。
毕竟大部分所谓的神职人员,都根本不会什么神术,都是靠忽悠来发展信徒的。
而近期这场战争的起因也很简单——
信仰之争。
这种事情,在这个神明众多的位面上,无疑早已经发生了无数次。佩恩位面的居民们早就不以为奇了。
但“不以为奇”并不意味着,他们能够逃离战争之苦。
“不以为奇”,意味着更多的鲜血,更多的泪水,更多的麻木。
在安迪还是个小孩的时候,他的父亲就受到了当地领主的招募,离开家人,去做了一名弓箭手。
当时周围的人都在说,安迪的父亲要出人头地、要成为光荣的大英雄了。只要安迪的父亲在这几场战斗中活下来,多砍掉几个敌人的脑袋,他们一家便可以在余生中享受富裕悠闲、受人尊敬的生活。
话说的倒是简单。
不过事实却要残酷得多。
安迪的父亲离家不到一周,便重新回来了。
但回来的时候,他只有一个身子,没有脑袋。
——是被他的战友抬回来的。
他的战友描述说,当战斗结束之后,他们去打扫尸横遍野的战场,所有尸体都是残缺不全、血肉模糊的,很难分辨出来他们的身份。
若非在安迪父亲的尸体的衣袋里发现了一封写给家人的信,恐怕他将和战场上其他的残肢断臂一样,被一把大火焚烧干净,再也回不了家。
安迪的母亲当时哭的昏天黑地,忧郁得茶饭不思,甚至大病了一场。安迪也被那无头的尸体吓得魂不守舍,根本不敢相信那是自己的父亲。
安迪清楚地记得,父亲在临走的时候,曾经摸着他的脑袋,笑呵呵地说着要去多砍几个敌人的脑袋,赚上足够的军功,让家人过上好日子。
可安迪万万没想到,父亲没砍到敌人的脑袋,却不幸丢掉了自己了脑袋。
他感觉自己难以接受这样的现实。
不过随着时间的流逝,安迪却又常常一个人胡思乱想——他在想,如果自己的父亲真的如他所愿那样,砍掉了几个敌人的脑袋,那么那些敌人的子女,会不会像他一样,不得不悲伤地望着一具无头的尸体,泪流满面。
毕竟,就算是“敌人”,也不是一个个简单的数字,而是一个个活生生的人。
就这样,怀着这样的念头,安迪对敌人的埋怨,渐渐转变为对战争的痛恨。他觉得,战争才是害死他父亲真正的凶手。
正因如此,当近期战火蔓延的时候,他才带着自己的母亲、妻子和儿子,喧闹着举家搬迁。
并不是他贪生怕死。
而是他担心,万一他和他的父亲一样,成了一具无头的尸体,那么余下的这一家子又该由谁来照顾呢?
至于这场战争的起因,据安迪所知,似乎是因为这个位面上突然多出了一个来历不明的、信仰“黑暗之神”的神秘教派。
这个教派的神职人员和佩恩位面以前的神职人员都不一样——他们不是只会忽悠的神棍,也不是只会一两个简单治疗术的半吊子牧师,反而真正拥有强悍的战斗力。以他们的能力,甚至可以决定一场战役的胜负。
灰鹰王国实力最强大的领主——铁血大公爵在意识到这个名叫“黑暗神殿”的神秘教派的强悍战斗力之后,很快选择与他们结盟,并在他们的帮助下,吞并了公爵领地周围大大小小十余个贵族的领地。
铁血大公爵的崛起让灰鹰王国的国王哈罗德很是担忧。
灰鹰王国的哈罗德国王非常担心,铁血大公爵有朝一日进攻王国都城,抢走自己的王座,然后把自己送上断头台。
不过哈罗德国王也知道,以他自己的实力,很难与兵强马壮的铁血大公爵正面对抗,更别说还要应对一群手段神秘莫测的黑暗神殿信徒。
于是,哈罗德国王给自己的妹夫——邻国珊瑚王国的国王写了一封信,希望他能派兵援助自己。
而安迪作为珊瑚王国的成年男性居民,自然受到了征召。
作为一个有家有口、而且厌恶战争的人,他自然而然选择了逃避。
他选择带着家人,穿行山路,迁徙到远离战争的地方。
然而,正当安迪心神恍惚之际,他忽然察觉到了周围有一丝异样的动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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