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靖在徐府蹭了一顿晚饭才离开,只带走徐晋送他的那柄大马士革宝刀,至于徐晋送给宫里各位贵人的礼物,由于数量有点多,再加上还有部份在通州的大船上,所以嘉靖便干脆让徐晋明日自己派车送入宫中交给黄锦,然后让黄锦负责分派给各宫。
嘉靖离开后不久,天色便黑下了,徐晋正与一众娇妻闲聊着家常,却见管家大宝神色有异地进来禀报道:“王爷,翰林侍讲学士徐阶在外面求见。”
徐晋取出怀表看了一眼,刚好晚上七点,点头道:“徐子升还挺准时的,请他到客厅中稍候,我马上就到。”
大宝却又道:“两位舅老爷跟徐学士一道来的,好像……有紧要事。”
如今谢家三兄只有大哥谢一刀在京,跟徐阶这种文官更是毫无交集,所以大宝口中的两位舅老爷定是费家兄弟无疑了。
费如意和费吉祥讶然地对视了一眼,脱口道:“是我家们家大哥和二哥来了吗?”
大宝点头道:“是的。”
徐晋心中微动,隐隐觉得不同寻常,于是便改口道:“那便带他们到书房去吧。”
“是。”大宝答应了一声便退出屋去。
徐晋起身进了内间,在美婢月儿的服侍下换了一身居家会客的常服,便匆匆赶往中院的书房,很快,大宝就领着徐阶和费家俩兄弟进来了。
“下官拜见北靖王爷。”徐阶恭敬地施了一礼,费家兄弟也躬身行礼,口称拜见北靖王爷。
徐晋见三人神色有凝重,只怕真的捅了什么篓子了,连忙道:“不必多礼,民献民受,你们怎么来了?我正打算明日登门探望费师和岳丈呢,他们近来可好?”
费懋贤有点魂不守舍地答道:“父亲和叔父的身体还行,子谦有心了。”
徐晋点了点头道:“那就好,大家坐吧,不必拘礼。”
众人分宾主坐落,俏婢初夏给大家斟了茶便乖巧地退了出去,然后把书房门给关上。
费懋中立即迫不及待地道:“子谦,出事了,这件事恐怕只有你出手才能摆平。”
徐晋道:“民受莫急,到底出了什么事,你慢慢说。”
费懋中欲言犹止,最后目光望向徐阶道:“徐大人,还是你来说吧。”
徐晋眼中闪过一丝狐疑,目光审视徐阶,后者只觉被徐晋的目光能直透心底,不由微凛,小心翼翼地道:“欧阳崇一被西厂的人抓了。”
徐晋剑眉挑了挑道:“就是今日白天跟你在一起的那个翰林检讨欧阳德?”
徐阶有点尴尬地道:“正是,其实仔细算来,欧阳德与王爷还是江西同乡呢,吉安府泰和县人氏。”
徐晋哂然道:“这个同乡有点远了,而且人家与本王还道不同不相为谋。”
徐阶微窘道:“欧阳崇一此人爱憎分明,心直口快,其实对王爷并无多大恶意,还望王爷不要介怀。”
“本王还不至于这么小肚鸡肠,说说吧,西厂的人为什么要抓他?欧阳德被抓又跟你们有什么关系?犯得着你们一起紧张兮兮地找本王。”徐晋目光炯炯地问。
“子谦……其实,这个你先看看吧。”费懋贤从怀中取出一张纸条递给了徐晋。
徐晋好奇地接过一看,只见纸条的开头写着“请诛权阉毕春”六个字,后面则详细地罗列了毕春的六大罪状。
徐晋当下已经明白了八九,随手把纸条扔到火炉中烧掉,沉声道:“原来街上那些纸条是你们撒的?”
费氏兄弟和徐阶均尴尬地点了点头,徐晋剑眉一挑,目光冷冷地盯着徐阶:“徐子升,这主意想必是你出的吧?”
历史上的徐阶无疑是个绝顶的政治高手,徐晋也很欣赏他,但他不能容忍徐阶拉费家兄弟落水的行径,而且以自己和费家的关系,拉费家兄弟落水,就相当于拉自己下水,只怕徐阶真正的目也是要拉自己下水。所以相比于杨慎那老小子,徐阶这臭小子只怕要狡猾得多。
徐阶被徐晋目光如炬地盯着,顿觉压力如山,本来就白皙的脸庞更加苍白了,连额头也渗出了一层细汗,但依旧努力把腰杆挺直了,点了点头道:“的确是下官出的主意,不过下官从没想过要拖王爷您下水的。”
费氏兄弟微愕,这才明白徐晋为何这种眼神看着徐阶,费懋贤连忙解释道:“子谦误会了,其实这个主意并不是徐子升一个出的,是大家商量后决定的。
你还不知道这半年多以来,西厂闹得到底有多凶,至今已经不下上百读书人惨死在西厂的大牢里,家破人亡者也不在少数,上至官绅,下至百姓,无不对西厂谈之色变,恨之入骨,只是毕春这个阉贼内有吴皇后撑腰,外有张党庇护,再加上皇上也重用他,即便是夏阁老和伍尚书也拿他没办法,无奈之下,我们只能出此下策。”
徐晋暗摇了摇头,自己这两位大舅子都是典型的圣人门徒,虽然才学不差,但满脑子的文人气节,当年的“左顺门事件”他们虽然没有参与,但后来却都主动请辞,以此来声援那些被贬谪的同僚,书生意气可见一斑。太过理想主义的人,根本不适合玩政治,只怕被徐阶这小子卖了还替他数钱呢。
不过事已至此,不管徐阶有意还是无意,自己都已经被拖下水了,现在只能解决问题!
“一共有多少人参与这件事?还有多少人知道?”徐晋的目光缓和下来,不过语气还是冷冷的道。
徐阶连忙答道:“除了我们三个,还有欧阳崇一,就再无其他人知道了此事。毕春为人凶残成性,我们也知道此事危险,所以行事都极为谨慎。”
徐晋闻言点了点头道:“只有你们几个倒还好,只是西厂的人为何会抓了欧阳德?莫非事情败露了?”
徐阶叹了口气道:“今日白天从酒楼二楼跳下砸中王爷车驾那位仁兄叫孙晨,表字逸轩,乃欧阳崇一的好友,今日咱们在酒楼他见面,本想让其参与进来的,毕竟人多力量大,谁料西厂的人突然闯入酒楼,孙晨惊慌之下竟从窗口跳了下去,结果刚好砸中了王爷的马车。”
徐晋皱了皱剑眉淡道:“那你们选人的眼光着实差了些。”
徐阶尴尬地点了点头道:“孙晨的为人正直义气,没想到竟如此胆小,若早知如此就不拉他入伙的。”
“那后来呢?欧阳德当时不是背起那孙晨离开了吗?咋又被西厂抓了?”徐晋追问道。
徐阶叹了口气道:“坏就坏在孙晨背回家后竟然没了呼吸,全家悲天怆地的,欧阳崇一估计是过度自责想不开,竟跑到西厂门口大骂,结果就被抓了,糟糕的是他们还从崇一兄身上搜出了那些纸条,然后,西厂的人又查抄了崇一兄的家,找到更多的纸条,所以就坐实了。”
徐晋不由无语之极,真他妈的猪队友,不过好在那个什么孙晨挂了,要是这个胆小鬼还活着,只怕还没用刑就全招出来了。
徐晋沉吟了片刻,问道:“欧阳德的人品如何?会不会把你们给供出来?”
费懋贤和费懋中对视一眼,显然都有些忐忑,徐阶倒是胸有成竹地道:“对于欧阳崇一的为人下官还是有信心的,定然不会出卖朋友,至少短时间内不会。”
徐晋点了点头道:“那便好,我会想办法尽快把人从西厂大牢捞出来,不过你们都要小心了,西厂的眼线无孔不入,只怕已经查到你们交往过密,所有不利的证物都不能留。”
徐阶道:“王爷请收心,听说欧阳崇一被抓,下官第一时间就烧掉了所有相关物件,还通知了民献和民受。”
费懋贤和费懋中两兄弟面色未窘,后者又从怀中摸出了一小沓纸条扔到火炉中烧掉。
徐晋不由暗叹,论起精明来,自己这两个大舅子跟徐阶一比,差了不是一星半点,问道:“家里还有吗?”
费懋贤尴尬地点了点头:“还有,都是手写的,花了不少精力。”
徐晋不由哭笑不得道:“大哥,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舍不得不成?”
费懋贤脸色涨红,连忙道:“我回去就马上烧掉,西厂的人应该不至于敢到费府搜查吧。”
徐晋无力吐槽了,催促道:“事不宜迟,马上回去处理掉,剩下的交给本王,你们不得再轻举妄动。”
三人连忙答应下来。
徐晋忽然醒起一件重要的事,连忙道:“这些纸条都是你们几个手写的,笔迹能认出来吗?”
费懋中连忙道:“子谦放心,我们都是换左手写的,应该认不出字迹来了。”
徐晋不禁松了口气,总算这些书呆子做了件聪明的事,放缓语气道:“那就好,你们也不用过份紧张,我明日托人打听一下欧阳德的情况再作进一步安排。”
费家兄弟闻言心安不少,自己这个妹夫向来事无不成,既然答应了会管,那就肯定会没事的。
“子谦,你刚回京就给你添麻烦了,为兄真的过意不去。”费懋贤不好意地道。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民献民受,你们赶紧回去处理干净,徐子升留下,本王还有些话要问你。”徐晋道。
费家兄弟对视一眼,显然担心徐晋会为难徐阶,但是如今的徐晋位高权重,已经不是当年高攀他们费家的穷书生了,徐阶的话他们也不敢违背,最后还是站起来告辞离开,匆匆赶回府上善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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