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的驸马换了新人,那边的孙家却在出殡,喜事变丧事,白发人送黑发人,不是一般的凄楚。
孙斌为人豪爽讲义气,生前好结交朋友,所以出殡这一天不少人特意前来为他送行,既有文质彬彬的读书人,也有雄纠纠的武者。谢一刀也来了,作为曾经教授过孙斌的教头,他觉得有必要来送弟子一程。
在灵堂中上完香,谢一刀神情肃穆地从孙家行了出来,他实在想不通,一个龙精虎猛的人怎么突然间就暴毙了呢?
“真是天有不测之风云,人有旦夕之祸福啊,本以为孙老大会成为驸马,从此风光无限,孰料竟然出了这种事……”
三名羽林卫摇头叹息着从谢一刀身边经过,后者下意识地转头望去。那三名羽林卫与谢一刀打了个照面,先是愕了一下,接着连忙站定行礼道:“原来是谢教头,难怪看着背影有些眼熟,谢教头也是来给孙百户送行的吗?”
谢一刀点了点头道:“正是,你们今日不用当值吗?”
“我们已向上官告了半天假,特来送孙老大最后一程的。”其中一名羽林卫答道,原来他们正是孙斌生前手下的兵。
谢一刀沉吟了一下便道:“前面有家酒肆,某家请你们吃顿酒饭。”
三名羽林卫连忙道:“哪里话啊,应该我们请谢教头才是。”
谢一刀摆手道:“甭废话,说我请就是我请,走吧!”说完便大步流星地行去。
三名羽林卫便也不再矫情,反正还有时间,不吃白不吃,于是便跟着谢一刀进了酒肆。
谢一刀四人进了酒肆找座位坐落,点了几昧酒菜便吃起来,一名机灵的羽林卫抢先给谢一刀斟了酒。
谢一刀喝了口酒叹道:“孙百户允文允武,前程大好,可惜这么早就走了。”
“可不是,当初孙老大就不应该参加选婚……”
“咳咳!”
一名羽林卫正顺着谢一刀的语气表达惋惜之情,却被另一名羽林卫故意咳嗽打断了,此人叫刘枫,正是刚才给谢一刀斟酒那位机灵羽林卫。
谢一刀瞥了刘枫眼道:“此时说这些或许对死者不敬,但某家还是忍不住要问一下,孙百户到底得的是什么急症?”
谢一刀始终对孙斌的突然暴毙心存疑惑,刚才在孙家门口不好动问,所以特意请三人喝酒,这才借机问起。
刘枫犹豫了一下才答道:“孙老大大约是十多天前发病的,先是口不能言,接着手脚均不能动弹,据太医的诊断是因为中风,不过属下也是听说的,不知是真是假。”
谢一刀眉头不由皱了起来,他也略通医理,这种症状确实像是中风,但是中风一般只会发生在上了年纪,又或者体形过肥的人身上,孙斌二十岁不到,身体健壮,无缘无故怎么会得中风呢?
“孙老大武艺了得,身体一直很好,竟突然得了急病暴亡,真是飞来横祸啊!”刘枫叹息道。
“唉,公主真不是一般人能娶的,特别是永福公主这种世间绝色,命不够硬可消受不起……”刚才那位口无遮拦的羽林卫又道。
刘枫面色微变,连忙喝斥道:“小冯,别喝多了两杯马尿便信口雌黄。”
小冯一惊,连忙陪笑道:“在下口臭胡言乱语,谢教头就当我没讲过,多多包涵哈。”
谢一刀自然也听说了一些于永福公主克夫的风言风语,虽然心有不悦,但他也不会闲得多管,摆了摆手示意无妨。
众人又聊了一会,吃完饭便各自散了,谢一刀一路步行回明时坊的住处,路过崇文门时看到不少人在看告示,于是挤上前去,发现是礼部张贴的公文,洋洋洒洒地写了一大通,辞藻华丽得体,说白了就是一件:永福公主的婚礼如期举行,不过驸马换人了,新准驸马名字叫李纯。
看到李纯这个名字,谢一刀的眉头不由拧成一个“川”字,这个人相貌气质都是上品,配得上永福公主,但是谢一刀却不喜欢此人,因为此人的背影眼神与那弥勒教的反贼李大义神似,而且也姓李。
所以当初孙斌当选为驸马时,谢一刀觉得很好,谁知兜了一圈,最后还是让李纯当上了驸马,莫非天意不成?
谢一刀穿过崇文门,回到明时坊的家中,刚进前院便见老爹谢擎在院子中伺弄花草。
“爹!”谢一刀唤了一声,谢擎连头也不抬,只是嗯了一声便继续给一株盆景修剪枝叶。
谢一刀站着没动,一副欲言犹止的模样。谢擎抬起头皱眉道:“都几十岁的人了,还是这副出息,有话就讲,有屁就放,老子还会揍你不成?”
谢一刀讪然地问:“爹,你说二十岁不到的壮小伙会不会得中风?”
“理论上是不会的,怎么了?”谢擎放下剪刀奇怪地问道。
谢一刀也不隐瞒,把孙斌的事一五一十地说了,谢擎听完后皱眉道:“这听起来确实像是中风,但仔细一琢磨又不像是中风。”
谢一刀精神一振,连忙问:“为什么?”
谢擎把剪刀一扔,用布擦了擦手道:“中风又叫脑卒中,是这里出了问题!”
谢擎指了指脑袋续道:“中风的病人通常发病很急,最常见是歪嘴斜眼,严重者甚至瘫痪,可是你刚才说那个孙斌先是口不能言,又过了几天才手足陆续瘫痪,并不符合中风发病急这个特征。要知道中风的病人如果不及时抢救的话,该瘫痪的很快就瘫痪了,不可能这样慢慢地发症的。”
“那孙斌得的是什么病?”谢一刀吃吃地道:“莫不成真是永福公主克的?”
谢擎赏了儿子一个爆粟斥道:“净瞎说,这话要是被皇上听到,估计你妹夫也保你不住。”
谢一刀心头一凛,放低声音道:“那爹知道这是什么病吗?”
谢擎两手一摊道:“你老子我砍人比医病在行,你觉得你老子医术比宫里的太医高明?”
谢一刀挠了挠头道:“可是孩儿总觉得孙斌的死很不正常。”
谢擎目光一闪,沉声问:“此话怎讲?”
“新驸马叫李纯,表字守义,孩儿觉得他像一个人!”
“谁?”
“李大义!”
谢擎面色微变:“就是那个跟我们交过手的白莲反贼李大义。”
“对,就是他,李福达之子!”
谢擎顿时不淡定了,来回踱了几步,沉声道:“此事无凭无据的,暂且不要声张。”
“可那个李纯若真是李大义,岂不是害了永福公主,而且太后皇上也会有危险!”谢一刀急道。
谢擎虎目一寒,冷静地道:“下月二十日才是大婚之日,还有一个多月时间,倘若李纯真是李大义,必然会露出马脚,咱们暗中留意,静观其变吧。”
谢一刀琢磨了一下也对,现在无凭无据的,自己向皇上告密,倘若到时查出不是,自己反倒里外不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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