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府大牢内,徐晋和宋以方两人隔着铁栏把饭菜分食干净了,后者就着碗给徐晋倒了些酒,借机用筷子醮了些酒水,在茶几上写了个“丼”字,然后朝徐晋眨了眨眼睛。
徐晋不明所以地看着宋以方,“丼”字有两种读音,一种是念jǐng,同井字一般意思,另一种念dǎn,形容有东西掉落水井时发出的声响。
宋以方瞟了一眼守在大牢门外的王府士卫,捋须微笑道:“子谦,府衙里有口甜水井,井水甘甜清冽,用来泡茶口感上佳,回味无穷,可惜本官受困于此,要不然一定请巡抚大人尝一尝。”
徐晋心中一动,微笑道:“巧了,在下也是好茶之人,若宋大人哪天得脱攀笼,一定厚颜上门讨口茶喝。”说完也眨了眨眼睛。
“自无不可,子谦若是能喝,把井水喝干也无所谓!”宋以方舒心地笑起来,和聪明人说话就是省事。
守在大牢外一共有四名士卫,其中两名是日常看管宋以方的,而另外两名则是宁王世子加派的人手。
“嘿,姓宋的都被王爷关了一年多了,现在还想离开,作梦吧。”一名士卫低声嘲笑道。
正在此时,一行人打着灯笼往这边行来,四名王府士卫见到来人都吓了一跳,急急迎上前单膝跪倒行礼:“拜见王妃娘娘。”
但见两名丫环掌灯开道,娄妃由婢女小蝶搀着行来,身后还有两名掌灯的小太监。
娄妃行到牢前道:“都起来吧!”
娄素珍的声音柔和动听,虽然已经是三十六岁的妇人,但身段丰膄而不失窈窕,鹅蛋形的俏脸,皮肤白皙而紧致,再加上那种发自内在的慧秀优雅,配上成熟的风韵,就好比一杯恰到好处的醇酒。
四名士卫站起来,恭敬地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并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对娄妃发自内心的尊敬。
宁王性情暴戾嗜杀,每年都会因为一些小事杖毙几个下人和士卫,要不是娄妃经常替下边的人说情,恐怕被打杀的人还会更多。所以,在王府的下人和士卫眼中,王妃就是一尊救苦救难的活菩萨。
娄妃淡道:“把牢门打开,将里面那名叫徐晋的书生带出来!”
几名士卫对视了一眼,宁王世子留下的两名士更是急了,连忙道:“王妃娘娘娘,那名书生是世子殿下特意交待过的,要等明天才能放出去。”
小蝶冷喝道:“放肆,王妃娘娘的话你们敢不听?”
几名侍卫都面色一变,其中两人急急打开牢门提人。
大牢内的徐晋和宋以方早已经听到了动静,这时都站起来往牢房门口张望。
两名士卫快步来到关押徐晋的铁栏前,将锁着的铁栏打开,悻道:“姓徐的,你走狗屎运了,王妃娘娘亲自来提人,你走吧!”
徐晋不禁又惊又喜,宋以方笑道:“恭喜子谦,娄妃有一颗菩萨心肠,肯定是要放你出去了,祝子谦院试顺利。”
徐晋拱了拱手,感激地道:“多亏宋大人施以援手,宋大人保重。”
宋以方若有深意地点了点头道:“去吧,有生之年若能再见,本官定请子谦喝茶!”
徐晋再次拱了拱手,跟着两名士卫行出了牢房。
“徐晋拜见王妃娘娘!”徐晋见到婢女小蝶旁边的美丽妇人,估计这位就是青史留名的才女娄素珍了,连忙长身一揖行礼。
“放肆,见到王妃娘娘竟敢不跪!”一名小太监尖声厉喝道。
徐晋暗骂了一句你大爷,正要无奈地跪倒,娄妃却是淡道:“不必了,你就是上饶县儒生徐晋?”
徐晋点头道:“正是!”
娄妃上下打量着徐晋,不禁暗暗惊讶,因为徐晋实在太年轻了些,真难以想象那些大气磅礴的诗词竟出自这样一位少年之手,特别是前些天从藤王阁文会上流传开来的那首《临江仙》。
“放肆!”那名小太监又尖喝了一声,因为娄妃在打量徐晋的同时,徐晋也在打量这位史上有名的才女。
这小太监如此一喝,正失神的娄妃倒是吓了一跳,不满地瞥了一眼这小太监,后者讪讪地低下头。
“你跟我来,有些话本王妃要问清楚的。”娄妃说完转身而行。
宁王世子留下的两名士卫眼睁睁地看着徐晋被王妃带走,其中一人焦急地道:“现在咋办?”
以王妃娘娘的作风,最后十有八九会把姓徐的给放了。
“还能咋办,立即通知世子殿下吧!”另一名士卫无奈地道。
于是乎两名士卫急急跑到世子居住的东院报信,结果世子殿下并不在院中,一打听才知道世子殿下去了萧花魁的别院。
话说自从那晚酣畅淋漓地御了萧玉雪一回,朱大哥对萧大家的两条销魂大长腿有点上瘾了,美人玉体横陈,修长匀称的两条腿盘在腰间嘿咻嘿咻……那滋味确实回味无穷。
另外,今天抓了徐晋,朱大哥的心情也特别舒爽,所以便打算今晚再找萧大家御上一回,因此连晚饭都没吃就带着士卫去了城东。
再说,两名士卫赶到城东别院报信时,宁王世子正好被萧花魁撩得性起,正准备直奔主题,结果房门被士卫头目黄中拍响了。
“世子殿下,手下弟兄来报,王妃娘娘要放了那个徐晋。”黄中的声音隔着房门传了进来。
宁王世子正要剑及福地,闻言吃了一惊,急急爬起来穿上衣服冲出房,大叫:“快,回府!”
宁王世子对自己母妃的脾性十分了解,以前父王所抓的人有很多都被母妃私下里偷偷的放了,若是徐晋也被放了,那自己所做的一切岂不是要白费?所以朱大哥连销魂的萧大家也不御了,带着众士卫急急地往王府赶。
宁王府的杏菀乃娄妃居住的庭院,此时的客厅内,徐晋恭谨地站立着,王妃娄素珍端坐在椅子上,凤目含威地盯着徐晋,淡道:“徐晋,那首《采樵图》是你作的?”
徐晋心里咯噔一下,硬着头皮点头道:“的确是在下所作!”
小蝶顿时冷斥道:“胡说,这首诗明明是王妃娘娘今年春天所作,但并没有流传出府,知道的只是寥寥数人,你是如何得知的?”
徐晋不禁暗暗叫苦,话说当初在知府私宴上用了这首《采樵图》,只是为了表明态度,同时撇清自己而已。
这首《采樵图》是徐晋前世看娄妃传时记下的,但却不清楚是娄妃何时所作。当日在私宴上用这首诗,徐晋也琢磨过两种情况:
第一种情况,这首诗已经闻世,那自己就是“引用”娄妃的诗作来劝谏宁王。
第二种情况,这首诗还没闻世,那就是自己“原创”的。均没有问题!
谁知道还有第三种情况,娄妃已经把这首诗作出来了,然而却只限在王府内部寥寥数人见过。
娄妃见到徐晋的表情,面色顿时沉了下来,冷道:“徐晋,你别说这只是巧合,我虽然是妇道人家,但也不是那么好糊弄的。”
徐晋不禁暗汗,若是没有合理的解释,今天恐怕也别想离开了,脑中飞快地急转,忽然灵光一闪,“惶然”道:“这首词严格地来说确实不是在下所作,却也没想到竟和王妃娘娘的诗作凑巧到一处了。”
娄妃疑惑地道:“什么意思?”
“这首诗是在下做梦时梦到的!”徐晋说完后自己都尴尬得点脸红了。
娄妃愕了一下,紧接着凤目生寒,怒道:“好你个徐晋,真当本王妃是个可以随意欺骗的愚妇!来人……”
徐晋连忙道:“且慢,王妃娘娘请听在下讲完!”
婢女小蝶愤然地道:“还有什么好说的,你这个不知好歹的小书生,枉我在王妃面前替你求情,谁知你竟是个巧言令色的家伙。”
徐晋苦笑道:“小蝶姑娘,在下真的没有欺骗王妃娘娘,能不能让在下把话讲完?”
娄妃沉着脸把扑进来的两名王府士卫挥退出去,冷道:“好吧,且让你把话讲完。本王妃也不是不讲道理之人,只要你如实回答,本王妃也不会为难你,差人送你离开王府。若是再敢糊弄,本王妃便命人杖你四十,关回大牢内。”
“对,老实交待,是不是费家在王府中安插了眼线,你是从费家人的嘴里听说了王妃这首诗的?”
婢女小蝶虽然声色俱厉,但这话无疑是在提醒徐晋。
徐晋愕了一下,咋把费家也扯上了?
娄妃见到徐晋愕然的表情,不禁心中一动,其实她也是怀疑王府中有眼线的,但此时看徐晋的反应,似乎并不是这样啊,如果是徐晋故意做出这种表情,那这小书生的城府也太可怕了。
徐晋叹了口气道:“宁王府中有没有费师的眼线,在下实在不清楚,但这首诗确实是在下做梦梦见的,并不是从别处听来,王妃要是不信,在下这里还有另外半首诗,王妃有没有兴趣听一听?”
娄妃犹疑道:“且念来听听!”
徐晋左右看了一眼,神秘地道:“这半首诗不宜旁人知晓,徐晋还是写下来给王妃一观吧!”
娄妃越发的好奇了,吩咐下人取来笔墨,又把周围的婢女太监屏退到门口,淡道:“你写吧!”
徐晋提笔在纸上写了两句诗:画虎屠龙叹旧图,血书才了凤眼枯。
娄妃当场脸色煞白如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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