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任爸爸的话,周怡怔住了,他们竟然不知道任颖发生了什么事情?这太令她震惊了。
莫非任颖一个字都没跟他们说过?
她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问的。
任爸爸摇摇头,神情苦涩,任妈妈端着茶壶茶杯走出来,边走边叹气,“我们什么都不知道,两个月前,这孩子突然从s市回来,我们本以为她是回来看看我们的,没想到,她说把工作辞了,以后就不去s市了,留在家里。”
“其实留在家里也没什么不好,我们就这一个女儿,一家人在一起还能相互照顾,只是颖颖回来之后,就像变了一个人一样,不爱说话总是发呆,也不出去找工作,一点都不像她。我和她爸担心,就问了她几句,结果她从那天起,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吃不喝也不说话,整整三天,可把我和她爸急坏了。”
“后来,还是我们在门外苦劝,她才开了门,出来吃了点东西,又继续回房呆着,整个人傻傻呆呆的,我们都不知道她发生了什么事?哎,这孩子就是心太重,有什么事都憋在心里,其实说出来有什么呢?还有什么比人好好的重要?!”任妈妈一边说一边哽咽,最后眼泪夺眶而出,她把茶壶茶杯放在茶几上,扭身回屋去擦泪。
任爸爸的眼眶也红了,沉沉叹息,良久才道,“闺女啊,求求你告诉我,颖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们什么都不知道,只能看着她越来越沉默,越来越无助,我们真希望代她受苦,可我们连原因都不知道,又能做什么呢?”
他用力锤了下沙发,似是对于自己无能的发泄。
周怡鼻尖酸的厉害,任颖的爸妈如此善良朴实,他们甚至不知道女儿受到了这么大的伤害,如果他们知道,就算拼了命,也会去s市替颖颖讨回公道。
或许,任颖正是因为这点,才绝口不提。
“叔叔,这件事……如果颖颖自己不说,我真的没有立场告诉你们真相,”周怡哽咽得说不下去,顿了下道,“真的很抱歉,但我不能做颖颖不同意的事。”
任爸爸眼底流露出失望,但很快的,他理解的点了头,“对,你是颖颖的朋友,你能如此维护她,并且帮她保密,就说明你们真的是很好的朋友。”
周怡心中酸痛不已,任爸爸这样善良,就算自己拒绝了他的要求,他也只是有些失望而已,连一点责怪的意思都没有。
任妈妈擦好眼泪,走了出来,声音依旧颤得厉害,“闺女,你不愿意告诉我们真相也没关系,我们能理解,但阿姨有件事求你,真的,我们没有办法了,只能拜托你,求求你劝劝颖颖,告诉她,无论发生什么事都没关系,只要我们一家三口还在一起,怎样的难关都能挺过去。只要她肯走出来,只要她肯慢慢复原,我们可以什么都不问,就让过去的事都过去。”
周怡看着她满脸的沧桑和悲痛,点点头,再点点头。
“阿姨,你带我去找任颖,我一定想办法,让她走出来。”周怡眼底闪着笃定,她并不同情任颖,因为任颖无需任何人同情,她只是想鼓励任颖站起来,她值得更好的爱人和更好的人生。
任妈妈擦干眼泪,平复了一下心情,去端来一个盘子,上面放着茶水、水果和一些点心。然后带着周怡去了一旁的屋子,她站在门外敲了敲门,“颖颖,你的朋友来看你了。”
门里,没有任何声响。
任妈妈问周怡,“闺女,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周怡。”
“颖颖,周怡来看你了,你把门打开好不好?人家买了好多东西来看你,你总不能连见也不见人家吧。”任妈妈继续劝道。
等了一会,门里传来了脚步声,脚步声越来越近,接着,门打开了。
“让周怡一个人进来。”女声干涩枯哑。
“好,好。”任妈妈连忙把手里的盘子放在周怡手中,在她进去之后,带上了门。
任颖坐在床边,低着头,过肩的长发将她的面孔全部掩住,周怡看不到她的表情。
她心里有些打鼓,俩人明明不认识,但任颖听到她的名字,却把门打开了,难道……难道她知道自己是谁?
这间屋子不大,只有十几平米,任颖的床靠在墙边,占了一半的面积,床对面有一张小桌子和两把小椅子,周怡把盘子放在桌子上,倒了一杯茶水,走到床边,递给任颖。
“喝点茶水吧。”刚刚听她嗓音干涩,一定是一天没有喝水。
任颖迟疑了一下,伸出手去,接下茶杯,头埋得更低,静静的喝着水。
周怡看不到她的脸,却看到面前弓着身子的女孩很瘦很瘦,瘦的皮包骨头。
这两个多月来,她经历了什么,只有她自己知道。
是啊,对于别人来说,不过是失恋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只要坚强,总能站起来。
可对于她来说,她失去的是自己的亲生骨肉,这样的事,要如何释怀?
没有哪个妈妈不想带宝宝来到这个世界,而她是被逼迫,才不得不放弃宝宝的生命。
周怡觉得心痛,替她心痛。
任颖喝下一整杯茶水,又把杯子递向周怡,“可以帮我再倒一杯吗?”
她的手微微轻颤,用力攥着杯子,手背上青筋凸起。
“好。”周怡连忙帮她倒了一杯茶水,又拿了块蛋糕递给她。
任颖接下,吃了几口,噎住了,连忙喝水送了下去。
她不想吃东西也不想喝水,但她知道周怡是谁,也知道她这次来没有恶意,她想跟周怡说说话,就必须先润润嗓子,吃点东西,否则,真的怕自己撑不住。
吃了一块蛋糕,喝了三杯水,任颖这才抬起头来,呆呆的看向周怡,周怡被她的面容吓了一跳。
天啊,不过两个多月时间,她竟然瘦得脱了像!
在周怡看过的那张工作照上,她穿着黑色的职业套装,头发梳得整整齐齐,带着眼睛,看上去很文静也很能干。
可现在,她的头发干枯无光,有的还粘连在一起,不知道多久没有洗过了,脸颊瘦得骨头凸了出来,眼窝下陷,眼睛浮肿,看上去有些骇人。
曾经那样一个积极向上的女孩,被折磨成了这样,周怡紧紧的攥着双拳,咬紧唇瓣,泪还是止不住的落下来。
“周怡,你……还好吗?”任颖开口说话,却是在关心周怡的近况。
这个女孩太善良了,总是替别人着想,才会别张建超利用,被他伤害。
“我很好,我没事,可是……”周怡不忍心的别过头去,“你不好,你不可以让自己继续这样下去了,你这样痛苦,那个人渣不会有一点感觉,为你痛苦的只有你的父母!”
任颖愣了一下,才把人渣和张建超联系到了一起,是啊,他就是个人渣,是她自己眼拙,竟然没看出来他的贼心烂肠。
她手里握着茶杯,握得紧紧的,仿佛只有握住一点东西,才能让自己不崩溃。
“你……见过张建超了?他是不是意气风发,正在享受他大好的人生和前程?”任颖说得很慢,仿佛每说一个字,都用尽了她全身的力气。
不过离开s市两个月,一切却仿若隔世。
“我们先不说他,说你。”周怡不敢提张建超要订婚的事,生怕更加刺激到任颖,“任颖,你是个好姑娘,努力认真善良,所有的错都是张建超的错,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不要这样惩罚自己,好不好?”
任颖的目光缓慢的移动到周怡脸上,那表情像在笑,也像在哭,“我没有惩罚自己,真的没有,我只是……无论如何,也忘不掉他。”
周怡还在想她说的他是否是张角超时,就看到她摸上自己的小腹,轻柔的抚摸着,唇角含笑,眼底全然是柔情,好像在她的腹中还有一个小生命一样。
她的手摩挲着腹部,发出希希索索的声音,在这个安静的房间里,突兀而绵长。
任颖的神色那样的柔和,动作轻得不像话,生怕吵到了腹中的孩子。
周怡的鼻尖酸的要命,她鼓足勇气,上前握住任颖摩挲着小腹的手,“任颖,孩子没有了,你要接受这个现实,我不是让你放下他,对于母亲来说,失去一个孩子,是永远都无法放下,但你要往前走,孩子也希望你往前走,只有这样,也许有一天,他还能重新回到你腹中,重新做你的宝贝。”
她的声音轻颤着,带着哽咽和眼泪的咸湿,任颖怔了几秒,泪水突然如同珍珠落地一般,周怡立刻跪在地上,抱住她,抱得紧紧的。
任颖嚎啕大哭,哭得撕心裂肺,这是她在失去孩子之后,第一次这样放肆的哭出声来。
或许是压抑了太久,或许是不知道跟谁能说这些话,任颖紧紧的抱着周怡,就像抱着一根救命稻草。
她太痛苦了,痛得呕心抽肠,如果不是顾及着父母只有自己一个孩子,她真的就会随腹中的宝宝去了。
她仅存的理智和责任心告诉她不可以,父母辛苦把她养大,辛苦供她上学,她不能、不可以,让他们白发人送黑发人。
任爸爸、任妈妈和端木皓坐在邻屋,隔着墙,听到了任颖悲痛的哭泣声。
任妈妈捂着嘴巴,自抑的哭着,浑身都在颤抖,任爸爸把头埋在双臂之间,良久,起身抱住了坐在对面椅子上的任妈妈。
“好了,都好了,闺女哭出来了,哭出来就好了。”
端木皓看着两位朴实而沧桑的老人,岁月在他们的脸上留下了太多痕迹,现在又在他们心间,留下了那么多的伤痕。
他突然明白了周怡为什么要来w市,她懂得任颖的悲痛,因为懂得,所以怜惜。
任颖哭了很久很久,哭累了,就躺在床上,不停抽泣着,小小的身体随着每一次的抽泣而颤抖。
周怡又倒了一杯茶水,送到她唇边,“喝吧,润润嗓子,如果没哭够,就继续哭,我会陪着你的。”
任颖感激的看了她一眼,起身,一口气喝掉茶水,静静的看着她,“我饿了,想吃我妈做的面。”
“好,好,我去让阿姨做!”周怡立刻跑出房,找到任妈妈,告诉她任颖想吃她做的面。
任妈妈激动的不行,连忙去厨房做了一碗热干面,拌好,递给周怡。
周怡立刻把面送到任颖面前,她接过碗,一口接一口吃着,眼底渐渐恢复了神采。
吃完一碗面,她放下碗,身体终于恢复了温度,这两个月来,她一直觉得自己浸在冰窟窿中,浑身上下都冰寒至极。
吃下这碗妈妈亲手做的热干面,让她有了重回人间的感觉,她放下碗,看向周怡,“其实两个多月前,我就知道你的存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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