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宁回头,这才发现他身后站着一个中年道士,身穿蓝色短道袍,头戴紫阳巾,扎着绑腿,脚上穿着布鞋。
此道士左手执一柄浮尘,右手拿一杆旗幡,上写‘看吉凶,问前途,铁口神算,不准不收钱。’
他长得倒有点骨骼清奇,目光炯炯,显得格外精神抖擞。
中年道士脸上堆满笑容又道:“小道是终南山羽士王冠一,愿为小官人看一看相。”
每一届科举,大宋各地的算卦者也云集京城,大街小巷到处可见摆摊算命的相师,最多时有万人以上。
有算卦、有看相、有摸骨,有些算命的比较准,则会围满了科举士子,在《清明上河图》上就有不少描绘,算是京城一景。
范宁因为剑梅子的缘故,对道士并不反感,他笑问道:“你说说我是做什么的?”
中年道士捋须微微一笑,“小官人是今科童子试考生,来自江南,可对?”
范宁笑道:“我们穿着士子服,年纪又不大,说话是平江府口音,道士当然能猜得出。”
程泽大笑,“被揭穿了吧!在这里装神弄鬼,还不快离去?”
中年道士并不恼怒,他看了一眼程泽笑道:“这位小官人进京也是为赶考,但最终却无缘科举,我说得对不对?”
程泽顿时大惊失色,他举人资格是花了三千贯钱搞到,前不久因嫖娼被礼部取消了省试资格,这两件事他讳莫如深,却被一个道士看穿了。
他急忙站起身,上前行一礼,“我小看道长了,不知道长是怎么看出来?”
“很简单,你左额有缺陷,这意味着你在十五六岁会有一次大挫折,你双眉短粗,多有瑕疵,说明你早年仕途不顺,但你又是富贵之相,衣食不愁,虽然科举不顺,却另有洪福,尤其在房宅方面会多有斩获。”
程泽心中愈加敬佩,他今天正好买了一座宅子,被这位道长说中,他连忙摸出一块半两重的银子恭恭敬敬奉上。
范宁却对苏亮低声笑道:“两百人才考中一人,绝大多数考生当然最终是无缘科举,这话说得模棱两可,可以说他被取消资格,也可以说他没考上,程泽穿得那么好,手上的金镯子至少重三两,还有宝石戒指,当然是富贵之相,至于房宅,道士说得可不一定是现在。”
苏亮笑道:“你觉得他会给我算什么?”
范宁一阵冷笑,“当然给你算姻缘,你和程圆圆坐得那么近,眉来眼去的,瞎子都看得出来。”
苏亮脸一红,不服道:“我就不信,给你算前途,却给我算姻缘,凭什么?”
“不信你就试试看!”
苏亮还真不信,他整一下衣冠,笑道:“道长不妨给我算一命!”
道士笑呵呵走上前,打量一下苏亮,又迅速看了一眼程圆圆,见程圆圆含情脉脉地看着苏亮。
道士微微一笑,“恭喜小官人了,小官人印堂带彩,双目含情,佳偶天成,婚姻方面最近必有良缘。”
苏亮恨恨瞪了一眼范宁,只得摸出五十文钱递给道士。
中年道士也不嫌少,欣然笑纳,他又转向范宁,“其实我上楼就注意到了小官人。”
“注意到我什么?”范宁笑问道。
“小官人的面相很特别,鼻头平准,眉带双彩,这是很罕见的运势,尤其对于前途科举......”
范宁正听得出神,道士却停住了,他看了一眼道士,“道长怎么不说下去?”
中年道士捋须笑道:“若小官人有诚意听,小道就有诚意说。”
范宁掏出五十文钱放在桌上,笑道:“你不妨说下去!”
中年道士刚要说,苏亮在一旁问道:“什么叫眉彩?”
道士不得不先给苏亮解释,“眉彩就是眉毛中有特别长的几根,它会给整个人的眉眼增彩,像小官人的印堂发亮,也是一种彩。”
范宁摸了摸自己的眉毛,他早就发现自己确实有几根眉毛比较长,两边都是,他还想什么时候将它修剪一下,不料竟然是好运势的标志。
中年道士又继续对范宁笑道:“小官人运势很特别,不光今科会高中,似乎将来还会高中一次科举。”
“这是什么意思?”众人都糊涂了。
“我也说不清楚原因,但小官人有双眉彩,一般就是指学业上有两次大的成就。”
“会不会是指高中解试和会试?”程泽若有所思道。
“不可能!”
众人异口同声,“你考过了解试,但眉毛就没有彩!”
程泽摸了摸自己的眉毛,便不吭声了。
范宁笑道:“这可是以后的事情,我怎么知道你算得准不准?”
中年道士又仔细看了看范宁,笑了起来,“小官人自小家境贫寒,但后来遇到贵人,使你的家庭逐渐富裕,而且今年小官人要发一笔横财,财势极旺,不知我说得对不对?”
范宁呵呵一笑,“我这人连科举盘缠都是借来的,哪里发财,算了,这五十文钱你拿去,借你吉言,希望我能这次高中。”
中年道士接过钱,又笑道:“将来我们还会有再见之时,希望那时小官人不要太吝啬,告辞了!”
中年道士转身便扬长而去。
........
众人吃完饭,便起身回住处,一路上,程泽就在喋喋不休地夸耀他的新房宅,好容易等他不再啰嗦,苏亮捡了一个空,低声和范宁说话。
“其实我觉得那道士有点门道,他说你遇到贵人,我觉得这个贵人就是朱大官人,难道不是吗?”
范宁也觉得这个道士有点难以捉摸,说他有道行,他却嫌自己给钱太少,说他是骗钱,但酒楼中那么多士子,他却只找自己一人,而且他说自己今年要发笔横财,让范宁想到了田黄石。
范宁对这个道士捉摸不透,便淡淡笑道:“他说以后还会相见,那我们就拭目以待吧!”
众人刚回到住处,小丫鬟杜鹃焦急奔了出来,“小官人,李大哥晕倒了!”
范宁一惊,“也怎么了?”
杜鹃连连摇头,“我也不知道,我见他晕倒在门口,好容易才把他抬上床,又跑去请医师。”
范宁连忙冲进大门,苏亮也跟着奔了进去,正好遇到一个医师拎着药箱从李大寿屋里出来。
范宁急忙问道:“请问医师,我朋友怎么了?”
医师苦笑一声道:“问题不是很大,休息几天就好了,他主要是太累,活活累得倒下了,就算铁打的人也经受不起啊!”
“他后天就要参加科举了,有没有什么办法让他早点康复?”范宁又焦急地问道。
“我给他开了两副大补药,但这只是救急,最好的药方还是休息,至少要休息四五天,他还能缓过来,其他办法我也没有了。”
范宁连忙取出一两银子给医师做诊金,医师收了银子又道:“或许可以买点上好的人参给他熬汤,他也许会早几天康复。”
“多谢医师提醒!”
医师匆匆走了,范宁走进屋里,只见李大寿十分虚弱地躺在床上。
范宁上前问道:“大寿,你怎么样?”
李大寿叹了口气道:“师兄,我不该不听你的话,拼命太狠,这下连科举都参加不了。”
“你今天和明天好好休息睡觉,然后再吃几副药,你的身体强壮,说不定还能去参加科举。”
李大寿慢慢闭上眼睛,喃喃道:“我真的很想睡觉。”
“那就睡吧!我去给你抓药。”
范宁把被子给他盖好,门也带上,转身对苏亮道:“让他好好睡觉,我们就不要打扰他了,我去给他抓药,买两根上好人参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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