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维桢估摸谭山很可能是为了农场改革的事情,于是只能给谭沁一个抱歉的眼神,跟着谭山去了厢房。
话说回到农场快一个星期了,两人只在林维桢到家的当天晚上吃饭时聊了几句农场的情况,当时谭山只提到今年农场效益不错,但到底有多好,因为还没盘完账,他也说不出所以然。
果然,谭山爬上热乎乎地土炕,舒服地靠着墙喝了口茶,笑眯着眼睛道:“你猜猜,今年赚了多少钱?”
农场改革开始于去年7月底,到现在正好半年时间,时间不算短,但大部分改革措施恐怕无法见效。
去年秋天投放的鱼苗要等到今年四五月份才能上市,榨油厂因为没有原材料还处于筹备阶段,棉花也错过了播种时机,也只有粮食加工厂和养猪场这两块能在年底产生效益。
林维桢在心里盘算了一会儿,说少了谭山会不高兴,于是将结果翻了一番,道:“50万?”
“你可真敢想”,谭山被这个数字吓了一跳,差点呛了水,“刨除各种开支,还剩不到20万块钱,昨天又还了10万块钱的贷款,我手上还有9万……”。
“等等”,林维桢急忙打断道,“您昨天去还贷款了?”
“对啊,有钱了不还贷款那哪行?30万啊,每天的利息都快赶上我半个月工资了,一天不把饥荒还上,我这晚上睡觉都不踏实”。
林维桢无奈地拍拍脑门,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30万五年期低息贷款,利率也就2个点出头,每年的利息还不到1万块钱,谭山居然第一年就还了三分之一,他难道不懂钱生钱的道理?
“咋了?这事儿我办错了?”,谭山瞅着林维桢的脸色问道。
林维桢哪敢说未来老丈人办差了,赶紧岔开话题道:“您手上的9万块钱打算怎么用?”
谭山道:“我拿不定主意,这不是来问你取经了?”
对个人来说9万块钱是笔巨款,但对庞大的黄桥农场来说,这点钱杯水车薪,还真不好安排。
林维桢也没什么好办法,道:“先留着作为流动资金吧”。
“行,听你的”,谭山答应得干脆,点了根烟,道:“还是多亏了你,农场上下才过了个好年。你甭觉得半年赚20万少了,其实一点也不少,我给你算笔账,这半年的工资、奖金和福利再加上年底每个职工发了50斤面粉,2斤猪肉,200斤大白菜,除去这些还剩下20万,如果只算收入,差不多有你刚才说的这个数”。
“年底的福利发的有点多吧?大家勒紧裤腰带熬两年,省下钱用来买设备扩大生产,两年后赚得更多”。
“你以为我想啊!”,谭山没好气道,“去年改革还是我拉下脸皮骂街才压下反对声音,如果让职工们知道赚了钱不分,信不信他们敢贴我的大字报?”
林维桢倒也理解谭山的难处,安慰道:“慢慢来吧,至少今年日子好过多了,等大家拿到了实在好处,以后你说的话他们不敢不听”。
谭山叹气道:“难啊!以前都是上面说什么我就做什么,现在都得我拿主意,操心操肺还不一定落着好,赚钱了是我应该做的,赔钱了我就成了农场的罪人,唉……”。
林维桢这才注意到,谭山的两鬓已经发白,脸上的皱纹更深了,他突然想起前世看到的一句话:每一个改革者都是开拓者,更是勇士,他们面对的不是一张白纸,也不是一块光秃秃的土地,而是一个个活生生的人,千百家庭,一座工厂,一个城市,甚至一个国家,以及那些拿着放大镜等着看笑话的批判者。
“做实事难啊”,林维桢不由得感慨道,“把实事做成功了更难!”
谭山闻言一愣,紧接着哈哈大笑起来,拍着林维桢的肩膀道:“你小子才多大年纪,就开始老气横秋地说丧气话?还不如我一个快六十的老头子!不是我吹,以前我连小鬼子和老蒋都不怕,现在更不怕这点难处!”
林维桢这才意识到,现在的自己可不是退休的老头,而是个二十郎当的年轻人。或许是前两天看到的现实太残酷,有点丧失斗志。虽说自己知道中国终将强大,但与外面的巨大差距还是让他深感无力。
知道要追赶世界脚步,但问题是怎么追赶,对此他总感觉无从下手,毕竟千里之行始于足下。
谭山说得对,这种心态要不得,年轻人就要有颗敢拼的心,要抓住一切机会去尝试。
小年这天一大早,林维桢正绕着谭山家跑步,远远地望见农场高中老校长骑着自行车来了。
等走近后,林维桢笑着招呼道:“老校长,您这么早骑自行车晨练呢?”
老校长麻利地跳下自行车,抓着林维桢的胳膊埋怨道:“林维桢,见你一面可真难!今天可终于让我逮着你了!”
林维桢一头雾水,问:“您找我有啥事?我这两天一直在海州”。
老校长气呼呼地道:“之前来找你,谭老三说你去当翻译了,要等腊月二十二才回来,所以今天一大早就来堵你了!”
林维桢见老校长额头冒汗,看样子累得不轻,忙道:“老校长,进屋喝杯水,擦擦汗,别感冒了”。
老校长摆摆手道哦:“今天过年我就不进去了,咱们长话短说,这两天有没有空?你给毕业班的学生们讲讲学习经验,我可是跟学生们打包票了,你别让我难做人”。
得,林维桢一个字还没说,老校长就把自己的退路堵上了,他还能怎么办,肯定要去!
“没问题,您定个时间,我保证去!”
老校长高兴地道:“赶早不赶晚,就明天下午两点吧,我都打听好了,魏凯利今明两天都在农场,不耽误你当翻译赚钱”。
说完,骑上自行车就走,还不忘回头嘱咐道:“要拿出点干货,别糊弄我!”
林维桢拍着胸脯道:“老校长,您就放一百个心吧”。
一直把老校长送到水泥路上,回到家杨婶问:“刚才我听到你在说话,谁来了?”
林维桢道:“是杨校长,让我明儿去学校跟毕业班学生交流学习经验”。
杨婶道:“这是好事儿啊,今天你就好好准备准备,别给老杨丢脸。不过老杨这人真是的,也不进来坐坐,知识分子还讲究这些干啥”。
林维桢道:“今天过年嘛,谁会挑这个日子上门……”,话还没说完,打脸的人来了,只见丹尼尔双手插在裤兜里晃悠悠地走进小院,隔着老远就喊道:“谭夫人,早上好,林,你怎么满头大汗,让我猜猜,你刚才去锻炼了?”
林维桢无语地看着丹尼尔,问:“你是不是背着凯利来的?”
丹尼尔道:“他好像不知道,我散步时路过这里,就进来瞧瞧”。
难怪呢,要是魏凯利知道丹尼尔今天乱串门,肯定会阻止他。这个家伙虽然不讲究,但想到他在国外生活长大,倒是情有可原。
杨婶对此倒也无所谓,笑着道:“丹尼尔,你还没吃饭吧,我们刚做好饭,留下来一起吃吧”。
丹尼尔根本不知道客气是何物,想都没想就点头应下来。
丹尼尔对杨婶做的大枣饽饽赞不绝口,一口气吃了整整一个,外加两碗苞米面粥,把谭耀祖媳妇惊得目瞪口呆。
这还不算完,临走时还一手拿着一个大饽饽。
“林,明天我想去打猎,还是野鸭子”,丹尼尔将大饽饽夹在胳膊下,打着饱嗝道。
“抱歉,明天下午我有事,需要跟你请半天假”。
“那太遗憾了,我会扣你半天的薪水”,丹尼尔笑着道,“对了,我能问问你明天去哪吗?你要知道,在这里如果没有翻译,我只能做一个哑巴,很无聊的”。
“我要去农场高中给应届生讲一讲怎么准备高考”。
“林,这是一件很有意义的事情,我也要去!”
林维桢哭笑不得,问:“你能听懂吗?”
丹尼尔垮着脸道:“好吧,这是个大问题”,这时,他突然看到正在扫院子的谭沁,伸手一指道:“我可以请美丽的谭小姐做我的翻译,我想她完全可以胜任这份工作”。
林维桢回头问谭沁:“怎么样?可以拿美元哦”。
谭沁眨眨眼道:“反正明天我也去,顺手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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