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月心正遭受着他重出之后的最大的危机。水人试着膨大或缩小了身体,想要崩断那些水草的叶片,或者从叶片的缝隙里脱身而出。然而不论他变大还是缩小,那些叶片是如影随形,像狗皮膏药一样就是硬贴着不放。
更何况树精脖颈下的那朵朱红色的怪花,还一直在源源不断地吸吮着江月心的灵息水流,水人此时就算想切断这条水流也是无法做到的了。
这样下去,自己会不会被这花给吸光了灵息呢?江月心在心底竟生出一丝恐慌来。
树精看着江月心被怪花和水草所困不能挣脱,冷笑一声,便不再理会,只自己将脑袋转开,密切注视着桃花源阵那边的动向。
杆儿强虽然避开了陆澄蒙的一剑,但他一错身就离了桃花源阵开关所在之处。杆儿强不甘心,提剑又要上前,但陆澄蒙已经占了那位置,无论如何也不让他近身了。
见状,杆儿强一个跃起,再落下时便不见了身影。他是想利用他草木的特性,从地底下摸到那开关之处,绕开了陆澄蒙,直击要害。
但他这点心思,岂能骗过陆澄蒙的眼睛?只见陆澄蒙仍旧一副冷冰冰没什么表情的样子,佝偻着背,裹紧了斗篷,尖锐的气剑已经收了回去,双手垂在身体两侧,没什么力气似的。
但是若仔细瞧的话,却可以看见有无数纤细如发的黑色丝缕,从陆澄蒙的指间迅速冒出,简直像是从他的袖管里倾倒出了一盆墨汁,哗的流到地面上,渗透了进去。
少了陆澄蒙的阻拦,周游再次试着突破桃花源的壁垒,毫无意外的,他又再一次失败了。正当他准备将字流中凡是能想到的字都再试个遍的时候,无意中一抬头,看向了陆澄蒙。这一瞧,周游只觉得头发根儿都竖了起来。
陆澄蒙指间流淌而出的黑色细丝,不是细藤又是什么?经过几番交手,周游对这东西再熟悉不过了,那是陆澄蒙这些“干将”从树精那里得来的草木之力,是檀列当生所化生出的特殊的藤蔓。
陆澄蒙不会无缘无故使出这些黑色细藤,既然藤蔓对着的是地下,那就是说,在地下应该有他的攻击对象。
能藏身地下的,还得是陆澄蒙对手的,恐怕也就只能是杆儿强了。但是杆儿强在地底下,会知道陆澄蒙在搞什么小动作吗?
周游想也没想,拔腿就要跑过去帮忙。他刚跑了两步,只觉肩头上一颤,没等去看,就见黑子从他肩上借力跃起,在空中打了几个滚,才重重掉落。
可周游瞧的清楚,黑子哪里是打滚儿,它那是用它的身体写出了一个字来!
周游急忙上前用手一抄,兜住了黑子,道:“气?”
黑子点点头。那正是它刚才在空中写下的字符。
此时就见黑子适才所在之处,腾的亮起了一团红光,像是火焰,像是鲜血。从这团红光中,蓦然凸显出一个大大的“气”字,亦是赤红如血。
周游惊道:“黑子,你是用自己的血写的这字?”
黑子没说话。但周游已经看见,黑子想要蜷缩起来的一只前爪上,仍然有还未止住的血。
“气”字符属于字流中“造”这一类,能够无中生有、增强真气,也可以与真气结合起来,模仿出某物来,以发挥出某物的功能。例如,模仿老鼠,就可以用这个字符所化的老鼠去掘出个地洞来。
可是,用血写出字符,还是写出这样一个能够造物的字符,到底是何用意呢?
黑子似乎看出了周游的疑惑,道:“调虎离山。”
周游还是不太明白,正要问时,却见陆澄蒙刺向地下的黑色细藤,突然之间蹿出地面,黑压压的一片,仿佛鸦群般,径直朝着黑子在空中写成的那个血红的“气”字扑来。
从陆澄蒙仅露的一双眼睛里的迷茫与惊讶看来,细藤的突然转向,并不是出于他的指示。
周游忽然明白了:“新鲜的血里有类似生命的活气,且更为直接,再加上‘气’字符的作用,这会让那些嗜血的黑藤以为这里有更丰盛的血食,所以它们便转了向?”
黑子点点头,又重复了一遍:“调虎离山。”
的确,黑藤被这个“气”字符引开,杆儿强那边就可以不受干扰地进行他的……对了,杆儿强到那里是为了什么呢?
周游很想去苏也那儿问个究竟。但是,陆澄蒙站在杆儿强的上方。他的黑藤虽然暂时被吸引了开来,但以这人的实力来说,他绝对不会任由黑藤放肆的。而周游,也不可能将杆儿强一个丢在危险中于不顾。
于是,周游打定主意,将黑子放在地上,叫它去苏也那里,自己则拔腿就往陆澄蒙那边跑去。
哪怕他没有多大的本领,能帮一分,总是一分吧?
周游跑了几步,就听有声音在他身旁不远处喊道:“周游……”
这声音实在是太熟悉了。周游登时止住脚步,扭身面向桃花源内。
果然是那少年在唤他。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束缚着少年的藤索已消失的无影无踪。
“我在。”周游看着那少年,无端觉得胸膛里充满了喜悦。
少年看着周游的眼睛里,闪着近乎狂热的光。但他似乎在努力克制着自己,只允许自己的脸上露出一丝淡淡的微笑来,将更多的情感压抑在心底。少年咬了咬嘴唇,方对周游道:“去救月心,她被困住了……”
“什么?江月心……”周游有些难以置信。江月心是他们这几个人来头本事最大的了。要说有谁能与树精抗衡,也就只有江月心这水人了。而且他与树精算是老对头,也不是头一次交手,怎么可能被困呢?
尽管不敢相信,周游还是下意识的往江月心那边看去,结果,一眼就看见江月心被水草和朱红大花所纠缠牵制的困顿模样。
周游一惊:“那水草……”他在风雨桥刘若明讲述的故事里,曾经听他提起过树精曾化出水草的牢笼,当时几乎把那少年逼的无可遁逃。
少年似乎能看到周游的内心似的。他轻轻道:“不错,他那个水草的术法,很是难缠……但那还不是最关键的,关键的是那朵花,朱无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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