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州三国东晋,西楚,北魏三足鼎立,其后西楚内乱分裂西蜀南唐两国,四国纷争持续整二十年,最终北魏灭东晋,南唐亡西蜀,两国隔江而治,期间几多征战,数两渡漓江最为惨痛。
李居承复出宰相以来,先后平定内乱,剿灭叛匪,镇压国内试图占据主导地位的修行宗门,手下悍将无数,共计十三位战功卓然的义子,十年征战,如今可享太平盛世者还有六人。
却只有李在孝一人独掌二十万沧州兵马,其余五人虽也领将军,上护军头衔,却更多的是一种荣誉,有品阶无执掌,如何不让人心头闷气。
这些年来,李居承虽然对那位独守边疆的义子信任有加,暗地里仍是少不了谍报监视,从京都贬谪到沧州的官员,十之一二都携有皇榜在身,其中用意不可明说,却又人人心知肚明。
说到底李居承便是连一声匹夫都称不上,手不能提,肩不能抗,风雨飘摇六十余载,任过两朝宰相,侍奉过三朝君王,位极人臣的荣耀已然享到世间极致,只不过此等雄伟人物又该如何力保晚节,膝下无子似乎不算坏事,不然在他死后想必任何一位言官的谏辞上都少不了拿其后人开刀的立威手段。
北魏的命数早该在十年前那场内乱之中终了,却全凭借这位老人中流砥柱,硬生生的扶起了这座降倾的大厦,不管后世的史书如何评价,至少开篇第一句绝对是一番真切高谈,只是人抬得有多高摔得就有多狠,最好的是摔出个尸骨成山,血流成河,才好过后来者垫脚而上。
老人一天天的老去,身后或喜或忧,被镇压了足足小半辈子的官场权贵,两位战战兢兢的异姓王爷,除了那位有本事自统一州的军神外,谁不想之后的四五十年能够活的更加如意,当然最如意的位置莫过于老人身下的位置,又或者那座谁都希望却只能有一人坐下的椅子。
长门郡郡守徐良度斜躺在太师椅上,身旁的小妾生的艳姿狐媚,一对呼之欲出的双峰险些撑破了那块缚胸的素布,轻轻捶打着老爷的腿,怯生的模样让人好是怜惜。
“牡丹,昨日让你去陪同那位大人你心里可有幽怨。”
被唤作牡丹的小妾不敢妄言,可脸上却分明带着忧伤,将那张狐媚的容颜衬托出楚楚可怜。
“老爷何尝不是心如刀绞啊!”徐良度一把拉过美妾搂在怀中,用手指轻轻刮过那双明珠眼睛下的泪水,“这些年往上面不知送了多少银子,却仍是了无音讯,这次的机会老爷肯定得要抓住才是,在沧州做个土皇帝虽是不错,可一旦变了天,倒霉的还不就是那些没有眼力劲的家伙,我跟老曹牵得路子差不多,若是日后能进了京都,那怕再往外调也不至于是这等凶险干瘪之地。”
“妾身愿为老爷分忧。”牡丹轻声媚意的说道,这等勾人心魄之术分明是从骨子里出来的。
徐良度轻捋胡须,脸上很是欣慰,说道:“苦了你啊!日后进了京,老爷肯定不会亏待你的,这几日你多委屈,伺候好那位大人,大夫人的身份就是你的了。”
牡丹沉重的吸了几口气,手指在胸前的饱满处狠狠的饶了两圈,想起往日那个总是压在她头上的恶妇,柔媚的眼神中不觉闪过一抹快意。
在那段凹凸有致的身形上轻抚的徐良度面色不变,嘴角略微向下一沉,女人啊!总归是最好骗的,共患难尚可,若是得了上爬富贵的机会,又怎会在意一两件衣衫,更何况还是供旁人穿过的。
长门郡与拒南城不过一水之隔,两地郡守都是同一时期出身的进士,曹军一这两年没少与京城那位忠字名的义子牵线,沧州总是被太多人看在眼中,如果说真要找出一个可以顶替李在孝的人物,无疑是从同样战功赫赫的五位义兄之中选一人,往日里从未传下过只言片语的大人物竟然破天荒的派遣密使而来,这可委实是瞌睡时来了枕头的好运气。
两颗拳头的夜明珠被这位郡守大人视若珍宝,却又只能在书房中暗自欣赏,把玩在手中,回念着那位贵人临走时的承诺,这身青色官府实在是不如那件绯色来的长眼。
忽闻屋外一阵嘈杂,曹郡守愤愤然的将手中的夜明珠收回盒中,端起官老爷的架子,这帮奴才真是不打不成材,莫不是非要在进京前打死一两个才知道老爷的威武。
推开房门,只见一个血咕隆咚的圆球砸了过来,曹军一下意识的用手接住,竟是往日里那位屈膝阿谀的管家人头,鬼叫一声脱手而出,奈何鲜血渐染在身前补子上的鹭鸶,白鸟染血,凄惨兮兮。
一名身着白色貂裘的俏公子嘴角带笑,手中一把弯刀鲜血欲滴,那股子煞气分明比融雪时节的寒风还要刺骨,吹的这位郡守大人摇摇欲坠,合不拢的上下牙齿打的直响,远处的庭院中一袭黑色甲胄,铁靴在地板上踏的铿锵有力,每每挥刀便是一声惨叫,鲜血染红砖墙,那张沧桑的脸颊终于苍白胜雪。
“你,你究竟是什么人”
貂裘公子咧嘴一笑,一字一句的说到:“沧州,苏问。”
......
客栈二层,一名身形俊朗的男子行步上楼,脚落在柚木地板上轻盈无声,随手数过六间客房,推门入了其中第三间。
客房之中几名壮硕男子冷眼直视这位不速之客,其中一名神情严峻的中年刀客紧握刀柄,如临大敌一般,一身开灵修为显露无遗。
进屋男子只迈出一步也已经坐在了刀客身旁,两指捻起桌上的茶杯,轻声道:“感谢诸位一路护送我那小兄弟,不过就到此为止了。”
中年刀客身形不动却连大气都不敢出一下,对方那一步缩地成寸的本事实在太过骇人,犹豫片刻后还是松开了刀柄,至少这样不至于热闹了对方,“这位大人,在下不懂你说什么,我们只是过郡的商户,在此歇歇脚而已。”
“如此吗?”男子饮完茶后将茶杯放回桌上,起身时当起一层涟漪,一层波纹还未触壁,身形已然飘至屋外,留下一声算不得威胁的警告,“那便好,只是三十里内希望不要有你们的身影出现,否则我不介意让你们睡上几天。”
说罢,飘然而去,直到此刻其余五间客房的几人才慌张冲出房间,面面相觑,腰间悬挂的兵刃分明是官刀无疑,这些人都是郡守的亲卫,如果苏问在这里肯定能认出几张熟悉的面孔。
那名应该是一行人领队的刀客面露疑惑,立马修书一封,命手下飞鸽传书长门郡交由娄大人。
有一名魁梧汉子满眼忌惮的低声道:“大人,方才那人究竟是谁。”
那刀客毕竟是入了开灵境界的修士,眼界自然要比手下众人宽出几倍,方才未敢轻举妄动,等到对方离去才察觉到莫名的胆怯,好在没有出刀,否则这十几个兄弟恐怕都要跟着送命,“这等身法世间少见,南朝我不清楚,不过咱北魏有两个。”
“逆行道的宫羽长歌和那位盗圣南追星,那方才那位是?”那名汉子压着声音从嗓子里传出一句话来。
“多半是后者,若是那位宫羽先生,只怕我们已经是尸体了。”
汉子长舒了一口气,宫羽长歌的名头实在是容不得人面不改色,死在那儒生模样的杀手手中的人多到让他们这些曾经在沙场上提人头饮酒的悍卒都自叹不如,这等人虽然会与你说些家长里短的话语,可也是你此生最后一次开口。
“我们该怎么办,若是跟丢了,殿下怪罪下来,如何担当得起。”
刀客皱眉,沉声道:“南追星号称盗圣,身法了得,但从未听过他滥杀无辜,尽可能保持三十里的距离,见机行事。”
“是。”
......
离了饭馆的苏问悠哉悠哉的骑驴前行,一路上倒是引来了不少驻足的目光,正如谭君子所言,这身麻衣毛驴的行头在此刻的沧州绝对要掀起一场风潮,正如十年前青衣白马渡江而来,之后几年但凡是沧州少年无不是着青衣而行,以至于几家染坊的青色布匹都断了货。
人头攒动,两侧要喝的叫卖声不绝于耳,澜沧郡本就是大郡,人口自然不是拒南城那等下郡可比,光是卖糖葫芦的人家一条街少说也能见到四五处,而且不同于扛着草把边走边卖,几家成规模的小店连成一片,却也没有说是那家生意火爆,谁家生意冷清的较量,大多都是各自排起了长队。
小仆人挤了好久总算买到了两串糖衣最厚的水果串,算是那家的独到手艺,不同于千篇一律的山楂,红绿相陪以及酸甜杂糅的口感使得买卖做的热火朝天。
苏问接过一串,那色彩喜人不说,还未入嘴就已经是口舌生津,小仆人本就不是附庸风雅之人,一个接一个直管在口中留下味道,囫囵的陷下肚中去了。
清风徐徐,将水果和糖衣的甜香飘了很远,苏问晃了下神,糖串上最大的那颗金橘不见了踪影,还不等小脸憋成一处,耳边传来一道轻语。
“小苏,好久不见,一颗金橘换百里无忧,这买卖如何。”
苏问延展笑容,对着清风呵呵一笑,“三哥,说话算数。”
人来人往,多的是比肩叠踵,又有人驻足观望,不是羡慕那身麻衣,而是咂嘴可怜,多么瘦弱的一头驴子,多么狠心的两个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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