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台之上鸦雀无声,另外两座殿主装聋作哑的闭目养神,宋贺缓慢收回远眺的目光,想要从那张不温不愠的脸上看出点点端倪。
“做不得又怎样,难道还有谁比她更适合吗?灵儿是宗内惟一一个以八座灵宫入开灵的弟子,天赋不在师弟之下,毫不客气地说,只要灵儿从观天台上下来,必然是有史以来最年轻的立尘境。”
宋贺开诚布公的说道,语气尽是侃侃谔谔。
“今日之后能开启八座灵宫的弟子不止灵儿一个。”常清泉轻声道。
“哼,莫不然还是李诚然的那个弟子吗?纵然他念力玄妙终究不入大道,莫说开灵,三年未进起凡,这种人就当得了掌教吗?”
“自然不是他,他日后成就如何,又要归于何处都不是我们这些界内之人可去操心的,他终究是要超脱,孟良天性纯正,又在观天台下证道五年,只需再进一分,我还等得起。”
“孟良!”宋贺低眉观去那在场中那道并不起眼的弟子,当年对方开六灵宫入开灵,被视为下一任殿主人选,只可惜见过诗仙气派后便一蹶不振,修为直坠起凡,在观天台下悟道整整五年不出世,终于再无人记得他的名姓。
“此子跌境重返,再上一楼的确不易,可就算如此也比不得灵儿,若他去做掌教,灵儿如何,你应该知晓以她日后的成就绝对胜过一个掌教,没了她我看一气宗如何中兴。”
常清泉扯了扯袖袍,只动嘴唇却不发声,但宋贺看得分明,“灵儿将会继承你的衣钵,出任下一任执法长老,成为宗门最锋利的剑,也算是你对她的一点弥补。”
“何来的弥补?你分明是要逼走她。”宋贺不明所以开口问道。
常清泉抬手指向隐匿在人群中的宋承河,没有言语,宋贺面色微沉,落在木椅扶手上的枯槁手掌猛力收缩,留下一个清晰可见的掌印,心中所有疑惑一瞬消除,再看想只退不进,明显处于下风的上官灵儿,苍老的脸颊越发狰狞了起来。
“那个畜生。”
“这还不是被你逼出来的,你一心为采气道昌盛,为上官灵儿能够但其一气宗大任,几时分出过心思在他身上,不过是顾忌外人目光,动辄便将自己的亲孙子吊起来抽打,师兄你为宗门鞠躬尽瘁,说到底才是无情之人。”常清泉拦下盛怒的宋贺。
“这件事我不会声张,也决不可能隐瞒,念及情面你趁早安排宋承河的出路,过些年便引咎退后,由灵儿出任执法长老,我不求她能一碗水端平,但经过此事之后,至少不会偏袒散气道。”
“姓常的,你好深的谋算,将一切都计算好了,就是为了看我的笑话吗?我为宗派兢兢业业这么多年,就落下这么个下场,可灵儿呐!她又做错了什么。”宋贺愤然起身,突然发觉这个对自己笑了几十年的师弟越发的阴暗。
常清泉少见的收起平和的神色,目光越发深邃,“师兄,你对宗门的忠诚我从不怀疑,但你老了,一气宗也老了,要想让朽木重获新生,我们就该放手,之后孟良会下场,以大代价助灵儿破境,如此这丫头才肯真心辅佐他,阴谋也好,道义也罢,算我对不起她好了。”
“我为你宋家留下一条血脉,日后去哪里都好,算是仁至义尽,你好好思量,灵儿天赋极佳,但心性不足,也许败一次才能涅槃,不过只是也许。”
宋贺面如死灰,瘫坐在椅子上,只剩下口中喃喃自语,“灵儿,是师傅对不起你。”
“就算她登上观天台,想入立尘也决不容易,但是有一场造化在等她,一样是有史以来最年轻的立尘境,这座宗门靠孟良,也靠她,我不认为自己是个称职的掌教,但也无悔,就像当年师傅把我骗上这个位置,谁又能真正超脱。”
......
坐席间,一直沉默不语的穆巧巧轻轻扯了扯苏问的衣袖,轻声说道:“那个恶姐姐有点不对,好像是被人下了巫术。”
巫术盛行于西蜀一带,可治病、寻人觅物、卜问吉凶、通灵驱邪,通常是画符,念咒,或有送服,最玄妙的则是灵魂附身,只不过凡事都有两面,巫术即可救人,同样也能杀人于无形。
“巫术?”苏问惊呼了一声。
“嗯,而且这巫术残忍的很,初始还无反应,一旦催动灵力,便会发作,直到将所有气机吞噬殆尽,也就再无修为咯,你看,从刚才开始那个恶姐姐就只是以剑招抵抗,没有附加半点灵力。”
苏问仔细去看,的确端倪重重,上官灵儿毕竟是开灵中境的练气士,没道理与黄霸元一招一式的对抗。
“李叔。”
“我听到了。”李诚然斜眼看去高台,正好与常清泉垂下的目光相碰,只是片刻,那双豆大的眼睛猛地一怔,胸口一股气息没能提起便压了下去,身形晃晃悠悠的重新坐回坐席。
苏问没有观察到那瞬间的交流,但看出李诚然神色的变化,连忙问道:“真的被下了巫?”
李诚然紧绷着脸颊,目光没有看开口追问的苏问,而是掠向了一身白衣的孟良,对方冲他供身一揖,心头彻底惊凉,口中惴惴道:“你别管了,好好等着就是,已经不是为你登台那么简单,一气宗也要借此变天了。”
苏问听的不明不白,可他在意的无非是自己能否登上观天台,至于上官灵儿为何被下了巫,是否与一气宗内的势力冲突有关,只要不影响自己,同样高兴作壁上观,一路走来,陈茂川从苏问身上看到了何为生命的奉献,苏问又何尝没有看到这世间的无奈,边城的汤圆寡妇,木屋的猎人夫妻,以及天之骄子的学府众人,只有活着才是根本。
黄霸元一记迅猛腿鞭侧扫而来,势大力沉在空气中劈出阵阵闷响,上官灵儿银牙紧咬,在其眉心处一抹黑气如游龙撺掇,使得她每次运气便会自行卸去六七分,无奈只得以肩头抵住剑身生生挨下这记鞭腿,连退数十步。
“你为何不用灵力,看不起我吗?”黄霸元停在原地并没有乘势追击。
上官灵儿卸去肩头的劲力,身形难免有些摇晃,可那张倨傲冷漠的面孔却不显半分的颓败,剑锋一指,也不多言,怒刺而出。
黄霸元虽然好斗,但只好和强者斗,尽管他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但此刻的上官灵儿让他提不起半分兴趣。
可既然对方执意寻死,黄霸元也不是心慈手软之辈,攻势越发凌厉迅猛。
另一边,懒人与宁臣画交战上百回合,懒人只守不攻,却也让宁臣画寻不到丝毫破绽。
“这家伙是王八吗?只会挨打。”有人嗤笑出声,在他们眼中占据攻势的宁臣画自然更强,即便懒人未曾露出败象,那也是苦苦支撑而已,再者一个破败的散气道凭什么可以坚持到现在,无疑是在这些曾经嘲弄过那对废物师徒的脸上狠狠的抽打了一巴掌。
“宁师弟不要和他客气,一剑破了他的龟壳。”
“这位师兄,我还有最后两剑,如果你还守得住,我输的心服口服。”宁臣画朗声说道,比起与苏问还未动手便取胜相比这一战实在酣畅淋漓,身份修为他本就不在意,相反话语中真正的显露出敬佩之意。
“来。”懒人只吐出一字,两只略显偏长的袖子被他双手一甩绕在臂膀负手而立。
剑身起落,宁臣画摆出一个摆出古怪的姿势,以左手二指夹住剑锋,灵气涌动,那柄上品宝剑随即弯出一个半月,一声脆响,宁臣画体迅飞凫,松开二指的刹那,弹回的剑锋左右回返,剜出四五朵剑花。
懒人负手而立,至始至终都不如对方那般招式千变,他没有灵力,更没看过一本武学秘籍,唯一的手段就是从识海之中源源不绝的念力。
无名剑招迫近一丈,宁臣画只凭借一本剑谱苦练两年仅有两剑,千锤百炼不断完善之下意境最高的两剑。
剑气肆意撺掇,宁臣画仅以单纯的招式便使得地面龟裂,一道道细微的裂痕蔓延开来,递剑,上撩,两个返璞归真的至简动作一气呵成,切开气浪,迎头而下。
剑气对念力,两股南辕北辙的力量,却又是殊途同归的本源,碰撞之间只有强弱,剑气无形却能掀动疾风而行,而念力不仅无形更是无痕,围观众人瞪大了眼睛,只听到炸响之声如春雷响彻,却不知胜负如何。
气劲荡漾之中宁臣画又起一剑,只是瞬间如同在虚空之中踏走,尽管是借助劲力碰撞产生的推力,仍然让围观众人无不惊呼出声。
“起长歌。”
宁臣画一跃飞天,身形如陨石飞降,划出一抹殷红,剑锋高速摩擦之下火星四溅,不论最终能否得胜,这把玄铁宝剑都将是油尽灯枯。
苏问看的紧张,远坐看台的他禁不住一个寒战,这一剑的剑意丝毫不逊色大雪平原上三剑破千相的破字剑诀。
抬头皱眉的懒人心痛身上崭新的道服被撕扯出两道裂痕,本想风风光光的在某人面前表现一次,似乎更显狼狈了,辱骂声很刺耳,归根结底是身后的大殿太破败,撇开这一点,不说赢几声叫好,也绝不至于白眼重重,本以为已经习惯,原来还是很在意。
懒人向着坐席上扫过一眼,无视朝他挤眉弄眼的李诚然,始终没能见到想见的人,识海因为念力的过度抽调而胀痛,负在身后的双手此刻终于松开缓缓点在眉心之上。
“她没有来,应该也会听说吧!”
“上官灵儿一剑起龙卷,我还一念退开灵,这一剑我守不住,不过我不想输,你刺了我六十三剑,接我一招试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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