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间千万事,总在一瞬间,有人猜中了开头,却猜错了结尾,本该是剑拔弩张的时刻因为两句认输,两句认可,云淡风轻的如同洗尘池的池水,没有半分滋味嚼头。
苏问坐回席间,场中鸦雀无声,惊雷滚滚早已让人振聋发聩,谁还敢多言半句,只怕又是一声惊雷。
繁俗的过场极多,先是颂赞先祖,后是鞭策来人,总之直到苏问快要昏昏睡去时才终于听到了有意思的字词。
“观天台凝聚本宗千年传承,念达通天,以念力通经脉,采,聚,凝,散,四道法门于高台之上有我宗前辈以大手段篆刻.....以身养念,集造化于开灵,修百念入立尘。”
世人皆知一气宗观天台是集大气运之地,登台时修为越高,可得造化越大,养念去开灵,转而入立尘,但凡能从观天台悟道而回,日后成就必然在开灵之上,资质上佳者可观立尘风景。
这也难怪宋贺为什么不惜与掌教对立也要送上官灵儿登台,修行之中三道门槛,一等入开灵,开一至九座灵宫,开则灵,不开仍然是凡;傲然立尘世,窥探三千真道行,脱身拘泥,方算入一品高手;竖耳闻天道,开口不惑亦是不惑,从此尘世有神仙。
其中数开灵入立尘最为关键,开一座灵宫是开灵,开九座灵宫同样是开灵,只是灵宫开得越多,入立尘就愈发困难,若真是九座灵宫入立尘多半要引来天劫雷罚,否极泰来,物极必反,凡事行至极致都是有违天和,就如苏问这般,
苏问撇了撇嘴,自言自语的说道:“人家登台求立尘,再不济也是问道开灵,我到好只求入起凡,真是不幸啊!”
“嘿嘿,倒也是大幸,唯独有些暴殄天物的味道。”话刚脱口,苏问又立刻自嘲的改口说道。
比斗一说最早是江湖流传的比武规矩,最后融入众多修行门派,成为一种对弟子的考量标准,只是随着五十年前那批黄金一代的殒落,再加上十年前的浩劫,北魏的修行门派大多摇摇欲坠,多少年不曾出现几个有资质的弟子,以至于比斗也渐渐变作了一句空话,毕竟一骑绝尘而去,明眼人看在眼中又何须那么多枯燥无味的过程。
如果没有苏问的出现,今年也该是在这番言辞之后便开启观天台,登台的自然也就是上官灵儿,这些年来有不少人尽管表面上心悦诚服,可心里多少迈不过去,不如那黄蛮儿就是其中之一。
如此倒真有不少人打心眼里欢喜苏问出来插上一脚,不然哪有这么多的乐趣可看,既是比斗,四座道门的弟子便都有资格参加,除开自知之明的大多数,仍有少数人抱有侥幸的走出队伍。
先前聚气道那名负剑少年是其中之一,孟良自然也掠下阵来,上官灵儿端坐木椅,但无疑也要下场,凝气道似乎如旬殿主的脾性一般,不好人争,只有先前露面的那名弟子在犹豫了片刻后也走了出来,只是最让人瞩目的却是从那无人靠近的席位中走出的慵懒身影。
如此场间也占了十余人,其中大半都是采气道弟子,苏问暂时没有下场,尽管前两场都已认输结局但也算得一次小场,所以侥幸跳过一轮。
上官灵心冷漠的看向那十余名跃跃欲试的同门,大多还在一等徘徊,猛然一个起身,芊芊玉手一挥身前,一柄长剑牵引而来,手握剑柄一股浑然天成,身后八座模糊的轮廓映射虚空,一气出八宫。
剑身横扫,薄如柳叶的长剑撼动山岳一般漫卷起平地龙卷,场间立即人影晃动,惊叫声四起,待到尘沙归息,天地分明后,只剩下三人仍然挺立,其余皆是倒地哀嚎。
一剑终了,上官灵心重新坐回木椅上,神色不动,只是嘴角传出一道冷冽的声音,“倒地者,自行退场。”
这便是姿态,她曾经对苏问说过,即使自己不屑登台,也容不得宵小之辈窃取,在她眼中宵小之辈不只是苏问,所有人都是。
“真是霸道啊!”苏问不禁摇头,本以为借着一次轮空可以看看热闹,却想不到上官灵心竟然骄傲的这种地步。
“如果不够霸道,你以为你还能坐在这里吗?”陈茂川接过话头,难怪苏问可以心安理得的喊出两句认输,真是把准了某人的脉门。
少了碍眼的家伙,局面也变得明朗,采气道有上官灵儿和孟良两人,聚气道有负剑宁臣画,凝气道无人站立,偏偏最没落的散气道下场一人,此刻也仍有一人。
有些人多少要颜面扫地,一声狂语从场外砸来,人头偏东之时,凝气道弟子只觉得肩头一阵刺痛,一道人影踏肩而来,瞬息间坠入场中,堪比一颗天外陨石,落地时荡起阵阵烟尘。
“上官师妹,再赐我一剑如何。”
见那人披头散发,身着黑衣,尽管身形枯瘦,却隐约透着一股野兽凶悍,一双猩红的眼睛终是让人忍不住喊出声来。
“黄,黄蛮儿。”
隐匿在人群中的宋承河冷笑一声,悄然将左手藏于身后。
被称作黄蛮儿的黄霸元可谓是一气宗内人人敬畏的一个禁忌,此人嗜武成性,逢人便于人比斗,同门切磋倒也无碍,只是这黄蛮儿出手狠辣,从不留情,常将对手打的伤筋断骨,可若是落败,必定是三日一战,直到取胜为止。
偏偏他天赋极佳,以战养战,同阶之内几乎无敌,最善越阶,曾以开灵下境修为打断一位圆满境界长老七根肋骨,从未动过怒的旬程一掌将其打伤在床数月之久,谁知黄蛮儿复原之后变本加厉,几次险些闹出人命,直到上官灵儿入宗,两年后迈入开灵,这位人人畏惧的魔头才终于遇上了克星。
一年之内对战十三场,无一取胜,黄霸元全身上下几乎每一块骨头都被打断过,若不是最后被旬程禁足在乱石山,只怕真有可能死在上官灵儿的剑下。
高台之上,旬程猛然挺直了身子,心中叫苦连天,这顽劣徒儿怎的出现在了这里,正欲起身下台,却被常清泉一语止住,冷汗直流。
“既然说交给晚辈去处理,那就由着他们闹好了,宋师兄,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宋贺眼睛狠狠剜了一刀旬程,先前不见黄蛮儿,此刻却出现,冷笑一声,“这黄蛮儿也是不错,可惜了,注定要再卧床修养半年,荀师弟,师兄先在这里道歉了。”
“不敢,不敢。”旬程连忙说到。
黄蛮儿没有理会场中其余三人,径直走向上官灵儿,神色越发的狰狞,冷笑道:“观天台我不在意,我在意的只是你,比斗的规矩太麻烦,我就问一句,这一战你接是不接。”
上官灵儿眼眸轻挑,端坐在黑木椅子上神态悠然,对于黄蛮儿的挑衅并无怒意,轻声道:“一年前我仅是开灵下境你尚且不是我的对手,如今我已是开灵中境,你如何胜我。”
“那要打过才知道。”黄蛮儿怒喝一声,脚下踏裂地面,如同饿虎扑食一般。
一言不合便开打,苏问撑着头,看惯了对上官灵儿低眉顺眼的家伙,越发觉着这黄蛮儿好生有趣。
另一旁负剑少年满眼狂热的凝视两人,本就是一把需要磨砺的剑胚,自然不会放过任何一次酣畅淋漓的战斗,说起来他与那黄蛮儿都是一路人,走的都是以战养战的求道之路。
孟良轻笑一声向后退了一步,将懒人托在身前,懒人之所以出场就是为打架而来,至于跟谁打,结果都是一样,当初他一念战退开灵,今日就要让所有人知道,散气道仍然当得起正统二字。
两边战斗,两人使剑,两人空手,宁臣画挺剑向前犹如突入云霄的飞鹰,锋芒毕露,懒人则像那瀚海波澜中的一座碣石,巍峨不动,任你剑气航然,入不得我三寸天地;黄蛮儿拳打裂空,脚踏裂地,端的是横炼外家功夫,又与凝气道的凝气决相得益彰,包裹着灵力的拳脚肘膝具是杀人的利器,上官灵儿虽然一味退却,手中长剑只挡不出,可身形始终没有脱离木椅,随意退去,掌控灵力调转如绣娘穿针得心应手,到底是采气道的当家弟子。
苏问在台上看的精彩,这才是修者之间的比拼,你来我往,招式频出,一方是大势如苍穹压顶,一方如溪涧横舟随波逐流,比不得孩童打架的乱嚷一气,全无章法,却也胜负只在一瞬间,此刻看来还真不是一语可言胜败。
孟良距离苏问较近,轻笑一声说道:“就剩你我两个了。”
“怎的,你想与我打一场。”苏问抓了抓头,有些胆怯,一个开灵境界的修士找我一个凡人打架,我又不是懒人,摆明是受欺负。
孟氏为东越大姓,即便亡国以后也仍是替北魏朝廷出了不少身居高位的读书人,梦德孟得,德意礼法差不多都是由孟家那位老太爷一手写就,几百年流传下来的书香门第,总算是出了一位好舞刀弄棒的子孙,却仍然少不了家传的儒雅。
“跟你打架没意思,不过你要是闲的无事,我倒可以陪你过两招。”
“免了,我也不想跟你交手,同看,同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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