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论私底下的关系如何,表面上,都是表兄妹。
人情往来还是要的。
云净初备了礼,分别送去了三位皇子的府邸。
亲自上门祝贺就没有了,若不一视同仁,外面少不了又会出些闲话。
*
云净初见到柳知微,是在三个月后的新年宴上。
比之之前,柳知微丰腴了许多,怀了身孕,小腹微微凸起,少了几分少女的飒爽,多了几分妇人的温婉。
那一年,在猎场上遇见的,那个弯弓射箭,射杀猎物的知微郡主,到底是变了模样。
见了云净初,柳知微的面色有一瞬间的复杂。
而后,就释然了。
年少无知,错把白慕喻当成了梦中良人,痴痴等了数年,却等来他另娶他人。
说不心酸是假的。
可现在,看到他们夫妻恩爱,又生下了一个可爱机灵的女儿,她自己也有了归宿,又觉得当年像极了一场梦。
所幸,都过去了。
“昭阳郡主。”
她微微福身,被云净初拦住了。
“三皇子妃不必如此。”
她是郡主,柳知微也是,虽然柳知微品级不如她,需要行礼。
可柳知微现在更是皇子妃,根本无需如此。
柳知微顺从起身,垂头瞧见她怀里的白思楚,眼里多了些柔意。
“这就是小县主吧,长的真可爱。”
云净初将白思楚举高了些,小东西这会正瞧着柳知微发愣呢,一双眼睛睁的大大的,连眨都不眨。
云净初好笑的解释,“她大抵是喜欢你,这丫头随我,喜欢长的好看的人,一看见就舍不得眨眼。”
柳知微被这个解释逗笑了,手抚着肚子,想着以后若是她的孩子也是这般,那一定很招人喜欢。
“小县主也满六个月了吧?”
“是啊,有六个月了。”
白思楚出生的时候,是六月,现在新年,正好六个月了。
“看来等过了年,小县主就该长牙了。”
一般的小孩子,都是六七个月的时候长牙,有些晚,有些早,不过白思楚刚刚咧着嘴笑的时候,柳知微看到了,她还没长牙。
“是该长牙了。”
云净初还愁这事呢,“她现在就喜欢咬人了,长了牙还不知道怎么折腾呢。”
“咬人?”
柳知微怔了怔,这么小的孩子,都没长牙,怎么会咬人?
一看她这个表情,云净初就知道她不懂。
解释了句,“喂、奶的时候,她喜欢咬。”
一本正经的语气,连神情都没变换一下。
柳知微闹了个大红脸,整个人都快烧起来了。
“这……这样啊……”
她还是第一次怀孩子,又哪里知道这些。
心中羞赧,又暗自瞅着云净初。
以往的昭阳郡主,虽然行事肆意了些,也没这么的……大胆吧?
难道,当了娘的人,都会……变得彪悍?
她设想了一番,自己说孩子喂、奶咬人的场景,生生打了个寒颤,脸烧的更红了。
云净初一脸的云淡风轻,都是当娘的人,害什么羞,总归都要经历的。
若是换成未婚的姑娘家,或者男子,她必定不会这般直言。
有了这一茬,柳知微也待不下去了,育儿心经什么的,她还是很好奇的,可是受不住云净初这般直白的说话方式,她怕羞。
柳知微一走,云净初就自己带着白思楚到处晃荡去了。
宫里看似大,能去的地方就那么多。
御花园里现在到处是人,她也不感兴趣,本来想带小思楚去小九那转转,又想着小九估计现在跟曾之懈在一起。
这对未婚夫妻,现在腻歪的很,她也懒得去当柱子。
寻思了会,干脆抱着小思楚去了皇后的凤仪宫。
自从上次百岁酒,皇后出现之后,在宫里的活动就多了许多,也算是重出众人视线之中了。
现在京都这些人说话做事,都要多顾忌一人。
不过皇后在京都没什么势力,无儿无女,娘家又早已经落魄,独自一人独处宫中,端是寂寞的紧。
她说喜欢小孩子,让云净初常带小思楚去凤仪宫坐坐,云净初最近也经常去。
到了凤仪宫,伺候的宫女,立即端上了热茶和吃食。
“那些孩子应该都在花园玩着吧,你怎么不去?”
今儿个是新年,每年的新年宴上,最不可缺少的,就是花灯。
御花园那,现在是最热闹的时候,因此皇后才有这一问。
云净初兴趣缺缺,“小姑娘玩的东西,我就不去凑热闹了。”
皇后好笑的紧,“你自己还不是个小姑娘。”
这话也没说错,云净初跟白慕喻成亲的时候,才十五岁,就算生了白思楚,现在也才十七岁。
在京都,这还是花一般的年纪。
十七岁未出嫁的,也不是没有。
云净初低着头逗弄白思楚,“生了这个小丫头,我感觉自己已经老了。”
以前,还偶尔心血来潮,闹腾闹腾,现在,她是真的觉得自己老了。
“生了孩子,多了牵挂,难免想的多些。”
皇后脸上多了些愁思,显然是从这话联想到了自己,嘴角也多了些苦涩。
她年纪也不小了,宫里跟她一起进宫的嫔妃,现在儿女都成亲了。
而她,还是孤身一人。
云净初望见她的脸色,顿时止了话茬,不再提。
倒是她怀里的小东西,咿咿呀呀的叫唤起来。
说的是什么,也没人听的懂,反正就是乐呵的紧。
有她这么闹腾,皇后想伤心也伤心不起来,止不住又被逗笑了。
将皇后的变化看在眼里,云净初大概明白,皇后为什么叫她常来坐坐了。
皇后只是想,这凤仪宫里,有些人气吧?
这所谓的人气,指的当然不是她,而是她怀里的小东西。
在凤仪宫小坐了片刻,白思楚就闹腾累了,睡着了。
“要不然,把她留在这里睡吧,你抱着也累。”
皇后提议,指了指一旁的软塌。
云净初想了想,便同意了。
凤仪宫不似其他地方,这里安静了太多年,以至于,宫里完全没有人注意这里,只怕连棋子都没安排一个。
皇后突然重新掌权,估计后宫一群人还懵着呢,想做什么也来不及。
放在这,的确没什么可担心的。
凤仪宫里是没什么问题,可有地方,却出了大问题。
宫里就是一个是非之地,每次举办宫宴,就没见过平平静静,安然收场的,总要闹出些事来。
今日便是如此,刚安排好白思楚,就有宫女急匆匆跑来向皇后禀报。
“皇后娘娘,御花园出事了!”
宫女语气匆促,“二皇子府的侧妃……流产了……”
“什么?!”
皇后也是一惊,连忙起身,“快,去御花园。”
她又看向云净初,“昭阳,你……”
“我也一起去。”
出了这种事,她得去看看。
“好,那就一起。”
*
御花园。
那位流产的侧妃,已经晕了过去,被送去了偏殿。
一群伺候的宫人,被御林军拦在原地,不准离开。
正有御医在一一查验吃食和碗筷。
云净初和皇后到的时候,云归奇和一众皇子,几乎都到了。
云净初一眼就看到了,站在云归奇身边的白慕喻。
白慕喻也看到了她,低声跟皇上说了句什么,就走了过来。
“楚楚呢?”
“在凤仪宫睡着呢,我留了青梅照看。”
云净初回答了他的问题,才问道。
“这里是什么情况,又是陷害?”
白慕喻摇头,“这次不是,那位侧妃,是好好的突然喊肚子疼,然后孩子就没了,我怀疑是下毒。”
“下毒?”
云净初皱眉。
这里是皇宫,不是别的地方,吃食都是经过严密排查的,要是有人在吃食里下毒,那就太可怕了。
至少证明这个人,有很强的手段和人脉。
“你有怀疑的人吗?”
流产的,是二皇子的侧妃,有嫌疑的,自然就是云锦景、云锦洛了。
“没有,一切等御医查完了再说。”
两人心中关心情况,也没多说,跟着众人一起等待着结果。
也不知过了多久,御医终于排查完毕。
“回皇上,现场的吃食和碗筷,包括茶杯都检查过了,没有毒性。”
云归奇脸色十分难看,“没有?那陈氏为何会流产?”
“这……”
御医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嗫喏着闭上了嘴。
正当这时,几个在偏殿里,为二皇子府侧妃陈氏检查的御医回来了。
“回皇上,臣为二皇子侧妃检查过了,侧妃应该是服用了少量的藏红花,才会流产。”
“藏红花?何人如此歹毒?”
藏红花这种东西,名气极大,因为它的作用就是一个,活血化瘀。
用得好就是良药,可要是给孕妇服下,那比打胎药还可怕。
“从侧妃服用的剂量来看,应该是在一个半时辰前服下的,因为剂量不大,所以才会现在发作。”
“一个半时辰前?”
云锦文眯了眯眼,“那个时候,宫宴还没开始,陈氏应该还在二皇子府才对。”
御医接过话茬,“是如此,侧妃应该是在二皇子府中的药。”
云锦文突然回头看向了人群中的明杏,眼神阴鸷。
今天的宴会,是新年宫宴,作为二皇子妃,明杏自然也来了。
只是云锦文对她不满,加上陈氏又怀了身孕,受父皇重视,就将陈氏一起带了来。
现在经过御医这么一说,云锦文觉得嫌疑最大的就是明杏。
无外乎其他,这个女人恨他,且疯狂的厉害。
从她可以流掉了自己的孩子,就可以看出来。
云锦文心中有了猜测,却没有明说,而是任由皇上派人去查。
宫里的一群人,则是被强制性的留在了这等着。
这一等,就是大半个时辰。
大半个时辰后,侍卫带着一个丫鬟回到了御花园。
“皇上,这个下毒的丫鬟,已经抓到。”
不是他们大内侍卫的身份,吓到了二皇子府的下人,也不是他们办事利落。
而是,二皇子府里,证据都摆在明面上,根本就没有人想要遮掩,像是在等着他们去查一样。
云归奇盯着跪在那的小丫鬟,目光如利剑。
都还没问,那丫鬟已经自觉的开口。
不是求饶,不是悔恨认罪,一脸平静的叙述。
“是奴婢下的毒。”
云归奇问她,“为什么下毒?”
“因为她对皇子妃不敬。”
丫鬟的语气稍稍尖锐了些,“我家小姐嫁入二皇子府后,一直不受二皇子的待见,平日里,两人关系也不好。
之前小姐有身孕时,二皇子还会偶尔来看看,关切几句,可自从小姐流产之后,二皇子府里,就彻底没了小姐的位置。
就连陈氏那么个侧妃,都敢对小姐耀武扬威,奴婢气不过。”
“这么说,你为主子报复,所以下了毒,是吗?”
面对天子,丫鬟依旧镇定,“是。”
“你说你是二皇子妃的贴身丫鬟,那此事可是二皇子妃指使?”
“不是。”
丫鬟摇头,“与我家小姐无关。”
云归奇挑了挑眉,“那你应该说得出,你给陈氏下的,是什么药吧?”
丫鬟一怔,手不自觉攥紧了些,唇角也抿了起来。
短暂的犹豫过后,她才说道。
“是落胎药。”
二皇子妃给她的时候,也说了是能落胎的药,却没说到底是什么。
“不对。”
云归奇看着她,神情说不出喜怒,“是藏红花。”
他下结论,“药,应该是二皇子妃给你的吧。”
丫鬟的反应变得激动起来,“不是我家小姐给我的,跟她无关!”
站在人群中的明杏,突然站了出来。
“不必说了,是我给她的。”
她直视云归奇,面色平静,掀起裙摆跪下。
“皇上,臣女有罪。”
没有叫父皇,也没自称儿媳。
早在之前,云归奇就猜到了结果,也没多惊讶,只是不解。
“你为何给陈氏下药?”
陈氏和她,虽然不合,却都是二皇子府的人。
二皇子若正诞下皇长孙,她的地位也会有所提高。
云归奇是真的想不通。
明杏跪在那,腰板挺直。
“皇上,臣女只是不忿。”
她扯着唇笑,眼底满是嘲讽。
“云锦文不是人,他辱了我的清白,将我娶进府,为的从来都是明府的势力,我嫁给他之后,他对我没有半分柔情。
这样的日子我受够了。
他满心想着往上爬,我就是不让他如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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