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中旬的京城,早已过了一年中最热的大暑时节,早晚间渐渐有了点凉意。
萧让眉负责的油画赛事前些天落下帷幕,当天晚上就开车来贡院把宋羡鱼接去萧家小住,她给自己休了假,整天在家里陪着宋羡鱼,萧爱自从宋羡鱼来了之后就没再成天往外跑,余有韵对此也十分乐见。
本来一切都挺好的,凑巧程越纤开始回程氏集团,程庭甄没以前那么忙,空闲时间多起来,收到宋羡鱼住在萧家的消息,得了空就往萧家跑,美其名曰看女儿,实际上打的什么主意,明眼人心知肚明。
这天,早上宋羡鱼正跟萧让眉及萧老夫人和萧爱、余有韵吃早饭,佣人过来说程先生来了。
萧让眉一听,拿调羹的手顿了顿,片刻后抬头看向佣人:“告诉他我们都不在家,叫他回去。”
“别听她胡说。”萧老夫人嗔了萧让眉一眼,吩咐一旁的厨佣:“再做份早餐,庭甄过来这么早,饭肯定还没吃。”
“妈!”萧让眉不满老母亲对程庭甄的态度,“你是怕程家饿死他?”
“小鱼还在这呢,说话注意点,好歹是个当妈的。”萧老夫人对过去的事不是没计较过,程老夫人曾经还想要认郁离的私生子,萧老夫人都记着呢。
只是,萧让眉与程庭甄之间有三个孩子,这关系怎么都断不干净,程庭甄一直都是要复合的态度,萧让眉又已经五十几岁,难道能这样独身过一辈子不成?
儿女长大后都有各自的家庭与生活,陪在萧让眉身边的,总归是另一半,萧老夫人不是没给她留意合适的良人,可看来看去,都不如程庭甄合适。
萧让眉哪里不知道母亲的想法,面色有些沉。
宋羡鱼看着走进来的程庭甄,又看了看萧让眉不悦的脸色,笑着起身,把自己位置让出来。
餐厅桌子长方形,萧老夫人坐在主位,一边坐着萧让眉和宋羡鱼,一边坐着余有韵和萧爱,宋羡鱼右边的位置属下首,总不能让长辈坐在她下首的位置,程庭甄也不能坐萧爱和余有韵那边。
于是她自己去萧爱旁边坐。
程庭甄把带来的一个精致的纸质盒子送给萧老夫人,之后在萧让眉旁边坐下。
萧让眉脸色更不好,不等厨佣把程庭甄的早饭端上桌,她放下调羹,起身:“我吃饱了,你们慢慢吃吧。”
说完,没再去看任何人,推开椅子离开餐厅。
程庭甄望着她的背影。
萧老夫人说:“不理她。”顿了顿,又说:“不用每次来都带东西,我岁数大了,也不缺什么。”
程庭甄回头,笑了一笑:“这是我从一个朋友那得来的一点缅甸金钱,听说很是补人,就给您送来了。”
萧老夫人闻言,眼睛微微一亮,打开盒子的盖。
她一直以来注重保养,一直有吃鱼胶的习惯,什么东西都有贵贱之分,这缅甸金钱又称房胶,产自孟加拉湾,顶级鱼胶之一,十分稀有难得,绝大部分被行家收藏起来,普通人更是听过的都很少。
“这么贵重,你还是拿回去给程老太太吧,我可不好收。”萧老夫人推拒,眼神却是有些不舍的。
程庭甄笑说:“您别客气,我已经给我妈一些了,这是给您的,我那还剩一点,回头给小鱼和玉词分一分,不过不多了。”
听他这么说,萧老夫人没有再推辞,面上的喜悦明显多了起来。
宋羡鱼在旁边看着,暗暗感叹,她这位生父还挺会收买人心,一下子把萧让眉在意的三个女人收买齐了。
萧爱对鱼胶什么的没什么概念,见奶奶这么宝贝盒子里的东西,好奇凑过来看一眼,只见几片黄褐色皱皱的东西,“这东西有那么矜贵吗?”
余有韵嫌碍事地把她推回位子上,“鱼胶中的LV,你说贵不贵?”
“那是挺贵的。”萧爱眼睛在那盒子上转了转,而后看向程庭甄,“姑父,你送奶奶这么贵重的东西,是不是想追姑姑啊?”
余有韵掐了把萧爱,“别乱说话!”
程庭甄倒是不介意,坦然地承认了:“可惜你姑姑不理我,你有好办法吗?”
“要不我们一会开车去水镇玩,小鱼去,姑姑肯定也去,晚上在那里住一晚,姑父乘机跟姑姑联络一下感情……”
“小爱!”余有韵用力瞪萧爱,这丫头,总这么口没遮拦。
程庭甄看向宋羡鱼,“只怕小鱼不方便。”
“没什么不方便,我们开车去,镇上有专门拉客游玩的黄包车,到时候给小鱼雇上一辆,又不叫她累着。”萧爱在家里憋了几天,也有点闷了,看宋羡鱼眼神带上央求:“好不好?”
宋羡鱼还没说话,萧爱直接站起来:“不说话就当你答应了,我现在去跟姑姑说。”
话音未落,萧爱已经消失在餐厅门口。
宋羡鱼:“……”
“出去玩玩也好,总这么呆着,人都呆傻了。”萧老夫人笑道:“我要不是岁数大了,折腾不起,我也出去到处看看。”
半个小时后,一行四人出发前往水镇。
季临渊接到宋羡鱼电话,知道她人已经在水镇时,他刚走出深圳分公司会议室,这边出了点事需要他过来处理,在宋羡鱼去萧家前,他已经出差到了这边。
听完宋羡鱼的话,季临渊沉默了片刻,才开腔:“是不是在家闷了?”
“还好。”
小镇河道密布,明清风格的四合院古朴又庄严大气,宋羡鱼这时候正站在古老的桥梁上,底下是清澈幽静的河水,抬眼间,瞧见的是古民居上精美的雕花,天空阴沉沉,似乎随时都会有一场缠绵的细雨落下,这样的环境,让宋羡鱼想起了戴望舒的《雨巷》。
萧爱和萧让眉在一旁拍照,萧爱为了玩,萧让眉却是带着些采风的意思。
程庭甄站在一边看着萧让眉举着单反,目光温柔。
听完季临渊的话,宋羡鱼说了句“还好”,而后又道:“除了你不在家,有点想你,其他真的都还好。”
说完,手机里传出一声轻笑,透着宠溺包容:“我很快回去。”
不知道是不是受了那首诗的感染,宋羡鱼跟着戴望舒一块矫情起来:“有多快?我想现在就见到你,可以么?”
“现在有点为难,不过我会尽快。”季临渊的回答可以说很无趣了,宋羡鱼说:“你这个回答我只能给你59分。”
“能告知标准答案?”季临渊问。
宋羡鱼空闲的手搭在桥边的花岗岩护栏上,眺望远方:“你应该说……”她学着季临渊低沉的声调:“只要你想见我,无论何时何地,我都会立刻奔向你身边。”
季临渊笑:“不切实际,正事不做了?”
“所以说,我给你59分。”宋羡鱼嘴边弯着笑,心里是甜蜜的,即便季临渊不能把自己放在第一位,她也没觉得这样有什么值得生气。
他不是二十左右不成熟的小青年,他肩上有责任,她永远都没办法成为男人心头的唯一,她也没法替他分担,能做的,只能是给予足够的理解。
“你自己的答案能得多少分?”季临渊问她。
宋羡鱼想了想,“99吧。”
“标准答案不该是100分?”
“扣那一分,是我怕自己太骄傲。”宋羡鱼孩子似的跟男人闲谈,过了会儿,又怕耽误他时间,便问:“你那边是不是在忙?我不耽误你时间了,晚上再聊,听说水镇夜景很美,到时候我们视频……”
说到这,宋羡鱼想起来那人是没微信的。
上次发现他不玩微信,想着什么时候给他注册一个,后来忘了。
“我给你拍照片吧。”宋羡鱼说:“你看了照片,就当是来过了。”
……
很快到了晚上,夜晚的水镇美得像画里的景象,顾虑到宋羡鱼玩了一天累了,几人没有出去逛,就坐在客栈楼顶露台上赏景。
萧让眉来了灵感,她来时开了自己的车,正好车上有一套画具,便在旁边支起了画板。
程庭甄坐在她身后,隔了一段距离,默默地看着。
萧爱跟宋羡鱼凑一堆,“你看姑父,好可怜的样子……”
宋羡鱼正在给季临渊编辑短信,她拍了夜景彩信发过去,那边没有反应,这时候正事应酬吃饭的点,她怕季临渊在忙,没有冒冒失失打电话给他。
听到萧爱的话,宋羡鱼手指不停,熟练又飞快地打字,一面回应:“我倒觉得他很享受现在这样,跟喜欢的人静静地待着,不是很好?”
“可我怎么觉得姑父一副想跟姑姑说话,又不敢说话的样子呢?”萧爱道:“其实我觉得姑父挺不错的,这么大岁数了,还这么精神儒雅,一点都不糟老头,身材也算不错,很多跟他一样大的都是啤酒肚地中海……”
她的话没说完,手机忽地响了。
拿过来看了看,是一串陌生号码,归属地本地的。
萧爱没多想,接起来后先开口:“谁呀?”
然而手机里传出的声音,却吓了她一跳,听完那边说的话,她不可思议地瞠大眼睛,嘴巴张成小小的o形,看了眼宋羡鱼,她说:“那你等一下,我把地址发给你。”
挂了电话,她给对方发过去一个地址。
过了大约有二十几分钟,萧爱手机又响,接完电话后,她对宋羡鱼说:“吃晚饭的时候我看见对面有家卖烤饼的,好多人在买,应该挺好吃的,我有点饿了,你陪我去买点来吃吧。”
“去吧去吧,又不远。”萧爱也不给宋羡鱼拒绝的机会,将她从藤椅上提起来,有对萧让眉和程庭甄说:“我们下去买点东西,很快回来。”
萧让眉见萧爱毛毛躁躁,阁下画笔想跟过去。
“我们自己去就行了,姑姑你留下画画吧。”萧爱生怕萧让眉跟上来,拉着宋羡鱼就走,宋羡鱼被她拉得不得不小跑。
下了一层楼梯,萧爱冒头往上看,嘴里还嘀咕:“幸好没跟上来。”
宋羡鱼看着萧爱,眼神犀利:“鬼鬼祟祟,有秘密?”
“啊?”萧爱一怔,被她看得有点心虚,“我能有什么秘密,走吧,都快饿死了。”
晚上他们吃饭的地方离客栈不远,萧爱从客栈出来,探头探脑地四下张望了一番,嘴里咕哝:“人呢?不是说到了?”
宋羡鱼没听清她说什么,只听见声音,问了句:“说什么?”
萧爱忙摇头,仰着头挤出讨巧的笑:“没有啊,就在那儿,我们过去吧。”
到了地方,店门口买烤饼的人排起了长队,空气里充斥这香甜的味道,光闻着味都能叫人食指大动,萧爱一头扎进人堆里排队。
宋羡鱼找了个靠墙的人相对较少的地方站着,自从怀孕后,她就不大喜欢这种熙熙攘攘的环境。
想到之前发给季临渊的短信都石沉大海,百无聊赖,她拿出手机看了看,仍旧没有那人的讯息。
不由有些失落,犹豫着要不要给他打电话,正在这时,她忽然察觉到有人在玩弄她头发,很轻的力道,像是有人轻轻勾起她一缕发丝在指尖缠绕,还没转头去看,宋羡鱼先感受到一股轻佻感。
这是公共场所,身后有人很正常,但碰她头发,显然不那么正常。
宋羡鱼豁然转头,本来是兴师问罪的,在看见身后站着的男人,她本能地露出惊讶的神情,一双美目瞠得大大的,漆黑的眼珠子汇集了周遭灯光,变得灿烂夺目。
季临渊手里拿着一束玫瑰,另一手抬在半空,修长食指上还缠着宋羡鱼一缕乌发,男人长身玉立,威严的五官含笑温柔,深邃的视线似乎透着一股专注的深情。
心脏在这一瞬间加快跳动,宋羡鱼白皙脸颊浮上两抹红晕,内心澎湃着,脸上却故作矜持平静,不想这个男人太得意。
“你怎么会在这?”
季临渊那手放开发丝,抚上宋羡鱼脸颊:“想得99分,来重新考试。”
宋羡鱼最终没能抑制那份欢喜,下一瞬,投进男人怀里,不顾周围视线,紧紧抱住他的腰,鼻子里是季临渊身上叫她安心沉醉的体味:“你这次能得100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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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瑶:叔啊,鱼说她不是你心头的唯一啊,除了鱼,你心头难道还有我?
某叔:请你要点脸。
某瑶:……
……
某瑶:叔啊,鱼是你心头的唯一不?
某叔:你猜?
某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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