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时辰之前。
易山之顶。
荀子站在窗前,看着窗外远处稷下学宫以西的茫茫大草原,草浪滚滚,犹如一条一条的细线在大地上移动,荀子闭上眼睛,感受着早春清凉的风拂过面颊,禁不住赞叹道--
“邹兄,你这居所,真是神仙之地啊!”
荀子身后传来一把苍老的声音--
“荀老弟,你要是喜欢,天天住在这里有又何妨,就只怕你撇不下你那些宝贝弟子。”
邹衍站在博古架前,手中时刻把玩摩挲着一个晶莹白腻的玉坠,那玉坠被雕刻成小船儿的模样,雕工精细,惟妙惟肖,正是那日流星坠落之后,邹衍找到的小玉船。
荀子闻言转过头来,他自然是撇不下他那些弟子的,不用说李斯和韩非两个人中之龙,就是他日日带在身边的小侍童苍儿,也是天资聪颖,可堪造就!
想到这里,荀子颇有些自得,想着将来自己的衣钵,有这样三个万里挑一的弟子来继承,心中就充满了喜悦之情。
荀子看到邹衍手中把玩的小玉船,便笑问:“邹兄这两日时刻不离这小玉船,可是有什么发现?”
邹衍摇头感叹道:“这小玉船不愧是天上之物,光是这无比精妙的雕工,就不是人世间任何一个巧匠能够做到的。你看这不过一个小指指节大的小小船舱中的摆设,桌椅床榻灯具俱全,船舱的舷窗上,竟然还有栩栩如生的雕花,我看这小玉船,如果按着原样放大,必然是一艘可以直接放在水面上行驶的真船。”
荀子闻言也走了过来,仔细看着邹衍手中的小玉船,禁不住啧啧赞叹:“真是巧夺天工,此物只应天上有啊!”
邹衍却摇头笑道:“仅仅是雕工精细,这倒也罢了,奇就奇在,这两日,我用了无数种方法,不论是火烧,摔砸,还是拿利器劈砍,这小玉船竟然都毫发无损!”
荀子惊讶道:“当真?”
邹衍无比笃定:“老夫亲自动手的,确凿无疑!”
荀子失声道:“玉易碎,最不禁摔,看来这块玉,当真不是凡间之玉!”
荀子活到这个岁数,已过了知天命的年纪,该知道的,都已经知道了,早已不会为外物所惊。但饶是以荀子的涵养,此时也忍不住倒抽一口凉气,无比震撼!
邹衍把玩着手中的小玉船,忽然问道:“荀老弟,这两日,齐雨可有什么特别之处?”
听到邹衍如此问,荀子也迅速回复了镇定,整理了一下思路,才道:“我让我的两个弟子,李斯和韩非去接近过齐雨,这孩子似乎变化十分明显,前日不仅提出了足以改变整个天下格局的屯田制,而且在和我这两个法家弟子的聊天中,还表现出了对于法家理论的独到见解,连我那两个平日里眼高于顶的弟子,都对他无比敬服,看起来齐雨提出来的观点,对他们的启发十分的大!邹兄,你看齐雨会不会就是你一直在找的新圣人?”
邹衍摇头道:“现在老夫也难以确认,自从那日流星坠落,天机有过短暂的显现,之后的每一夜,老夫都在观星台彻夜观察星相……”
“上天有何垂示?”荀子见邹衍忽然停住,心中焦急,不由得出声问道。
“天机已经彻底乱了……”邹衍双目茫然无神,“自从那次流星之后,五徳之循环竟然出现了断裂之兆,陷入了一种百年未有的乱象中,现在的天机,已非人力所能窥测,这种状况从未出现过……老夫实在无能为力啊!”
“怎会如此!”荀子也震惊了,他与邹衍相识数十载,邹衍从来都是一副高深莫测,洞察天机的样子,有若神仙中人,超脱了凡俗的目光,直达天意,俯视万物。荀子却从来没有看到过邹衍如此茫然失措的样子!
邹衍摇头苦笑:“事实就是如此,我亦不得不承认,这几日我都命闻启日夜关闭观星台,避免引发整个阴阳五行学派的恐慌,但这种状况如果持续下去,总有一天,终究会瞒不住的!”
荀子目光闪烁不明,忽然问道:“邹兄,以你丰富的经验,对于这种情况,能否有所判断?”
邹衍叹道:“必然是有什么存在,强行扰乱了天机啊!也许某一个上承天命之人,因自身没有做出对未来的抉择,而使得天机亦随之晦涩不明。”
荀子悚然道:“难道是齐雨?”
邹衍闭上双目,摇头道:“我不敢肯定,但是我必须要尽快与齐雨见上一面。”
就在这时,房门处响起了“笃笃”的敲门声,一把稚嫩的童音在门外响起--
“老师、邹夫子,齐雨师兄在外求见!”
荀子讶然转头,目光撞上了同样惊讶莫名的邹衍!
“苍儿,请他进来!”荀子说。
…
…
一炷香之前。
“少爷,我们到了!你看是不是这里!”
陆云舟听到了小书童齐新兴奋的大呼小叫声,扭头看去,只见一座清雅别致的小院,坐落在山顶这片不大的空地上。
小院白墙青瓦的院墙,竟然包含了观星台围墙中的一段,想来观星台的后门,正是在这方小院之中。
此刻小院的大门前,正侍立着一名青衣小童,见到陆云舟主仆二人,便行礼道:“小子张苍,见过两位师兄,敢问两位师兄到此地来,有何要事,小子可代为通传!”
“张苍?”陆云舟闻言惊讶地看了看眼前只有八、九岁的清秀小童,心道张苍不是汉代的名相吗?难道就是眼前的这个小童子?
陆云舟眸光闪动,他记得汉代名相张苍,幼年时是师从荀子的,如此说来,他此刻十分有可能也在稷下。
想到此处,陆云舟不由得多打量了几番眼前的青衣小童,只见这小童肤色极其白皙,白的像是牛奶一般,脸庞清秀,双目极为灵动有神。
看着眼前小童那奶白色的肤色,陆云舟不由得想起关于张苍的一则轶事--
据传张苍在跟随刘邦的时候,因为犯法应当斩首,行刑的时候,张苍脱下衣服,伏在刑具上时,身体又高又大,同时还有一身如同葫芦籽一样肥硕白皙的皮肤。
凑巧被路过的王陵看见,惊叹张苍长得好。王陵就因此向刘邦说情,赦免了他的死罪!
陆云舟将目光收回,他脑中所想虽多,其实现实中也只不过是一瞬,见那小童目光炯炯地看着自己,陆云舟便微笑道:“原来是张师弟,在下齐雨,此行是来求见邹夫子的,烦请张师弟帮忙通报。”
张苍闻言利索地答道:“没问题,那就请两位师兄稍候,我去去就来!”
张苍很快就从院内跑了出来,他小小年纪,心思却颇为活络,刚才看到师父和邹夫子明显的神色变化,张苍就觉得十分的诧异,只因张苍从未看过他那严于律己的师父和对世间万事都了然于胸的邹夫子,有过什么失态的时候。
但唯独这一次,听到了齐雨这两个名字,他们竟然会有那么大的反应,想到这里,张苍不由得用探究的目光打量起眼前这个长相十分英俊的齐雨师兄。
“两位师兄,荀夫子和邹夫子有请!”张苍用好奇的目光看着眼前的陆云舟,恭敬地道。
“荀夫子?是荀子吗”陆云舟闻言,不由得目光闪动,心中琢磨。口中却是对着张苍客气道:“多谢小兄弟!”便带着小书童齐新随着张苍进了小院。
小书童齐新听着张苍一口一声的“师兄”,早已经心花怒放,背着小书篓,挺起了胸膛,无比神气地走了进去。
齐新还是第一次被人叫做师兄呢!
这一切都落在张苍的眼中,他立马看出来了,这个小书童很呆!
陆云舟进了小院,果然看到左侧的一段院墙,正是观星台围墙的一部分,上面有一扇紧闭的大门,想必就是观星台的后门。
想到之前在前门被那年轻人拦下的情况,想来整个易山上的阴阳五行学派中,就只有邹衍是可以随时从后门进出观星台的,其他人进出则多少有一些限制!
小院中就只有一间大屋子,一间厨房和一间茅房,对称分布,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从后院围着的篱笆往后看去,隐约可以看到稷下学宫以西的大草原,和草原上蜿蜒流动的系水。
陆云舟随着张苍进入了唯一的那间大屋靠左侧的房间,齐新留在小院中等候,四处张望着。
陆云舟随着张苍进到房间,张苍对两位夫子行了一礼,便恭敬地退出了房间。
陆云舟抬眼望去,只见这件房间颇大,房间的左侧摆着一张书案,一个书架,右侧摆着一个博古架,墙上还挂着两幅帛图:一副星图,和一副战国时期的天下地图!
房间中站着两个老人,一个仙风道骨,面色红润,双目闪动着智慧的光芒,此刻正站在博古架前;另一个精神矍铄,腰板挺得笔直,神色严谨,一丝不苟,正立于窗前。
见两名老者都注视着自己,陆云舟连忙躬身行礼道:“齐雨见过两位夫子……”
低下头时,陆云舟的目光却正好撞上了邹衍手中把玩的小玉船,双目顿时不由自主地瞪大,脸上现出了不敢置信的神色,目光死死地盯着邹衍手中那枚小玉船!
“这……这……不是我前世戴的那个小玉船吗?怎会出现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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