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晖听得马蹄轰鸣,足有几千兵马滚滚而来,急忙安排军士准备弓箭,严阵以待,同时,冲天发出三支响箭,以示警告。
兵马将近,就听有人大老远就扯声吼道:“——喂!我是巴尔顿!自已人!”
巴尔顿的突然出现,李辉并不感到意外,因为他太过了解草原人,只要打了胜仗,就惦记着对方的畜群和女人。
不知是因为巴尓顿的生性野蛮,还是常常对主帅梁建方的无理不恭,反正李晖对他有种莫名的反感。
见来人已到河边,李晖立马横枪,高声道;“将军有令!今晚任何人不许过河!”
话音才落,对岸便传来一阵嘈杂的叫骂声,并且,马蹄山响,并未驻足的意思。
李晖把手一扬,上千支火箭,瞬间直插对岸,回纥人顿时勒马后退,乱作一团。
李晖接着喊道:“巴尔顿将军带十名勇士过河,其余人在东岸扎营,等明日天亮由总管大人定夺!”
巴尔顿尽管骄横成性,但对于雪狼家族的人还是惧怕三分,他可不想不明不白的就掉了脑袋,于是,便朗声答应。
浓重的夜色,掩盖了成片的军营,也隐藏了那群像飘零的蒿草般的女人,今晚,总算能让她们睡个安稳觉。
两碗马奶酒还未下肚,巴尔顿便睨眼瞅着李晖,嚷嚷道:“贺鲁兵败,女人和畜群肯定都在军营,何不让勇士们好好享受一番?”
李晖淡淡道:“这里是前营,物资女人都在后营,将军有令,一切缴获归朝廷!”
巴尔顿见李晖的话里软中带硬,也不想因此与他闹翻,所以,也只能没完没了的朝嘴里灌下马奶酒。
翌日的太阳,刚刚照白茫茫雪原,勤快的突厥女人们,就赶出牛羊,让它们到向阳的缓坡刨雪吃草。
望着漫坡畜群,成片的毡房,和花花绿绿的女人,巴尔顿的喉咙痉挛般的蠕动了几下,欣喜的样子,好像那一切,都是为他而准备。
太阳刚刚照到头顶,就见梁建方率领大军缓缓而来,远远望去,宛若白海浪潮。
现成的毡房粮草,足以让大军吃用半年,所以,梁建方见天寒地冻,军士多有冻伤,便打算暂时休整,最好是等到来年春暖花开,再寻贺鲁决战。
正事还没谈完,就见巴尔顿急不可耐的跳起嚷道:“这么长时间不打仗,我的勇士们可受不了,这里的女人和畜群都得给我。”
梁建方睨眼道:“事前说过,只要你打头阵,所得俘虏牲畜归你,这回是李将军智谋取胜,与你何干?”
巴尔顿微微愣了一下,似有不服道:“草原女人就应该归草原人,再说,你们汉人又......”
话未说完,就见李晖笑咪嘻嘻道:“谁说我们汉人不要草原女人?我娘就是草原人。”
见巴尔顿神情蔫了下来,李晖又冲梁建方进言道:“一路走来,草原荒芜人口稀少,不如把俘虏和女人暂且安置在可汗浮图城一带,让他们繁衍生息,总不能让商道两侧,变成了荒漠。”
话音才落,未等梁建方开口,巴尔顿便欣喜拍手道:“这主意不错!明天我就让人送他们过去。”
梁建方睨眼瞅了瞅他,声音淡淡道:“这事就不劳你费心,我自有安排。”
见巴尔顿失望不满的样子,骆弘义鼻子冷哼道:“有本事你自己去抢!拿人家现成的,也不脸红!”
巴尔顿被噎了一下,神情忿忿地说了声:“抢就抢!”便甩手出了军帐。
自从跨越天山一路西进,广袤的草原,只能偶尔见到几个零星毡房,和年老体弱的牧民,青年强壮,都随贺鲁到了天山西头。
总不能割过麦子就荒了地,草原,还得草原人来治理。妥善安置俘虏,也是能让草原长治久安有效措施,这在郭孝恪和阿史那杜尔兵进西域时,朝廷便有过范例。
于是,梁建方还是采纳李晖的提议,将两千多名俘虏和女人,一同安置在可汗浮图城以西沿线,选派头领,加以管理。
漫长的冬季和茫茫白色的单调,让吃饱喝足的军士们也觉闲得无聊,于是,坡谷密林,便出现了三三两两的打猎人。
而怀揣着贪婪扩张野心的巴尔顿,却没闲心打猎,而是带着小股队伍,顺着水流寻找他感兴趣的牲畜和女人。
因此,汉人们回来手里拎着是野兔山鸡,而巴尔顿的人回来,却是成群的牛羊,和马背骆驼上女人。
巴尔顿将零星抢来的人畜,都集中在一起,沿河扎帐,像个部落族群一般,打算来年开春,再将这些“战利品”,送往他认为合适的地方。
军士们都知道李晖的玩性大,见周边的草丛树林大都让过剩的“猎人”给翻腾个遍,别说是兔子山鸡,就连只耗子都难见到,有人便突发奇想,破冰捉鱼。
这下可彻底勾起了李晖的玩性,他即刻找来细柳条,编成肚大口小的捞筐,又在筐口内固定一个用薄纱做成的圆筒,这样,只要是鱼钻进捞筐,就别想再出来。
上游河段水流太急,捞筐放下便被水流冲得像风筝似的贴在冰面,而鱼一般都躲在相对温暖的水底。
于是,李晖便来到了回纥人驻扎的河段,那里有段浅滩,而河湾处的水却比较深,很有可能鱼就藏在那里。
果不其然,捞筐放下不久,就有条小鱼钻进了里面,这便让李晖高兴得连饭都顾不得吃,还没捞出条能够下口的鱼,就嚷嚷着让人准备干柴点火,他要吃烤鱼。
虽然是冬季,但正午的太阳依然暖暖照耀着大地,从冰洞里冉冉升起的热流,也忽闪出七彩斑斓的样子。
一条手腕粗细的面鱼让李晖兴奋不已,未等捞筐再次落水,那鱼便已经在欢快的火苗上“吱吱”作响。
一阵人马的嘈杂声,让李晖孩子般嗅着浓浓香味的脸微微的侧了一下,回纥人又不知踏平了哪个部落,成群的牛羊,和满骆驼的女人,让粗犷野性的草原男人显得格外的兴奋。
草原人支起毡房,比汉人弄个鸡窝还容易,被掳的女人们,也不像落难的中原女人那样,哭哭啼啼,寻死觅活。
倒像是搬了新家似的,神情泰然,手脚麻利,转眼间,被清除积雪的平地上,已然毡房落地,炊烟袅袅。
而男人们,反倒像吃饱的狼群,看着被圈回的羔羊似的,站在一旁,垂涎而又期待的等候夜幕的降临。
从回纥人身上的血迹和受伤人数就知道,他们这次遇到了抵抗,估计还是个不小的部落。
李晖正自懵愣,就见个两三岁的小男孩,步履瞒珊,缓缓近前,一双大而明亮的眼睛,像夜里的星星般盯着李晖手里的鱼。
被羊皮帽包裹得只剩个茶碗大小的脸蛋,泛出仙桃般的红润,花瓣似的小嘴微微蠕动着,像是口里含着什么东西似的。
李晖见了,便不由升起一股莫名的好感,马上伸手揽在怀里,撕下小块鱼肉喂在他嘴里,小家伙先是眨眼皱眉做出不适的样子,小嘴轻轻吧唧了两下,便欢快的咀嚼了起来。
见小家伙黑亮的双眸里,露出了童真亲昵的光波,李晖便温声道:“多大了?叫啥名?”
李晖用的是突厥语,小家伙腼腆的瞅了他一眼,稚声稚气道:“我叫哈思里,草原的花儿再开一次,我就三岁了。”
见小家伙口齿伶俐,又不怯生,李晖就更是喜欢地不得了,索性平地坐倒,抱着小家伙,就像喂小猫似的,嬉笑玩耍了起来。
可能是烤鱼的香味钻进了高德逸的鼻子,他竟然嗅着味道寻了过来,大老远就扯声嚷道:“李晖!你这小子可真会享福。”
未等李晖开口,小家伙便呓语般的嘟囔道:“李晖......爹爹......”
小家伙突然蹦出了一句汉语,而且咬字很清楚,当时便将在场的人全都惊愣在那里。
只见李晖被口中的东西给猛然呛了一下,面显狐疑道:“你会说汉话?”
小家伙腼腆一笑,接着又说了声:“李晖,爹爹。”
这可真是逗坏了在场的人,他们笑的是小家伙竟然把李晖叫爹爹,但李晖的心里却徒然间翻起了惊涛骇浪。
只见他将小家伙紧紧搂了一下,失声道:“你阿妈叫啥名?”
小家伙愣愣瞅着李晖,小嘴里的东西还没调整好位置,就听有个突厥女扬声喊道:“——哈思里!吃饭了!”
李晖正自懵愣,就见小家伙像只怀里的小猫似的,滚身便朝缓坡跑去。
大家都在拿李晖说笑,说那娃没白吃他的鱼,还叫了他两声爹,但李晖却像失魂落魄的样子,一句话也不说,便默默跟在了小孩的身后。
见一位中年突厥女人目光呆愣的瞅了自己一眼,抱起小孩亲了亲,皱起眉头嘟囔了句:“吃了啥东西,真难闻!”便拧身朝毡房走去。
李晖有些不死心,便做出四处游玩的样子,远远跟在女人身后,及至到了毡房跟前,见门帘闪处,一位年轻貌美的突厥女子侧身而出,从衣着来看,就知是个贵族家的女人。
那女子不经意的瞅了李晖一眼,前走的腿跛了一下,便僵在了那里。
李晖见状,心里怦然一动,浑身瞬间感到有些微微的颤抖,心慌急切的快速近前两步,四目相撞,火花飞溅,两人几乎同时失声喊道:“——玛莎!”“——李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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