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九斤急忙出衙,跨马奔驰,他不是直接去牢狱,而是冲出巷口后,就折头向南,直奔茶馆。
见狱长匆匆而来,小二满脸堆笑殷勤开口,就见石九斤虎着脸嚷道:“老板呢?让他快来见我!”说着,便闪身进了南头的雅间。
见老板觍着滚圆的肥脸,冲门缝瞅了一眼,便机警的闪了进来。
未等脚步站稳,石九斤便急切道:“吴征现在哪里?”
老板像是猛然一惊,继而谄笑道:“这小的可真不知道,他一向来无踪去无影,只在这里蜻蜓点水般落脚。”
石九斤横眉道:“你两个是表亲,咋会不知?快说!我有急事找他,人命关天,若耽搁了,怕是他今晚便要没命!”
老板的两腿猛然一哆嗦,哭声道:“我真的不知,只知他在城里有个落脚处,在那个方向我都不清楚,知道他身后不干净,我都没敢问过。”
见老板的样子不像是撒谎,石九斤二话不说,扭头就朝外走。
约好今晚动手,若不送出有变的消息,怕是劫狱不成,反被官军一网打尽。
江湖上的人讲究义字为重,一诺千金,吴征若今晚有个闪失,他失去的不仅是个合作多年的侠义朋友,而是江湖道义。
石九斤像个无头苍蝇般,在几处可能的饭店旅馆打听无果,匆匆赶回牢狱,五百军士已将院前屋后围得水泄不通。
一弯瘦月,斜挂在树梢,满天的星,像刚睡醒孩子的眼睛般闪烁,凉风飕飕,夜幕茫茫,几堆要死不活的篝火,让石九斤的身心感到格外冰凉。
他竭力做出一副关切的样子,顺着三五成堆的军士,询问“关心”一番,心里嘀咕着:但愿从东头过来。
石九斤假惺惺“安抚”了军士一番,便像放心回家似的,跨马悠哉悠哉朝东走去。
错过狱门东边的小树林,石九斤悄然下马,像个没娘的猴子似的蹴在暗处,两眼不停扫视着前方。
卯时将近,星困月乏,点点火堆,已弱成闪烁的灯芯。
石九斤正强睁着酸困的眼睛,朝可能出现人影的地方扫视,就听牢房顶上喊声四起,刀枪撞得脆响,紧跟着,牢狱前的军兵便迅速围了过去。
石九斤两腿一软,便跌坐在地。
原来,吴征带着几个得力手下,刚刚摸到牢狱东面的民宅,远远瞅见狱门前有火光闪烁,怕有变故,便派身轻如燕的手下,飘然前去探个究竟。
江湖高手的本领,竟让暗伏在树林的石九斤都没能发现。
不到一袋烟的功夫,就见黑影一闪,吴征的身边已多出一人。
来人微喘道:“前后有官军,大概几百人,有人议论,明日一早,便将姓李的押往京城。”
这一消息可让吴征着实一惊,想不到自己第一次伸头为李家做点事,就这么不顺,更何况,要是人被押走,日后想救恐怕更加麻烦。
也是艺高人胆大,吴征点出五名身手矫健,武艺高强的手下,由自己亲自带领,从墙根跃上房顶,进入牢内,只要打开关押李晖的牢门,就能悄然退出,因为,李晖也是高来高去的好手。
同时,派人前去与外围等候的虎壮接头,告知情况,随时准备接应。
真是人不顺,放屁都砸脚后跟,千年狐狸,却偏偏遇上了万年狈。
吴征本想利用自己的空中优势,见缝插针悄然摸进牢房,可万万没想到,军头却曾经是个同行,只因干活不小心上伤了踝骨,从此便不能高来高去,凭着一身武艺,就在军中混口饭吃。
接了今天的活,军头在牢狱四周转悠一圈,便将主要防范地点放在了屋顶,而前后的人都摆在明处,并且还亮起火堆。
当吴征带人燕子般悄无声息,刚刚落在屋顶,就见不远处的草捆,突然变成了手持钢刀的人影。
吴征慌忙举刀抵挡一阵,就招呼撤退,然而,退路已被蜂拥而来的官军围成了厚墙,房顶又不知从哪冒出许多手持刀剑的高手,看样子,他们今晚是插翅难逃。
见退路被堵死,追兵又逼近,吴征只好大喊一声,奋力拼杀,不管咋样,先收拾了屋顶上的人再说,于是,六人便使开浑身解数,与越来越多的官军杀在了一起。
就在吴征几人渐渐有些抵挡不住,节节败退之际,只听身后墙下的官军一阵鬼哭狼嚎,乱做一团,同时,听得虎壮大喊了一声:“扯呼!”
吴征奋力挥刀逼住官军,招呼手下飞身下房,于是乎,乱如疯蚁般的官军头顶,又多出几个飞掠而过的燕子。
一帮都是轻功高手,只要冲出包围,转眼便逃得无影无踪。
吴征先是感谢虎壮群发暗器,打乱官军,不然,他们今日很难脱身,接着便把李晖将要押解京城的消息说了一遍。
虎壮微微一愣,面显焦急道:“这下坏了,要想再救人,怕是更费事。”说着,目光央求般的瞅着吴征。
吴征淡淡笑道:“救人救到底,送佛到西天,既然摊上了,咱就干到底!就不信他们路上没个打盹的时候。”
虎壮心头一热,重重拍了拍吴征的肩膀,满脸灿烂。
花无尽一直担任着雪狼总镖头之职,夫妇两亲自护送一支南来的大型商队,往返了大宛印度,刚刚踏进敦煌,就听到了敬轩的不幸。
见唐庄商客往来依旧,驼店还是熙熙攘攘,就怀疑所得消息是否有误,于是,未进家门就直接骑马直奔唐庄。
鹏飞正和程诚孟飞守着临时弄起的敦煌城主要街口巷道沙盘图,合计着法场可能设在哪里,营救人员如何安置等事宜,就见无尽风风火火甩袍进门,见了沙盘,便失声嚷道:“这么说,消息是真的?”
鹏飞赶忙让座,孟飞沏碗热茶递了过来。
自从敬轩中毒那会,两人打了一架,孟飞和无尽便成莫逆之交。
见无尽急的连口热茶都顾不上喝一口,目光火火瞅着自己,鹏飞长吁口气,才简要将事情始末叙述了一番,末了道:“这不?我们正在合计如何劫法场哩。”
无尽忿忿骂了句脏话,又接着念了句佛号,情绪像是稍稍稳定了下来,沉声道:“我的人,大部分都已返回,你说咋干吧。”
鹏飞催他先喝口水,继而道:“按哥的意思,这次劫狱,没打算让镖局人出面,即使我们撤到了天山北面,但南面商道还要保持畅通,不然,咱可就断了货源。”
无尽长吁口气道:“真是佩服他,这都刀架脖子上了,还想着商道的事,不管咋说,其他人可以不动,我和秀姑必须参加,大不了易了容!”
鹏飞淡淡笑道:“哥不但不让你出面,就连我也不能公开露面,整个场面就闹成个江湖人营救江湖人的样子,免得影响商道。”
正说着,就见专门负责养鸽子收发信件的小子,颠颠跑来道:“南面来信啦!”说着,便递给鹏飞一个小纸卷。
鹏飞急急打开一看,顿时两腿一软,跌坐在椅上,手中的纸卷也随之飘然落地。
无尽慌忙捡起,见上面写道:“劫狱失败,晖被押往京城,伺机再下手!虎。”
无尽这才知道晖儿也受到了牵连,真是要株连九族呀。
见大伙看了纸条都默默不语,鹏飞长吁口气,声音乏乏道:“哥的意思是先救出晖儿,而后这边才能动手,否则,晖儿必遭不测。”
此时的无尽反倒冷静得跟局外人似的,听大家都在叹息焦急,便声音平平道:“此事也不必太过紧张,所为‘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吉人自有天相’刑期未定,晖儿还有生机。”
听了花无尽的话,大伙的情绪像是渐渐稳定了下来,鹏飞双手抹了把脸,面显诚恳道:“哥常夸奖花兄处事稳重,足智多谋,又见多识广,既然赶上了,就请花兄多谋划谋划,说实在的,我这些日子都被弄得焦头烂额。”
无尽淡淡笑道:“自家的事,必当尽力而为,问题的关键不在晖儿,而在我们这头能给虎壮多少时间。”
真是:绳从细处断,担心啥偏来啥。
鹏飞几个,正合计如何既能顺利救出敬轩三妹,又不能暴露是唐庄所为,就见负责在城内打探消息的陈三,慌慌张张冲进来报:“老爷三日后南门校场斩首示众,布告满街都是!”
鹏飞忽然站起,神色僵愣道:“三日!这不真要了晖儿的命么?”
无尽沉吟般道:“事到如今,也只能听天由命,当务之急,先设法救人,消息传到伊州,少说也得三日,但愿晖儿命大福大,有贵人相助。”
于是,几人便放下别的,专心合计如何调兵遣将。
城内大街小巷,几人都了如指掌,又对着沙盘仔细研究一番,无尽还是主张,为保证万无一失,得使些江湖中的下三滥手段,于是,又做了一番周密部署。
由自己带人化妆提前潜入法场,到时,在上风处暗暗点燃毒烟,熏倒台上守卫兵将,再由“青城燕子”孟飞带人抢走敬轩三妹。
由于二人手脚上枷,行动不便,必须选派几个身强力壮者轮番背人。
台上一旦得手,“扑天雕”程诚便带人在台下杀开条血路,掩护撤退,在离法场不远处的民房,事先埋伏一拨人,只要听到法场动静,就立刻冲杀过来挡住追兵。
成败的关键不在如何救人,而在于救了人后如何出城,于是,由鹏飞父子化妆后,带人事先潜在城门附近,一旦听到法场消息,就即刻控制城门。
马匹藏在城门外的树林,听到城门动静,便即刻前来接应,再备辆马车,车上让铁匠备好家什,哥嫂上车就边跑边除去枷锁,而后,便能跨马迎战。
最好再有支人马埋伏在离城十里的坡后,一旦我们的人冲过坡,就即刻杀出,挡住追兵,如此接力,抵挡个几拨,追兵也就被甩在了后面。
正说着,就听有人来报:“贺鲁信使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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