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霖跟曹仲言最熟,跟林夙关系也还可以。
跟陆轶和赵磊两个就要淡一些,只能算是平常熟人。
“他病了。”曹仲言说:“病的还不轻,他家里就俩孩子,几个下人也不贴心,连个能做主的人都没有,人烧成那样了不知道请个郎中。我前天才知道的,让一个相熟的太医去看过他,开了药。”
田霖那情形确实惨了点儿。
想到田家的境况,一时间围着炕桌的四个人都沉默了。
就连一向乐呵呵的赵磊都觉得心情沉重。
家破人亡的遭遇他也有,有好长一段时间他也是无亲无故,孑然一身,病了也好,饿了也好,半夜冻醒了手脚木麻睡不着也好,都只能一个人硬扛过去。
“要不,明天咱们一块儿去瞧瞧他?看看还有没有什么要帮忙的地方?”
林夙笑着说:“成,你们去吧,我去不了,替我带两句问候。”
他看看赵磊,再看看陆轶。
“你们三个是该好好亲近亲近,这马上关系就要更亲近了。”
“啊对,”赵磊也笑了:“回头他是不是也得管我叫姐夫了?”
明明他年纪最小,可是因为他娶了三公主,那自然要压陆轶和田霖一头了。
陆轶冷嗖嗖的瞅他一眼,赵磊浑然不觉,还说:“我又想起来件事,子涛虽然和五公主定的亲事,婚期可已经定了,八成会在你前头成亲,你这亲事还没个准信儿,倒落最后头了。”
陆轶还能怎么办?赵磊从小就这样,特别不会说话,上一句还好好的,下一句就往人心上戳刀子。
只好忍着呗。
他忍,林夙和曹仲言可不会忍,两个人在旁边拍桌子笑,赵磊也跟着着。
笑死你们得了。
陆轶化悲愤为动力,给他们使劲儿倒酒。
林夙是个很有分寸的人,感觉量差不多了,就把酒杯倒扣过来,示意就不喝了。
他的差事要紧,虽然安排过了说今晚不回宫,但凡事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他不能让自己喝得神智不清。
曹仲言酒量一般般,但酒品不错,喝多了也不闹事,直接一头砸桌面上了。
赵磊喝多了不大老实,喜欢抓着人不放,嘴里还嘟嘟囔囔的,至于嘟囔什么,别人也听不清楚。
林夙抓起曹仲言去了西屋,陆轶就跟赵磊在东屋歇。
不是没有别的屋子,是怕喝多了的人半夜再闹腾,这会儿寒冬腊月的,闹腾病了可不是玩笑。
那个田霖不就病的挺重吗?
陆轶一点儿没猜错,赵磊半夜就闹腾起来了,先是说想吐,但没吐出来,又说渴,让人倒了温水来又不老实喝,洒得身上都是,又得给他换衣裳。
不过折腾一番之后,赵磊倒是比刚才清醒多了,也老实多了。
陆轶松了口气。
看来下半夜能睡个踏实觉了。
他也躺了下来,反正炕挺宽的,再睡两个壮汉也睡得下。
赵磊翻了个身,又翻了个身,忽然问:“子涛,你想好了?”
他问的没头没尾的,陆轶心里明白,也不跟他装糊涂:“我早就想好了。”
“也行……”赵磊小声说:“四公主人挺好的,你不会受气的。”
陆轶先是想笑,后来又在这话里品出点别的意思来。
“三公主给你气受了?”
“没有,没有的事。”赵磊说:“是我这个人太笨了。其实我觉得我想事情挺明白的,但就嘴笨,心里想一,嘴里说二,总是辞不达意。三公主有时候脾气急一些,可她也没坏心。”
陆轶并不觉得真象他说的完全没事。
他刚才虽然结结实实劝了酒,但是赵磊自己喝的也确实猛了些。
至于三公主是存心还是无意,陆轶并不在意。好心办坏事的人多了去了。赵磊性子软,三公主呢,看着是个性子比较强硬的,他们府里谁当家作主一目了然。有时候人一亲近了,说话行事就不会拿着分寸,伤着身边的人自己也不知道。
或者说知道了,也不在乎。
陆轶这头脑,不用多想,也料到三公主和赵磊之间是怎么回事。
女人生孩子前后就跟两个人一样,有了孩子,那心思一大半得移到孩子身上,对男人的耐心就更少了。还有可能是生孩子遭了罪,看男人更不顺眼。
脾气急,可能说出的话确实无心。
但无心的话有时候最伤人。
陆轶还能猜得到,三公主可能会说出什么话。
以前陆轶就曾经听到过一次,三公主一急,冲口就说,你一个大男人怎么就这么没用。
即使她自己事后可能会有那么一两分后悔,但这丝悔意就象太阳下的冰雪,转瞬间就消失无踪。
人们可能会更在乎外人的想法,在乎别人对自己的看法。但自己家人?
反正是一家人,有些磕磕绊绊那是正常的,谁家过日子不是这样呢?
三公主应该就是这么想的。
赵磊娶上了三公主,这件事陆轶是乐见其成的。但两个人相处,不能长久的失衡。过日子跟坐船也差不多,总是一头沉,那这船迟早非沉不可。
陆轶什么也没说,赵磊也很快就睡着了。一早起身,林夙先走了,曹仲言今儿不当值,陆轶他们就一起去看田霖。
田霖这真是病的不轻,现在还起不来身,两颊都凹下去了。
赵磊自己也知道自己不太会说话,问候了一句就老老实实站后面当个摆设。
曹仲言跟田霖最熟,也不见外,先问吃的什么药,又拿药方看了。
太医的水平是不差的,但田霖这个病就是被耽误了,现在要治就很麻烦。
那天太医的话也是说,要养着。
陆轶看看屋里屋外的情形,觉得田霖这儿可能不缺药材,但是人手估计是真的不怎么好使。
以前田霖身边也有几个得用的人。世家公子嘛,身边怎么能缺了人?打小儿乳母丫鬟小厮长随这些都是配着的,伺候好几年,用起来放心也得力。
但田霖这情况特殊。几年前去梁州他被追杀的时候,身边的人差不多就死完了。没死完的,田府一出事,也保不住。
现在这里伺候的人,应该是田霖外头买的。主仆间还谈不上信任,田霖一病,这些人怕是有什么小心思。
陆轶当时没说什么。
这天的下半晌,内宫监就指派了几个人过来田家伺候,一下子就把里里外外的事情都接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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