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黄安镇的李家大院,李文华、李明哲父子正一脸赔笑,亦步亦趋,好生伺候着眼前之人。盖因为他是现今知县相公面前的红人,更对李家人的‘财路’知之甚明。李家在其眼中,就如那赤条条的六月孩儿,无半分遮掩。
“老太公客气,且坐,且坐。”
来人生的一双丹凤眼,眉似卧蚕,面上带笑,神色和缓,让人心里自觉不似作假藏刀,直叫那李家父子心中安定。
“敢问押司此来有何吩咐?”李文华话中热络,饱含期盼,盖因为现今他李家是欲为知县相公门下走狗而求之不得。而今日押司能至他家,大喜过望。
偌大的郓城,谁人不知这位押司的能耐,得押司一语,李家先安定了半个。
押司呵然一笑,“老太公明醒,小可今日来到贵府上,正是有事相求。”
“太公且先退下左右。再听小可细说。”
“自当尊押司的话。尔等还不退下。”堂上只留下长子李明哲做第三人。
“好叫老太公安心。李家之诚意,知县相公已经生受了。”这一句话先是让李家父子长吐了一口浊气,浑身轻上三五斤。押司待李家父子定下心神后再说到:“但汝父子却也好为知县相公办妥一件事。”一封在他怀中已藏了两日夜的书信,终于有了去处。宋江自己也觉得浑身轻上三五斤。
“此信乃知县相公亲笔所书,你且将之递于那梁山王伦……”
只是少少的四个字,惊的李家父子魂飞魄散,李文华起身都要不稳,急道:“押司明见。我李家断不敢再与那梁山贼寇生出干系……”
“老太公安坐,安坐。”宋江轻生一笑,上前搀住李文华,让到座椅上。说道:“此信乃知县相公所书,非要你私通贼寇。”
“梁山泊四面环水,地势险要,如是兴兵猛攻,怕多有死伤。知县相公量父母生养不易,不愿让那水泊多有冤魂,是以写此书信一封,要招降那王伦。只需他……”宋江右手做刀,轻轻比划,意思不言自明。
“陆谦?”李明哲叫道。
宋江呵呵做笑不答,一切尽在不言中。
包一封银子,千恩万谢的送走宋江,李文华长叹一声,“可惜,你我已杀了那喽啰,如不然正逢其用。”
原来那为王伦所遣,来镇上联系李家的喽啰,已经做鬼了。
“只说官府盘查的甚严,被我匿在了家里。”李明哲道。
“也只得如此了。”
几句对话中,父子俩全面带真笑。通匪之事总算有了了解,李家父子身上只若是通体的舒坦,凉风吹在身上,好一派神清气爽。
而此刻水面上的杜迁却恨得咬牙切齿,“这等贼鸟厮,罔顾兄弟性命,不当为人。”
“给我骂,给我大骂!”
一时间水面上骂声大作,就是那被俘的上百汉子,也一个个对岸上怒目而视,破口大骂。
朱仝听得羞愧难当,拨马退去,雷横却冷冷一笑,“贼人技穷也。”半点不愧。
宋江打李家出来,本就没要回县去,前去寻朱仝雷横,不见人影,寻土兵打问,才知晓河口事。心中正担忧两个心腹弟兄做那傻事,就看朱仝一人打马奔回。
“都头慢来,都头慢来……”
以关公做人参照物的朱仝羞愧正浓,直恨不得一路奔回家中,再也不出来。却刚进黄安镇口就听得人喊,甚是耳熟。朱仝将马按下,回头一看,自先道个罪过,“竟然不识哥哥声音,小弟之过也。”
宋江与朱仝、雷横,再有城外东溪村的晁盖,那都是兄弟至交,一眼看出朱仝的不对来。把话一问,羞得朱仝脸皮更红三分,直要渗出血来。
朱仝引宋江到住处,双方坐定,将自己惨败细细道出,再说到适才梁山之人要以人换人,他意有所动,却被雷横所阻,引得一干贼寇在水面上大骂无情无义,叫他惭愧至极。
宋江心中大松一口气,“亏得雷横兄弟不成糊涂,否则就酿下大错。你私与那梁山贼寇换人,固然保全了义气,却不知要恶了朝廷法度么?我知你素重情义,以关云长为标榜。但因小义而丧大节,又岂是忠义之人所为,岂不是糊涂?”
这时候雷横也到了,见到宋江先是大喜,继而便合伙来劝说朱仝。
到那黄昏,才让人摆了席面,请宋江吃酒。
雷横、朱仝作陪,酒过三圈,说起了宋江的来由,黑三郎也不瞒这二人,就将知县的一番计较一一道出。
雷横心里一紧,这事儿如是让曹京做成,他岂不是无了盼念?
雷横自幼丧父,是老母亲一手拉扯长大,受用过苦日子,不比朱仝生长在富户,功名利禄之心比朱仝自然高出一截来。而他也素来信服宋江。
那朱仝听了曹京的计较,却面露喜色,拍手叫好。
宋江无了心事,略微放肆了些,适才吃了几杯酒,自没瞧见雷横的不自然,还继续道:“两位兄弟,我宋江自夸在这京东绿林有些名头,有着一双亮眼。那梁山王伦匹夫,虽是没亲眼见过,宋江却深知道其为人。乃嫉贤妒能,无容人之量之小人也。”
“那陆谦好大的来头,如是以王伦本心,他必然不收。但陆谦名满江湖,又是受沧州柴大官人的引荐,王伦他不能不收。”宋江绝对没见过柴进的那封引荐信,但他就敢如此说。王伦那厮的根脚如何,宋江如何不清楚?“现在这位陆虞侯刚上山寨几日,却做下了好大的事。破唐庙,解梁山强人之憾;破汶水小寨,解梁山强人之恨。声名大振之时,王伦心中也必生忌恨。”
“这真乃天助知县相公成事。”
宋江深信,王伦得了知县相公的那一封信后,必会做出聪明选择。
已经有了五分醉的宋江自然不知,就是因自己的此番话,让雷横心中生出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当夜吃醉酒的宋江就宿在黄安镇,朱仝也有了三分醉意,只有雷横甚是清醒。
脑中那念想如同巨锤敲击他胸膛,心跳如雷。
这念想很是疯狂,但雷横却只想着疯狂的尽头的美好,如此失了心,入了痴,着了魔。
他不愿那曹京计策得手,纵使陆谦被他斩杀的几率只有那万中之一,纵使他得上官赏识的几率也只有那万中之一,这一丝儿机会雷横也不愿丢弃。
曹京之计若成,他那万中之一的期颐也化作乌有。
挡人财路者,如同杀人父母,而阻人前途者更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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