厚厚一摞文件都被翻完,孙长宁把这些东西装到文件袋里,和那位主编道了谢,取了一个特制的定位传讯机,随后就离开了办公大楼。
“这家伙挺能耐啊,整个东土到处跑,天不怕地不怕。”
程紫阳看向王驮海:“这家伙还真的是疯子,怕不是脑后有反骨!”
“走一路杀一路,杀人者金三元......我很久以前倒也模模糊糊听过这个名字,只是很少有人提的仔细,没想到这家伙居然大有来头。”
王驮海:“他销声匿迹很多年了,如今四十有九,再是疯魔也差不多该消停了,你说他脑后有反骨,这倒是一点也不错的。”
他的语气变得有些阴沉,当中夹杂着隐藏的冰寒与怒意。
“这个狗东西.....这一次....必死!”
..........
长街巷口,淅淅沥沥的小雨下了起来。
八闽之地靠海,与江东江南不一样,这里的雨带来的不是清新而是一种潮湿与粘稠,海水的气味让很多外来的人难以忍受,而这种阴湿的天气让任何人都感到不舒服。
一到三四月份,这雨季到来,整个世间似乎就只剩下了这种难闻的炁息,三天两雨,就没有个见到太阳普照的时候,对于很多人来说都只能抱怨,毕竟这样下去,连衣服都没得晒了。
但老天不会听人民群众的话,它该怎么搞就怎么搞,世间的气候由它来主宰,你既然住在天之下,那么就只有遵循它的规律与道理,靠山吃土,靠海喝风,不外如是。
今天眼镜店的生意不太好,于是胖老板早早的就打烊了,这一片街道长巷没有三坊口来的有名气,属于小地方自己保留下来的文化遗产,但说是这么说,这么多年大家还是按照普通的来过,其实名胜古迹也未必有多好,人来人往,闹得心烦。
距离这里较近的自然是三坊口和七巷街,不过那里是重点宣传单位,这里的四滁巷只能说是喝点没多少油水的汤。
但其实正是在这种地方,才能找到几百年前的那种烟雨感。
古渔寨,长鱼矛,三层的小楼听云涛,八合的大院围圈笼,青石板上听雷谈。
观潮的地区向来和干燥搭不上边,环境差的,以前这里都是破烂的渔棚户,住着些面目沧桑,皱纹深深,看着心里一大堆苦楚,但干起活打起架来比谁都凶的一帮子亡命人。
太阳出来了,光辉落在海水上,于是一棒子赤脚的老纤夫就开始向着水里跳,生怕去的晚了捞不到好地方,赚不到好运气,自然也有迷信的,自己饿的半死,手里拎着个猪耳朵也不啃下咽,一定要丢给海龙王,祈祷他保佑自己好运气。
然而大浪一拍,事实证明,老龙王或许不喜欢猪耳朵。
几百年过来,住在这里的影子变了一批又一批,那些个亡命渔夫也成了岁月中的灰尘,海还是那个海,风还是那个风,只是住在这里的人,已经不再是曾经的人了。
胖子老板挺喜欢这里的风土人情的,不然也不会在这里住了这么久,算是他人生之中最久的一次长留了,要是以往,他早就已经呆腻了,并且要杀点什么东西,当然是一些能够让他产生快感的东西。
杀人也是杀生,杀生和杀畜生似乎没有区别,那杀人就是杀畜生。
他至今也忘不了三十多年前,自己师父王威让自己看的那柄刀,上面充斥着杀意,当触碰到的一瞬间,他就明白,这就是自己以后要走的路。
武林之中血雨腥风,他好歹曾经也是名震天下的凶人,只不过做事有些原则,只在黑道混,绝不和灰白两道有任何交集,因为黑吃黑,没处说理去。凡是那种有半点和白道沾染关系的,他都不去交朋友。
黑道的事情,和白道灰道有了关系,那就让人很烦恼了,毕竟灰向着白,要靠白罩着,而白不插手黑,是因为不能除恶务尽,所以控制黑把一切的恶保持在一定的范围内。
但是有些人喜欢破坏这个游戏规则,这就让喜欢这个游戏规则的胖子老板很不高兴。
胖老板拍了拍自己的脸,把自己从那种半疯狂的状态中打醒,他不止一次的告诉自己,现在年龄大了,不好使了,有些时候不能再像年轻时那样疯狂了,当然,如果自己快要死了,那么一定还要再疯狂一次,让整个东土都为之颤抖。
人活一辈子,要么纵情一生,要么疯癫一世,要么千古流芳,要么遗臭万年。
大门被关上了,胖子老板拿出个锈到几乎断裂的铁锁,这玩意看上去就是那种防君子不防小人的东西,一扯还不得就全都哗啦啦的散了。
他拨弄了铁锁,给钥匙踹在了兜里,想了想,又取出来,把店铺门前的一块青石板抬起,也不管里面多少水花泥虫,就把那钥匙一丢,喊了句走好吧您,随后砰的一下把青石板踩在地上。
“今天咱这打烊了,怎么还有客人来啊?”
胖老板说了一句,而后转过身,看见那小雨中走来的人影。
一个略有佝偻的中年人,满面都是沧桑,胖老板看着他,好一会,直到他站在风雨中不动了,才咧开嘴笑了起来。
“我以为是谁呢,这不是王驮海吗?很久不见了,打个招呼?”
胖子老板看了看边上:“我这也没准备雨伞,怠慢了不是,这八闽地的雨水可让人难受的很啊。”
“金三元,你还认识我啊。”
王驮海的面色阴沉如深渊:“没想到,十八年了,又是一代树木开花生起,我终于找到你了。”
胖子老板笑呵呵的:“十八年是老树开花?你是在说你妻子的坟头上长草了吗?那可不行啊,看起来你不常打理,她以前好歹也是练过的,你就这么抛弃她,真的好吗?”
“金....三....元!”
王驮海的身上,那种气势鼓荡,细细的风雨被刹那震开,根本无法靠近他半点。
身躯中的气血似乎比曾经更强了,但王驮海没有细想,此时他心中只有无边的愤怒,以及即将手刃仇人的苍凉感。
没有快意,因为已经十八年了,他王驮海也早已不再热血。
只剩下了冰凉的炁息在身体中来回流窜,那怒意也是如万载的寒冰,这炁息行走,如丧家之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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