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胜提出的一揽子方案可谓狂妄十足,把周侗和方腊都气得够呛,周侗铁青了一张老脸,一时没能想起该怎样0批驳白胜,而方腊则冷冷说了一声:“狂妄!”
如同周侗和方腊的想法一样,场周的众人十有八九不免认为白胜太过狂妄。你都被人家周侗和方腊炸到土里去了,如果你有对付这两大高手的本领,何至于如此狼狈?
而此时你居然还敢同时挑战这两大高手,竟然还把灵兴禅师也一起挑战了,这也太离谱了不是?
灵兴禅师号称少林第一高手,未必就比周侗和方腊弱多少,就是刚才那个可以飞在空中的、剑仙一样的女子,也没能奈何他分毫,这样的人物岂能小觑?这三大高手加在一起,只怕神仙来了也吃不了兜着走,你白胜有那么大本事么?难道是被炸糊涂了,疯了不成?
人们当然不知道,当时白胜要保护方金芝的周全,就只有将方金芝按倒在地、再以身体覆盖上去。
因为方腊那一正一反一阴一阳的掌力与周侗掌力碰撞之后,形成的毁灭力量是全方位无死角的,他只有用自己的身体和脚下的青石地面将方金芝包裹起来才能确保方金芝不受伤害,不然他根本无需如此狼狈。
人们的目光依次从周侗、方腊以及灵兴的脸上看过去,想看看这三位武林中的绝顶高手接下来如何应对,但是当他们看到灵兴禅师的时候,发现灵兴禅师似乎并没有像周侗和方腊一样怒形于色,而是若有所思地想着什么。
灵兴在想什么?灵兴想的是,若是能够跟周侗、方腊两人联手对付白胜,那简直再好不过了。
如果一定要从此刻这座大雄宝殿里面挑出一个最怕白胜的人来,那么这人不是别人,正是灵兴,甚至灵兴的徒弟,跟他同时见识过白胜的无敌神勇的武松,都不像灵兴一样的害怕。
武松不如灵兴害怕白胜,是因为他没有灵兴的负担多,不论是被白胜打败还是被白胜打死,他失去的不过是他的一条命,而灵兴失去的却多了,名誉、地位、在佛门圈子里的权力,等等等等。
相比之下,灵兴比武松的理想也丰满得多,武松断臂之后,自觉这辈子也就只能混吃等死了,而灵兴却希望能够得到方腊手里的那两册宝贝,从而助他走上世间武学的巅峰,凌驾于当世高手之上。
所以灵兴是迫切希望能与周侗方腊联手的,只是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出什么法子来说服周方两人,以这两人的身份和地位以及在武功方面上的成就,他们怎么可能联手对打白胜?
灵兴尚在绞尽脑汁,这边原本听了白胜的吩咐、与萧凤一起走向门口的方金芝却又停了下来,回身劝道:“老公,那是我爹爹,他是来帮你的,你怎么连他也想打?”
方金芝其实是个面冷心热的女人,若非如此,她也不会被白胜轰走之后还牵挂着白胜,同理,今夜她陷于危境之时,父亲对她的生死近乎不闻不问,她并非不伤心,可是再怎么伤心也不能不认亲爹,更不希望丈夫和父亲两人之间发生冲突。
不论是方腊杀了白胜,还是白胜杀了方腊,都是她无法接受的事实,所以当她听见白胜提出挑战之时就返身劝阻。
没等白胜回答,忽听场边一人说道:“姓白的,你是不是狂妄的没边了?要挑战我恩师,须得先过卢某这一关!”
人们寻声看去,却是卢俊义提着铁枪走了出来,走到周侗身前时深施一礼,道:“恩师在上,徒儿觉得这清理门户之事应该由徒儿代劳,还望恩师准许。”
周侗想了想也是,区区一个白胜何须自己亲自出马?当初在陷空岛卢家庄内,自己就曾经授权大弟子替自己清理门户的。只不过卢俊义与白胜刚刚有几招短暂的交手,就因为完颜宗望兄弟和岳飞以及武松等人的加入而暂停。
那时候,白胜乃是众矢之的,各方势力都想杀之后快,所以周侗没有让卢俊义给人家当枪,但随后白胜就跑到深潭里面去了,接下来就是陷空岛塌陷,人们都认为白胜必死无疑,也就谈不上什么清理门户之事了。
但是眼下既然白胜还活着,那么清理门户就必须要完成。
抛开白胜的种种“恶行”不谈,只说当初在陷空岛上,这厮对自己可谓是不敬到了极点,明明用的是自己传授的庖丁解牛刀法,却不承认是御拳馆的第四代弟子,这已经是公然的欺师灭祖了!只是当时迫于形势,没有立即取他性命罢了。
考虑到当初卢俊义和白胜之间的对战,卢俊义似乎占了上风,只是由于武功误入且断臂,导致没能化优势为胜势,而从陷空岛那一战距今,最多不过四个月的光景,白胜再强又能强到哪里去?最多也就是与卢俊义打个平手罢了。
既然如此,就让卢俊义代替自己清理门户又有何妨?
所以他点头说道:“可以,你可以替为师出场,但是在此之前,老夫需要公布白胜这恶徒的种种罪状,也让天下武林同道做个见证,我御拳馆清理门户是为了什么……”
这句话说得中规中矩,在场众人纷纷点头。
有人就在想:原来白胜是御拳馆的弟子,这个我还真是不知道;
也有人在想:难道这白胜竟然是周侗的徒弟么?这可就有好戏看了,师兄弟较技,对彼此的武功肯定清楚的很,知己知彼之下,打起来肯定分外精彩激烈……
更多的人则在想:白胜如今名头愈发响亮,年纪轻轻能在武林中创出这么大的名气当真不易,他究竟犯了什么样的门规,竟然到了清理门户的地步了?这事儿必须得听听。
话说古往今来,武林之中各门各派都有这样的惯例,但凡清理门户之时,不论是将某弟子逐出门墙或是在派内处死,都是要跟武林同道打个招呼的。
这样做是有道理的。
就拿逐出门墙来说,将犯错弟子逐出门墙了,必须要告诉江湖上的其他门派一声,今后这名弟子在江湖上的所作所为与本派无关,惹了事就只能是他的个人行为,不代表门派意志。
再拿派内处死来说,这时代里不论是谁,基本上都是上有父母、下有妻儿、中有兄弟姐妹、家有近邻、道上有朋友的,你把人家在派内杀了,若是不及时通告一声,将来人家的父母、妻儿或者亲朋好友找上门来怎么办?
又或者他借了人家的钱,欠了人家的命债,某日债主登门讨还时,你说他已经死了,债主肯信么?找不到活人,这债务闹不好就得落在门派头上,能不能解释清楚、能不能强硬拒绝暂且不说,只说这不是凭空多出来的麻烦么?
所以在这个时代里,即便是周侗身为御拳馆红拳门的鼻祖,也只能依照江湖规矩办事,他先是把目光扫视场周众人一圈,然后才看向白胜说道:“这第一条罪状是欺师灭祖;”
不等白胜反驳,又道:“这第二条便是戕害同门。”
说到此处,他再次看向众人,道:“大家都看见了,老夫的师弟栾廷玉连同师侄祝彪都死在了白胜的妻子手中,这是不是戕害同门?”
转眼再看向白胜时又道:“我听说,我那个不成器的二弟子史文恭,也被你杀死在曾头市了,可有此事?”
白胜道:“不错,是有这回事,可是……”
周侗不等白胜解释,打断道:“没错,史文恭是老夫的弃徒,而且品行也不怎么样,但是虽然他是弃徒,老夫却从未公开宣布将他逐出门墙,所以他仍旧算是老夫的二弟子,他品行不端,自有老夫来清理门户,怎样也轮不着你来取他性命!”
白胜听到这里,怒意更增。你这老梆子是跟我玩不讲理啊,行,那就拳头大的说了算好了。他索性不发一言,不再做任何解释。
只是祝彪给他扣在脑袋上的屎盆子已经够多了,如今又多了个周侗,这么多构陷和偏见,解释得过来么?
要说清楚这些事情,只怕说到天亮也说不完,更何况在场的没有几个人是自己一边的,即使自己说了人家也不会听,听了也不会信。
既然如此,那就继续自己彪悍的人生好了,不需要解释。
周侗接下来又说了一大堆,总计列举了八条罪状,连抢夺武松嫂子潘金莲的事情也给说进去了,显然,在这件事上他只相信武松的说法。
场周众人一边听一边摇头,有的人已经在表示愤慨,发出一阵阵嘘声,更有人已经在往脚下吐痰,“呸呸呸”的,以示对白胜的不齿。
同时也有人暗暗震惊,此时人们已经从周侗的口中得知了白胜竟然只是御拳馆的第四代弟子,是卢俊义的徒孙辈,便觉得很是震撼——御拳馆的第四代弟子都这么厉害了,那第二代大弟子卢俊义得厉害到什么地步?只怕刚才战胜杜壆还不是卢俊义的全部本领!
周侗把罗列的罪状说完,这才看向白胜问道:“这八条罪状里面,至少有六条不容你辩解,老夫估计剩下的两条你或许能够狡辩一二,你有什么想说的?”
白胜摇了摇头,冷笑道:“废话真多,谁不服气,上来就是。”
这时候他已经懒得再挑战什么周侗、方腊和灵兴了,这一大佛殿之中,只要不服气的都可以上来,直接杀死了事,跟死人用得着解释么?
又或者等到把这些人都打趴下之后,再解释也不迟。现在解释,除了被人认为自己软弱畏惧之外,再无半点用处。
周侗冷笑道:“谅你也狡辩不过,既然如此,那就开始吧。”说罢向身后挥了挥手,示意卢俊义上前杀人。
卢俊义说了声“是”,提着铁枪就走到了白胜面前一丈之外站定,道:“你若是此时认错,卢某枪下还可以留你一条性命,只不过你这身御拳馆的武功却是不能留了,必须废掉。”
白胜没有搭理卢俊义的询问,而是转过身躯,背对卢俊义,面向殿门,看了看门外深邃的夜空,心里想的是,玄女姐姐,你是否知道此时的情景?你说这卢俊义,我是杀还是不杀?
当初他连宋江都没杀,就是考虑到三十六天罡和七十二地煞是九天玄女“经营”的一众星宿,在另一时空之中,不到征方腊时这一百零八人一个都不会死,他不认为这是什么冥冥中的天意,他认为这是有人操控的结果,而这个操控者就是九天玄女。
如今在这一时空,自己和另外一百零七个天罡地煞从未聚齐一处,更没有进行过正式的聚义会盟,这时候要杀卢俊义,会不会引来九天玄女的干涉?这一点他必须要考虑周全。
九天玄女对他不错,不论是在蓟州九山顶还是在燕京皇宫之中,对他的关切和爱护都表露无遗,所以他不能只顾自己快意恩仇。
所以他才会仰望夜空,向九天玄女表达心意,虽然他也知道自己这心意九天玄女未必能够感知,但总是对你表达过了,算是给了你面子。
卢俊义哪里知道白胜心中所想,还以为白胜这是瞧不起自己,顿时大怒,喝道;“转过身来,卢某从不在对手背后出招!”
这句话说出来,白胜正好也想清楚了,既然沟通不到九天玄女,那就先不杀卢俊义,只将其打服了即可,反正天罡星里面跟自己格格不入的远远不止卢俊义一个。
什么宋江吴用武松杨志……跟自己不投脾气的简直太多了,就算是李俊朱仝又如何?李俊是识时务者,遇事不讲兄弟感情,而朱仝,别看朱仝跟着自己鞍前马后的,那只不过是对自己武功的敬畏罢了。
来想去真正能跟自己掏心窝子的就俩人,一个鲁智深,一个公孙胜,而公孙胜却被他师父罗真人给拘了回去。
想到此处,便不再多想,转过身来对卢俊义说道:“你可以动手了。”
卢俊义听了就是一愣,道:“卢某长枪在手,你为何不亮出你的刀?”
这两人在陷空岛上曾经来了一场单刀进花枪,虽然当时未见输赢,但是卢俊义一直耿耿于怀,卢某枪棒天下无双,却连白胜一柄单刀都没利利索索地拿下,这事儿若是传出去得多丢人?
此刻他也不想占白胜的便宜,就想把陷空岛那一场应该属于自己的胜利拿回来。就以枪对刀来战胜白胜,方可一吐胸中积郁。
不料白胜却摇头笑道:“对付你,我不用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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