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胜这么大咧咧走入阵法,正中兀颜光的下怀。
在兀颜光的预想之中,这次两国主帅的会面应该是这样的——白胜来到阵中应该主动发出问候,用诸如“兀颜元帅何在?大宋先锋官白胜求见”之类的语言,如此他就可以居高临下答话,顺便再警告对方两句,在保住辽军将帅的面子之后,他自然会命人打开一条前往城门的通道。
但是谁成想白胜居然没把他这个辽军元帅放在眼里,根本找都不找,直接就想穿阵而过!就算是天祚帝要进阵出阵也得提前跟我打个招呼,你白胜自己闯进去,若是待会儿少条胳膊缺条腿可就不能怪我了。
阵法无情!
若不是萧龙和答里孛跟着走了进去,他真的会考虑是不是可以趁机把白胜杀死在阵中,但是事实是萧龙夫妇跟了进去,这样就不用想杀人的事了,但至少也要吓唬吓唬他们,在避开萧龙夫妇的同时,给白胜弄出点伤来,让他闹个灰头土脸也是好的!
混天象阵共分五大部分,左青龙,右白虎,前朱雀,后玄武四个方向上布置了二十八员大将,分别对应二十八宿星官。
东方苍龙七宿是角、亢、氐、房、心、尾、箕;西方白虎七宿是奎、娄、胃、昴、毕、觜、参;南方朱雀七宿是井、鬼、柳、星、张、翼、轸;北方玄武七宿是斗、牛、女、虚、危、室、壁。这二十八宿分处四方即为四象。
这阵法名为混天象阵,是指它并非完全依照四象的规律来运行,四象之外还有五行,东方甲乙木,西方庚辛金,南方丙丁火,北方壬癸水之外还多了一个中央戊己土。以五行四象相互融合,相互转换,是谓浑天象。
这四个方向上的每七员大将分别负责一个旗门,也就是说在阵法之中共有二十八个旗门,每个方向上的七道旗门的功能又不相同。
有的是一路陷阱、有的是一路机关,有的是为了诱敌深入而设、有的是己方出入的通道,有的是藏兵之所,有的是弓弩手射箭的位置,有的是长枪兵攻击、挠钩绳索拿人的空间。
这座阵法的奇妙之处在于,这七道旗门以及旗门后面的路途既是可以相互转换的,也是可以单独转移的,旗帜的海洋为阵法变换提供了足够的掩蔽和空间。
白胜走的那一条正是北方壬癸水里面的一条死路,兀颜光据此断定,白胜根本不懂阵法。
懂的阵法的人一看这旗帜之海就会谨慎举步,而白胜没有。懂的阵法的人要么不走,若是敢走,必入生门,哪有像白胜这样一头扎进死路去的?
其实即使白胜走的是生门,他也有办法立即变换生门为死门,变生路为死路,现在白胜既然自己挑选了死路进去,那不是正中下怀又是什么?
当下低声嘱咐身边的灯语兵一番,便下了指挥塔,又找到手下的几员将官吩咐道:“本帅要去南面金营查看一番,以免金军连夜反扑,待会儿若是圣上派人来找我,你们便如实禀告来人……”
这一程序不可省!只有这样,他才可以避免承担白胜在混天象阵中出事的责任。到时候只需告诉皇帝说我去前线观察敌情了,怎知白胜误入阵法触发了机关?
不说兀颜光大玩花样,只说耶律答里孛和萧龙追着白胜进入了旗门之后,第一时间两口子就上来一左一右挽住了白胜的手臂。
“干嘛啊这是?”白胜就有些哭笑不得,如果只有耶律答里孛一个,还可以理解为后世两口子逛街,但是你们夫妻俩一左一右把我紧紧地夹在中间算是怎么回事?更不要说左臂已经感受到了嫂子右胸的那份弹软了。
答里孛丝毫没在意身体的接触,契丹女子不像大宋女子那样严守男女授受不亲的准则,更何况事出突然,本着事急从权的原则也不会顾虑这种接触,低声说道:“这是阵法啊,很厉害的,我怕兀颜光在阵法中捣鬼伤到你!”
夫妻俩心意相通,萧龙几乎同时答道:“他想伤你,就让他先伤我们夫妇好了!”
白胜当然知道这对夫妻的心意,就连指挥塔上下兀颜光的低语他都听见了,又怎会不知道萧龙夫妇意欲何为?他只是想看看这对夫妇知恩图报究竟是发自内心还是只做表面文章。
此时事实证明了萧龙夫妇是打心底维护他白胜的,不禁深深感动,看来也不枉我对他们两口子一番用心良苦,想到此处,便运起星辰内力于双臂,微微一挣。
说是一挣,只是在他双臂的外侧布上了一层“气垫”,借以避免与这对夫妇身体接触,其实主要是为了格开耶律答里孛的敏感部位,但若是只在那敏感之处加上气垫就有些着相了,闹不好反而更加尴尬,所以就在与这夫妻俩所有的接触面上都加上气罩,这样三人之间就都不会产生什么绮念或猜疑。
“你们放心,这太乙混天象阵伤不到我,也挡不住我去见我的岳父。”
萧龙和答里孛的感觉是白胜的胳膊陡然粗了一圈,但是注目察看之下,却又觉得毫无异状,只是自己的肢体再也无法与之贴在一起了,正惊佩间,就听到白胜说了这句话,不禁又是一惊。
原来白胜早就认出这阵法来了,而且还知道阵法的名字!他真的是无所不能么?
白胜当然不是无所不能,只不过一来他师从当世奇门遁甲高手冯阿三学过各类阵法,二来《水浒》原著里对这座阵法的厉害之处和破解之道均有阐述,这两者加在一起,再加上他此时几近通神的武功,若是还能被这阵法所伤,那简直就是没天理了。
除此之外,就算他不具备上述两般优势,他体内那类似于神识一样的东西也能帮助他探查到他周围旗帜后面的埋伏,不论这阵法如何变化,他只需防备住这些手持弓弩枪矛挠钩绳索的兵卒就可以了。
事实上他也是这样做的,在他大步向前的同时,双脚轮番发出内力,凭借大地隔物传功,将旗帜后面的那些士兵一一点穴。
辽兵是无辜的,而且兀颜光下达的命令也不是杀人,只是让这些辽兵以冷枪冷箭吓唬自己一番,允许他们给自己挂上点彩。既然如此,就不必要了这些辽兵的性命,对比前几天曾头市沿街庭院里的那些想要杀死自己的兵将、这是完全不同的两类人。
所以在他一走一过之下,一里地的路程里,旗帜后面的辽兵尽数在无声无息之间变成了木雕泥塑,于是他的脚下便只有一片坦途,至于那些原本挖好了的陷马坑,懂得阵法的他又怎么会走上去?
萧龙夫妇益发惊异地跟着白胜走出了旗阵,来到城墙脚下,夫妻两人尚在疑惑之中,这阵法怎么失灵了呢?就算白胜懂得阵法,并且能够破解,也不至于如此简单轻易吧?不然这太乙混天象阵岂不是徒具虚名?
他们尤其注意到的是,白胜带他们出来的位置并不是之前他们一度进出的那个旗门,而且这个位置也没有与城门相对。他们很容易就判断出城门是在此处偏西一些的地方,那边人声喧哗,那边灯火通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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