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黄裳来说,城破了也就破了,非战之罪。但是他的家人还在府衙里,不论敌军是否立即攻入府衙,他都没有能力保护自己的家人了。
这不仅是因为他发现他丧失了施展风刃的能力,更因为他发现南军里面像方七佛那样的高手还有好几个。
没有了风刃术,就是一个方七佛都对付不了,何况对方有好几个方七佛?
所以他只能寄希望于何玄通等人。他觉得,不管城北是否已被四万南军所控制,何玄通他们都不会把囚车里的犯人拱手交出,因为一旦把方七佛等人交到南军的手里,就等于把他们的人头也交了出去。
人头送上,砍不砍,权在南军之手。如果不交人质,那么人头就还在自己的脖子上,这道理谁都明白。
白胜有些为难,若是因此跟黄裳翻脸,就未免显得自己不近人情。可如果按照黄裳的意愿来办,自己的一众兄弟就要一同涉险。
就为了黄夫人和黄鲲鹏两人,令自己三千多人身陷绝境,值吗?
从另一角度来说,完全交换人质肯定是不行的。一旦所有人质脱离控制,己方这点人马立时就会被十万南军淹没,绝无幸理。
眼见城头上已经出现了南军的身影,料想是追踪黄裳和王文斌而来的,白胜当机立断:“先出城,再过江!就是交换人质也不能在这里交换!”
他的考量是有道理的。
是否交换人质,是双方首脑谈判之后才能决定的事情,而南军先头冲过来的只能是士卒和小头目。先不说这些人是否认识方七佛和圣姑,万一双方士兵发生接触,有可能不打么?没可能!
一旦形成乱战,就是推出方七佛来要挟也未必有效,何况方七佛和贺从龙是昏迷的,圣姑的脸是青肿的,庞万春是木乃伊模样的,只凭庞秋霞能够叫停乱战么?恐怕不能。
对于白胜这个决定,黄裳其实很不赞成,但是不赞成也没办法,因为押着囚车的这些兵将都是白胜的人,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三千人马出城。
李兖、项充和马麟、陶宗旺带了一百勇士断后,守在城门洞外,杀了几十名冲得靠前的南军悍卒。
不多时白胜的人马来到扬子江南岸,马车囚车战马兵将一律上船,还不忘带上了王定六的爹娘。
儿子投靠了白胜跟方腊作对,这酒店肯定是开不下去了,不过白胜给出许诺,咱们到东京去开酒楼,就只凭建康风味咸水鸭这一道招牌菜,就保你王记鸭店生意兴隆!
白胜并没有把所有的船只全部收往北岸,而是在南岸留了五艘渡船和一条小渔船。
渡船是为自己和项充等断后将士准备的,而这条渔船却是为南军的首脑准备的。他命人在渔船的船篷上挂了一条某妓女的亵裤,又让安道全在亵裤上面写了几个大字。
亵裤左腿上写:“想要方貌和方金芝活命”,亵裤右腿上书:“就坐此船来江北议和”。
方金芝就是圣姑。
方金芝的名字是庞秋霞告诉白胜的,庞秋霞始终伴在白胜的身边,比萧凤还要紧密许多。虽然她听见黄裳称呼她的钦哥哥为白胜,却也没有产生什么疑虑,她觉得这或许是白钦的另一个名字。
正好白胜也需要询问庞秋霞许多关于南军方面的事情,就任由她陪在身边,同时也是故意冷落和刺激萧凤——我就是跟庞秋霞聊天也不理你!谁让你差点射死完颜兀露呢?
追兵一直在追杀项充等人及手下,前脚后脚的追到了江边,双方相距不足百步。
此时何玄通看押的囚车坐船已经与大部分人马的渡船划到了江心,白胜和黄裳、王文斌、蒋敬以及庞秋霞、萧凤、庞万春等在最后一艘渡船上,作为老大,不能舍了弟兄们自己先逃,这是士气所在,不容忽视。
白胜让项充等人先上其它四艘渡船,他自己这艘船最后起锚。
每一艘渡船的船尾都安排了藤牌手,以防敌军在无法渡江追击时以弓箭袭杀。
白胜觉得这样的安排万无一失,却没料到,令他震惊的一幕发生了。
南军的追兵杀到了江边,并没有止步江岸望江兴叹,而是扑通扑通跳入江中,如同一群水鸭子一般,游泳继续追杀!
不过百步的距离,白胜看得清晰,只见这些南军竟然十有八九都是会水的。
手持斧头大刀等重兵器的南军都在扎猛子潜泳,全身没入水面,游出两三丈后露头换气继续下潜;
手持棍棒杆矛者则是以侧身的泳姿奋力追赶,把脑袋露在水面之上,其速度比那些潜泳的稍微慢些,却也不遑多让;
最令白胜惊奇的是那些手持弓箭的弓箭手,在水中奔行到深水区域时,竟然采用踩水的动作跟在前两种泳者的身后,大半个胸膛露在水面之上,看样子竟然丝毫不妨碍他们在水中张弓搭箭!
这特么就是整个一大批水球队啊!白胜真的惊了,喃喃道;“卧槽,怎么这么多会水的?”
庞秋霞听了,转头看着白胜吃惊的样子,抿嘴一笑道:“我们南方人从小都是在河汊水乡长大的,还有一些本是海边的渔民,当然各个都会水了,不过你也不必担心,他们再快也不如咱们的船快。”
白胜若有所悟,心说要跟这帮人打仗还真的需要玩一玩水军了。
想了想却不由得暗叫可惜!张顺、张横、李俊、童威童猛等人都在江州浔阳,且与宋江混在一起了,而北方的阮氏三雄又是自己的死对头,这水军不好雇啊!
王定六倒是能跟孙杨比一比,可是王定六去了东昌府去找皇甫端了,看这样子,身边就只有庞秋霞一人能打水仗,但是无论如何也不能用她啊。
不说她投靠自己是因为误认为自己是她的情人白钦,也不说她中了枯血散毒性尚存,只说女子在经期内怎可下水?那不是会落下妇科病么?
蓦然想起一事,转头向身侧的蒋平问道:“你听说过蒋平这个人么?”
蒋敬闻言立马神色一黯,道:“当然听说过了,他是我的祖父大人!”
白胜顿时大喜,“这么说,你的水性肯定是好的了?我记得你祖父可是能跪在水面上给皇帝磕头的!”
在水中潜伏七天七夜,跪在水面上给宋仁宗磕头,逆水寒潭中极限下潜,乃是翻江鼠蒋平的三大传说!真要是严格比较起来,当代第一水中高手,号称“浪里白条”的张顺根本摸不到蒋平的边儿!
蒋敬居然是蒋平的亲孙子,只凭爷爷之间的关系来说,白蒋两家就是世交!这一节白胜真的从来没能想到。
却不料蒋敬黯然道:“在我父亲小的时候,祖父就遭到了奸臣的迫害,闹得家破人亡,我爷爷的鱼息功没能传下来。”
白胜闻言不禁扼腕,想要再多问几句蒋平的事迹,以了解当年五鼠的巢穴陷空岛的情况时,敌军已经开始射箭了。
南军里站在岸边的和游在水里的弓箭手,一起向江中的渡船射箭,或平射或仰射,漫天的箭矢落将下来,打在藤牌手架设的藤牌上,打在船舱和船篷上,滴答滴答的,听着就像一场暴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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