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月已经东落,天空中的星辰也黯淡了不少。玉阙宫中的花仙草木精怪,也停下了欢呼和歌唱。那些玉石雕砌的建筑,也不再熠熠生辉。
九幽鬼医属,位于九幽国玉阙宫内庭南面,建造在悬崖峭壁之上,离地三五丈的地方。
整座鬼医属就依山就势,在陡峭山势、险峻的地势上巧借天然建造而成。每一座屋舍都是就着岩壁,开凿建造而成,与岩壁山体浑然一体。远处望去好像悬在空中一样,如同天造地设之境。
其中一间悬空而立,为歇山斗拱硫璃瓦顶,内部无梁拱券顶的阁楼里,赖月绮此时正静静的躺在里面最深处的床榻上。四周地上和床榻的四脚上,都用画满了朱红色的符篆,全是素天居的清心符和化生符,有着恢复鬼气和体力,以及静心的功效。
但床榻上的赖月绮,根本没有因为这些符篆散发出的神力而得到治疗。呆望着头顶屋梁的赖月绮脑海中不断浮现自己女儿,萧茯沄天真可爱的笑脸。
只是眼前飘过的,却是女儿萧茯沄被瞬间摔得头破血流,**迸射的悲惨恐怖情景。
一想到这些,赖月绮就眼中含悲,泪水直流。
嚎啕大哭倒是没有,却一直都是如现在这样默默的流泪,让站在屋门的鬼母,总是看得心里抽搐,也跟着难受起来。
尤其是赖月绮那双红着的眼中,满含着的悲切随着血丝弥散在眼眶里的模样,更是看得鬼母也跟着满怀悲痛。
连劝说的话语都到了嘴边,又硬生生的咽了回去。
现在的赖月绮,怎么劝说都不能让赖月绮解开心结。思前想后,鬼母转身离开了阁楼里的这间屋子,走到了门外的环廊上。
挂在廊下的灯笼里灯火青绿,把这环廊照射的也是一片绿油油的。
悬空阁楼下方流水潺潺,几只健硕的成年龙马,带着几匹还未长大的幼年龙马,慢悠悠的行走在溪水水面上,四蹄踏水如履平地而不落。
每行一步,就能在流水上踏出一圈圈涟漪。
等候在门外的辰若和青岚,还有那些鬼医属的医官们,见鬼母出门带上了门后,马上迎了上来。
“辰若,安排几个贴心可靠的宫女过来伺候着,再去素天居找素素调两个精通医阵的弟子来。”鬼母往环廊尽头那边的栈道缓步走去,嘴里轻声交代着跟了上来的诸鬼:“同时保证赖夫人的安全,要确保她不做出任何的傻事来,明白了吗?”。
“诺。”记下来的辰若,赶忙应声。
“青岚,下令朔月岛上的茯苓赶快折返。主公能自己回来,但萧茯苓得提前回来。”顿了一顿,鬼母继续说到:“现在恐怕只有茯苓,能让赖夫人完全放弃轻生的念头了。”。
萧茯苓和赖月绮关系一直很好,亲如母女。萧茯苓有可能会对鬼母这个亲妈叛逆,也绝不会让她的月娘伤心。
鬼母想:或许把萧茯苓招回来,还真的能打开赖月绮绝望而生的心结。
正说到此,鬼母就见到身前不远处,一个白发白须,样子像黑狗但可人立而站,有些驼背的他身后无尾,但面部像人布满皱纹。虽是年迈但一双圆睁的大眼中目光如炬,炯炯有神的妖魂,正朝着她迎面疾行走来。
来的这个妖魂,正是彭侯。如今九幽国掌管兵马的夏宫部门里的小司马。
此时夜已深,小司马彭侯还进到深宫之中来,只怕随之而来的也不是什么好事。
鬼母双眉微微一蹙,眼中闪过了一丝丝不易察觉的不安。
“**。”彭侯站到鬼母面前,侧身一让让鬼母能脚不停步的继续向前之际,也拱手揖礼后,跟在了鬼母身后,随着鬼母一道顺着栈道,徐徐向着山崖下走去。
“小司马深夜入内庭,必有紧要之事,直言无妨,不必多礼。”鬼母随之说到;脚下也不停步,继续向前而去。
“诺。”那彭侯又微微欠身,快速行了一礼后边走边说:“有熊国的应龙秘密派出的使臣,带着颛顼的命令来了,提出要见主公,当面商议一下今年军火和武器援助的事情。”。
“据说,凤麟洲的压力越来越大。自从酆都老鬼把东部两洲放弃之后,对西面的平叛加大了力度。”顿了顿声,彭侯继而说到:“使者提出,希望多给一些火器援助。以便有熊国能更好的存活下来。”。
鬼母正在因为赖月绮的遭遇而心烦,一听到讨债的来了,更是烦躁。当即怒哼一声后,沉声道:“让他等着,就说主公公事繁忙,晚几天在谈这些,他们有熊国的流亡朝廷死不了。”。
“这......”彭侯当即愣在了原地,一时语塞。
“就这么说,一字也不许落了。”鬼母霸气的说着此话,脚不停步继续向前,在彭侯呆愣的目光之中渐行渐远。
下到山崖下的鬼母,停在了溪水边的小拱桥桥头。对辰若和青岚说到:“你们去传令。”。
“雷云,引我去察查司地牢。”鬼母转头看向了也跟在身边的雷云,咬咬牙后脸上怒气一闪,沉声道:“我要去看看那歹毒的涂瑶清。”......
龙游浅水遭虾戏,虎落平阳被犬欺,得志猫儿雄过虎,落毛凤凰不如鸡。
这四句话不但是在人间处处通用,就连阴曹地府亦是如此。
被公审后定论为有蓄意伤害杀害翁主罪的涂瑶清,不但被摘取了宝冠,夺去了册封称号和玺绶。就连身上的锦衣华服,也换成了一套破旧的囚衣。
都已经泛黄的衣服正面,写着大大的一个囚字,套在一个圈里。
而涂瑶清以前锦衣玉食和华丽宫殿,也换成了现在深处的察查司地牢深处,那间挨墙而建,除了地面和后方是岩壁之外,其他都是衔接铁柱的坚实牢房。
据说,这是九幽国察查司最坚固的牢房了。
而涂瑶清的父亲涂功奇,不久的以前,也曾经被关在了这个地方,静静的等候着被处死。
今日,关在里面的却是涂瑶清。
被投入了大狱里的涂瑶清,反而平静了下来。
她没有哭闹没有喊冤没有再装可怜,而是静静的坐在地上,透过密集铁柱间不大的缝隙,注视着牢门外看守她的察查司狱卒们愣愣出神。
她的眼神也平静得很,没有悲痛和伤心,更没有忏悔,像一汪平静的深井之水一样,连一点点的涟漪,都没有泛起。
似乎根本就不在乎这个判决,又或者是到现在这个田地了,涂瑶清还不相信自己会死一样。
一阵阴风忽然吹来,牢门前火盆里的冥火高涨,火焰在风中摇曳下变化为诡异的蓝色。鬼母在雷云的陪同下,走了进来。很快,就站到了涂瑶清的牢门前,透过细小的缝隙,打量着平静的涂瑶清,顿时气都不打一处来。
在回忆起赖月绮现在的状态和模样,那悲伤至极到默默流泪的痛苦,鬼母袖口下的双手,就立刻紧握成拳。
要不是还尚有一丝丝理智,她真的恨不得现在就把一门之隔的涂瑶清,来个五马分尸。让这个蛇蝎女鬼,在一瞬间的凄厉惨叫声中,肚破肠流。
“涂瑶清啊涂瑶清,你真的让我大开眼界。”许久之后,稍稍抑制住了冲动和愤怒的鬼母,隔着牢门对涂瑶清咬牙切齿道:“赖夫人多好的一个人魂,安分守己,向来不争不抢,与你也无冤无仇。她的女儿,九幽国的翁主,更是威胁不到你的地位,也威胁不到你那宝贝儿子的地位。你居然在一个电光火石间,就活生生的把萧茯沄给摔死了。到现在,你还一点悔意都没有。你真的是死不足惜。”。
“是啊,我死不足惜。”就在鬼母话音落地时,冷眼一瞥鬼母的涂瑶清,不急不缓的开口,接过话来冷冷的说到:“可我不会死,等主公回来后一定会亲自把我放出去的。不但是他需要我的青丘狐国,还因为我给他生个儿子。”。
说到儿子时,涂瑶清的眼中忽然闪烁着激动和骄傲的目光。
紧接着,她又是冷眼一瞥鬼母,继而用阴阳怪气的语气说道:“可你们呢?你们不过只能给他生一群女儿。而女儿,能继承天权殿上,王权在握之鬼才能坐上的那把宝座吗?”。
说到此,涂瑶清直视着牢门外的鬼母。四目相对下,这个置身于牢门后阴影中的女囚,尽然对鬼母似笑非笑了起来。
那笑容和微微上扬的嘴角不但透着淡淡的诡异,还有着无比的自豪和骄傲。
更多的是自信,亦或者是自大。
“主公,我的夫君是绝不会墨守成规的。”但鬼母却不惧怕也不惊讶,反而也平静了下来,对牢门后的涂瑶清,也不急不缓的,说出了一句让涂瑶清很快就惊讶诧异的话:“在他的眼里,谁说女儿就不能继承王位了?更何况他是神之子,与天齐寿,又怎么可能那么快就有你期望的主公驾崩,你儿子因为是男孩而顺理成章即为之事?”。
话才说罢,鬼母就见到了涂瑶清笑容消散,不一会就无影无踪。
眼角抽搐不停的涂瑶清眼中,顿显惊讶和诧异。
“你的歹毒让我们都大开眼界,但是用不了多久,主公的心狠手辣也会让你大开眼界。”顿了一顿的鬼母,继而说到:“都不用我亲自动手,只要消息传到朔月岛,他会即刻一纸命令发来玉阙城,命令只有一个,那就是让你死的。到时候,什么样的刑罚最残酷最惨绝人寰,那就会用在你的身上。希望你在将死之时,也能如之前一样硬气,那我说不定还能暗暗敬佩你几分。”。
说完,鬼母转身就走。
身后那涂瑶清,她不打算再看第二眼。这种歹毒和因为生了个儿子,就心理扭曲,张狂到不把谁放在眼里的毒妇,鬼母根本不会去同情。
甚至在转身之际,心中萌生了要不要立马去洗洗眼睛的念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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