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月升起,清冷淡然的月光在天地间弥散开来。湛蓝色的阴月之光顺着玉阙宫上方,几座山峰间凹下去的椭圆形天坑口,如瀑倾泻。
玉阙宫中阴气升腾,殿堂楼阁间云遮雾绕,雾霭蒙蒙。原本清澈明净的月光,照射到了宫中后变得朦朦胧胧,少了几分阴森,更多了几分诗情画意。
绝香苑的主楼里,萧茯苓耐心的倾听鬼母,把理由娓娓道来:“而陆吾也是有些过份,仗着你父王的信任,把手都伸到了学宫之中。今早名单里的那几个鬼,就都是他暗中选定好了的。以后肯定对他忠心耿耿,又马首是瞻。虽说陆吾这么做,还不至于是有反心之举,却也是有私心之举。一旦答应了,那么老臣们这派的势力就更大,一旦他们要反,我和你父王都会措手不及的。”。
听到此,萧茯苓忽然瞪大了自己那双水灵灵的大眼睛,流露出惊愕神色。她在惊愕中愣了一愣后,压制着心中的愕然,使劲压低声音的问到:“不至于吧?陆吾叔叔可是我父王的异性兄弟啊?而且他向来都是赤胆忠心,这次提拔鬼才,只怕也没这么多的私心吧?”。
只是那话音越说越小,似乎连萧茯苓都觉得自己为陆吾的辩解,有些苍白。
经母亲点拨,萧茯苓也想到了陆吾这些年,多有往国中各部门安插亲信的习惯。使得国内有什么事情,不出一刻钟陆吾都能知道。而陆吾家中更是高朋满座,门客数千。
势力是越来越大不说,且朝中的鬼臣鬼将,也多有为其马首是瞻的。就陆吾如今在九幽国中的势力,仅次于萧石竹和鬼母了。
这么大的权势,让陆吾都有些飘飘然。只是想来想去,萧茯苓也不愿意相信陆吾会有私心。思前想后,还是觉得母亲的未雨绸缪,多少有点多余了。或者说,是不是有些紧张过度了?
“唉,你毕竟年纪还小,不知道这其中的厉害也正常。”鬼母看着女儿也有天真的一面,便轻叹一声后,又轻抚着她的小脑袋上柔顺的黑发暗自思忖一番,又低声道:“你只要记住一点,若是他日由你来治国,均衡各方势力是必不可少的治国手段。否则他们没法互相制衡,更没法互相合作。强的一方始终会无形中产生优越感,从而不屑与弱的一方合作,那么就很难有同心协力。国中之事更不能虽万里外,朝下而夕奉行。行政效力得不到提高,国力就会衰弱。”。
卧在奏案下大花打盹站起身来,张大嘴巴,吐舌打了个哈欠,也伸了个懒腰后走到了萧茯苓身边坐下,抬头仰视萧茯苓片刻后,把它巨大的狗头往萧茯苓手背手臂上,来回蹭了蹭,又摇了摇蓬松的尾巴。
而萧茯苓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沉思了起来。
鬼母也不再多数,又从案头拿起一本奏本翻看了起来:“带着大花去玩吧,一会准时上床睡觉就行,也不许出宫。”。
“嗯,那我去玩了。”萧茯苓收起了思索,点了点头后,对大花招招手:“来,大花,跟我来。”。
说着转身就走,但母亲说的每一句话,都已牢记于心。
那天狗大花抬头看了看鬼母,却没有挪步。直到鬼母又对它说了一句:“去吧,看好你的小主人。”后,大花才摇了摇尾巴,迈步飞奔,追赶已经走出了主楼的萧茯苓而去。
夜风徐徐,主楼外阴气带起的鬼雾在风中变化多端,卷起几个漩涡后,又徐徐消散。
楼中鬼母把剩下的奏本都批阅完了后,已快戊末之时了。她放下了朱笔起身,唤来了青岚和辰若,让他们把批好的奏本拿去速报司,速速发出去。
辰若他们应了一声,怀抱着奏本离去。鬼母伸了个懒腰后,转身绕过了奏案后,走到了附近一处花架前,拿起了花剪,给摆在花架上,长在石头里的无根,仔仔细细的修剪了长长的带子翠叶,使那叶子不再疯长凌乱。
这株植物是萧石竹种下的。
注视着上植野草、藓苔和仙人绦而青翠苍润的吸水石,鬼母睹物思人,想起了萧石竹来。
丈夫萧石竹离开了十几日,除了知道他已经到了朔月岛外,鬼母再没有萧石竹的任何消息。随之鬼母又想起了萧石竹即将前往荒芜的黄泉,她就会不由得忧心忡忡。
如今冥界中的诸鬼,都没有去过的,那个被称为古神遗忘之地的地方。祸福凶吉难料不说,还荒凉得很。
她静下来了就开始胡思乱想,不断的担心萧石竹在黄泉之中是否能吃饱?又会不会冷着?想着想着,又不由得长叹起来。
“国母,臣神骥有要事禀报。”鬼母的叹息声才落地时,大门那边就响起了巨人神骥中气十足的声音。
鬼母定了定神,收起了担忧,让自己面色平静后,说着:“进来吧。”后,缓步走到了奏案后坐下。
“朔月岛送来的甲级密报,不敢隔夜,臣只好冒死进入内庭送信。”飞奔入内的菌人神骥,来到奏案前踮足跃起,飞跃上奏案的同时,双手把手中抱着的蜡丸献上。
那粒指甲盖大小的白色蜡丸上,用红色的颜色写了一个‘甲’字,在白蜡的正中处。红白相间之下,红字异常显眼。
这预示着,蜡丸里藏着的九幽国最高级别的密信。
鬼母拿在手心里一阵的打量,就让神骥退下了。
神骥离开后,鬼母食指和拇指齐齐用力,把手中蜡丸捏碎。白蜡飞溅,一张卷起的纸条从碎裂开的蜡壳,弹射而起。
那纸条才在半空中快速翻转三五下,就被鬼母用食指和中指这两指,不偏不离的夹住。
鬼母缓缓放下手来,把夹住的纸卷徐徐展开,借着灯火,细看着纸上的白纸黑字......
东瀛洲,青丘狐国正南面国境上,有一座在横在国境边上的三百里流沙河边拔地而起。
此山横枕大江,石壁嵯峨,山中多有不长树枝,只有百仞高树干的三桑树遍布山野。因其山中多有三桑树,因此此山有名三桑山。
山下浑浊的流沙河奔流不息,卷席着河沙的河水,从山下横流而过。而过了宽广的河面,就是靖人国的北地边境。
而在三桑山上,早已建起了关隘。如此险要之地,早在还在青丘狐国统治下时,就已经建起了关隘,又在山下修建了军镇。使得边境固若金汤,易守难攻。
青丘狐国把此地移交给了九幽国后,阎罗王统帅的大军主力,就开进了此地关隘。把九幽国五花八门的火炮,全部架到了山上,对准了山下流沙河南岸,已经在河岸上排兵布阵的酆都军。
九幽军和酆都军,几乎是同时抵达三百里流沙河南北两岸的。但双方都只是隔着河面对峙,并未开火。
酆都军多少是对九幽国的漆黑炮口有点发怵,又正值夏季雨季,河水暴涨而没法涉水渡河。加上流沙河河水湍急,远道而来的酆都军又不熟悉此河水文,不敢冒然渡过。
而九幽国军另有企图,也不急于进攻。
于是双方就这样对峙着,几日都没有任何动静,只是各自加固着关隘,最多隔阂对骂几句,却是谁也没有率先发动进攻。
这种相安无事虽然不错,但双方车马炮都在河岸上严阵以待,流沙河两岸都弥漫着浓密的*味。说不定在什么时候,双方就会忽然发动攻击。
以至于这两处河岸上,到处都飘散着紧张和压抑的气氛。双方的鬼兵,更是各个都把体魄里的每一根神经,都随时随地的紧绷着。以至于哪怕是上厕所或是洗澡,也要带着武器。
而在三桑山的主峰山顶上,几株高大的三桑树和一丈来高的怪石间,天险峭绝上有一座围墙高筑,望楼碉楼林立四方之上,形式有如坞堡一样的军府衙门,屹立在山顶之上。
夜幕降临之后,四周石砌碉楼上就熄灭了灯火,派了有夜眼的妖魂上去值宿,以免这衙门成为敌方夜袭的主要目标。
院中正堂上,双手负在身后的阎罗王,在只点着一盏孤灯的堂中来回踱步。眉头一直微微皱起的他,时不时的停下踱步,注视着屋外的黑夜翘首以盼,似乎是在等着什么。
他长相凶狠的脸上,浮现了淡淡的焦急神色;这并不常见。同样焦虑的,还有陪在大堂上的树燕。只不过树燕并未时而踱步,只是一直手扶腰间长剑剑柄,立在门边面朝门外。
屋外夜风渐渐的变得强劲有利,空中乌云密布遮住了空中的隐约。隆隆闷雷声,在天际边随着乌云后闪动的雷电响彻天地,一场不小的大雨就要来了。
果不其然,不一会的功夫空中就有一道明亮晃眼的电光,从天而降。瞬间,流沙河两岸各地的昏暗中,被这道电芒照亮。
峥嵘山石,滚滚河水,还有在风中摇曳的草木,一切都从昏暗之中显现而出,清晰可见。
呼啸狂风中,豆大的密集雨点,在电芒一闪而逝而忽然从天而降。越来越密的雨滴乘风疾飞,打在山石上,打在树木上,打在了关隘和河面上,让连续不断的噼噼啪啪声响,在流沙河两岸响彻不停。
嘈杂的风雨声,让等待中的阎罗王和树燕,心中焦虑不减反增。
片刻过后,空中又有一道闪电从天而降,瞬间照亮了屋外的黑暗。阎罗王和树燕,也借着电芒的光亮,看到了在雨中疾行的春寒,正朝着大堂这边快步而来。
急匆匆入内的春寒肩头,还坐着一个菌人。
一进到屋中,春寒几个箭步冲到了阎罗王身边,急声道:“大帅,可以开始炮击了。”。
她话才说完,肩头那个随行的菌人,就接过话来,也是急声说到:“正如树燕将军计划的一样,朱买臣亲自率大军,进入陵石森林查看被劫夺的粮草物资,已经中了玄教在树林中布下的陷阱。锁率大军死伤惨重,向导也被当场炸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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