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雪还没消融,夜来朔风又把大片雪花从天坑口吹落下来,撒向了玉阙宫中。
千乘宫中,已经开花的那几株轸宿月桂上,伴着黑雪飘落了点点片片火红色的花瓣,弥散开了淡淡的醉人清香。这轸宿月桂就是如此,冬日开花且花红似火一般,一片艳红。
落地之后,在黑雪铺满的地面上点出了点点赤红。
后殿之中,烟尘一见涂瑶清发红的眼眶,心中猛然一阵抽搐,心中不仁顿生。
她不是没有为涂瑶清打听过此事,但从门口守卫的禁军嘴里,得到的答案都是萧石竹忙于公务,或是与大臣们还在议事,暂时没法抽身过来。
这个听起来就充满了搪塞的答案,对于涂瑶清来说是残酷的。
正在烟尘不知该如何作答,心想着怎么编一个合理正当理由,也对涂瑶清搪塞过去时,宫门外忽然传来的了禁军们的喊声:“见过主公。”。
这喊声飘入殿内,涂瑶清双目一亮,霍然站起身来,满眼期待地朝着门口方向望去。而烟尘也在一愣之后,欣喜之余也松了一口气。
她正愁着不知该跟涂瑶清说时,萧石竹来了,正好解了她的围。
萧石竹的步辇过了宫门,一路来到后殿前停下后,下了步辇前还是心事重重的萧石竹,下了步辇后在殿门前站定,定了定神后,终于还是缓缓迈步走近了殿内。
入殿之后,暖流袭来,萧石竹站定在大殿正中处,环视着沉寂已久的后殿里的摆设,迟迟没有朝着床榻那边而去。
这殿中摆设还不错;室内方砖墁地,天花彩绘六只鸾鸟,正中深处设有玉制的山水人物屏宝座。上悬一面形状特殊,制做得特别精妙的镜子。?此镜宽有八寸,镜鼻雕刻成了一只展翅孔雀。围绕着镜鼻四方上,有四只彩云中翱翔的鸾凤,按照方位布在上面。四方之外又布有八卦。八卦之外又有鼠、牛、蛇、兔、马、羊、猴、鸡、狗、猪等分列十二时辰。十二时辰之外,又有二十四个鬼族鬼文,正好绕镜一周。
正是当年从南蛮杜子仁处,收缴来的一面聚阴镜。它的存在,让暖气遍布每个角落的后殿中也是阴气充裕。诸鬼置身其中,也是神清气爽。
借着宝座左右,两株五尺来高的珊瑚树上点缀着的夜明珠上散发出的柔和萤光,可见宝座东面两丈外有一道竹纹裙板翡翠隔扇,西侧两丈外者有一道雕玉兰纹裙板隔扇,分隔出了装修精巧的书房和华丽寝室。
观望片刻后,萧石竹迈步朝前,向着正中处的宝椅那边径直地走去。
他才坐在宝座上,涂瑶清就从寝室中移步而出,站到他面前,徐徐行了一个万福:“妾身见过大王。”。
侍女烟尘也跟了过来,对萧石竹行了一礼后,缓缓退出后殿,顺便叫门口的卫兵们把敞开的殿门从外面关上。
涂瑶清行礼完毕后,却迟迟没有抬头起来。紧张心悸的涂瑶清脸颊飞霞,心中又有欣喜连生。
“和大臣们议事,来晚了。”萧石竹注视着她沉吟片刻后淡然一笑,接着缓缓道:“抬起头来,狐姬。”。
涂瑶清闻言,更是紧张。却还是应声后慢慢地抬起头来,纤长卷翘的睫毛下,水灵大眼与饶有兴致打量着她的萧石竹一阵四目相对后,又赶忙低眼移开了目光。
美人就在眼前,萧石竹居然心如止水,但嘴里还是佯装啧啧称奇道:“嗯,真人比画像上要美,眼睛也比画像上灵动的多。”。
“大王说谎。”涂瑶清闻言,眼中闪过一丝失落之时,淡淡说到:“大王你的心率一直正常;若要是妾身在你看来真这么美,那你应该心跳加速才对。”。
萧石竹暗暗一惊,双眼上下一移,把涂瑶清又是重新上下打量一番后,眼中浮现了淡淡的疑惑。
“你能听到我的心跳?”萧石竹瞬间就沉下脸来;方才压制住的成见,在从心底涌起。
“我从小就是这样,诸鬼只要靠近我五尺之内,我就能清楚的听到对方的心跳和脉搏。”萧石竹一脸的阴沉渗人,看得那涂瑶清心头猛然一凛,赶忙给他急声解释到:“看了好多大夫都看不好。”。
“不如放下成见,好好相处。”在涂瑶清的急声解释中,萧石竹注视着她脸上的惊惧,和身影中的孤单,忽然回想起了鬼母对他说过的话,缓缓收起了脸上的阴沉。
随之对涂瑶清招招手,道:“你这耳朵都可以当鬼医了;其他鬼医以手把脉,你靠耳朵就行,听听就知道他鬼得了什么病。”。
他这随口一贫,到把涂瑶清给逗乐了;正是无心插柳柳成荫,一时间萧石竹对她的成见还没完全放下,倒是捂嘴一笑的涂瑶清对他反而没了任何成见。
继而缓缓迈步向前,又靠近了萧石竹些许。
“听听我现在的心率。”顿了顿声后,立马对她那奇特的听力来了兴趣的萧石竹又说到。
他知道人魂没了压制魂气的肉体束缚,一些特殊的能力会被激发出来。他来到了阴曹地府后,也见过不少人魂的奇特能力。例如盈盈的感知力等等。
唯独这耳朵能听出他鬼心跳和脉搏的能力,他还是第一次见,一时间就对这涂瑶清来了兴趣。
“依旧比较平静。”涂瑶清闻言凝神细听一番后,柔声说到:“只是比方才稍微快乐一点。”。
说罢又微微抬眼,又偷偷瞄了一眼萧石竹。
来之前她一直好奇,想象过无数次萧石竹会是什么样子,但都没有想对。眼前这个男子,生有高挺鼻梁的玉面上满是随和,两边长眉若柳下,一双似星辰一般的明眸中充满了镇定,全然没有一丝一毫王者该有的严肃,只是那眉宇之间,却透着俾睨天下的霸气。
在配上他眼中的镇定,似乎什么困难在此鬼看来,都可以轻而易举的化解一般。
听说萧石竹的鬼龄不过三十出头,比她涂瑶清还要小好几百岁,但眼中的镇定有如古井深水,波澜不惊,全然可以泰山崩于前而而面不改色。涂瑶清忽然很好奇,她的这个丈夫是怎么练成这样的镇定的?
萧石竹已经站起身来,打了个哈欠后,道了一句:“有意思。”,说着此话,萧石竹绕过了涂瑶清,径直地朝着寝室那边而去。
他和涂瑶清也没什么好说的,至于对方那独特的耳力,此时他已经没了兴趣,又有困意袭来,索性朝着床榻那边而去。
涂瑶清赶忙跟上,随着萧石竹来到了床边站定后,怯怯地问了一句:“大王是困了吗?”。
“嗯。”萧石竹应了一声。
“妾身伺候大王。”涂瑶清红脸说着此话,绕到了萧石竹的身前,但萧石竹的手已解开了自己腰间的腰带。
解下腰带的萧石竹抬头起来,随之就看到了愣住的涂瑶清,尴尬浮现清秀的五官之间。
稍加思索,萧石竹便知涂瑶清是在尴尬什么,于是赶忙想了个所谓的正当理由后,对涂瑶清直言说到:“我狗监出身你应该知道吧?所以脱衣穿衣的这些小事,我已习惯了自己来做,从来都不需要他鬼伺候,这事你就别介意了。”。
他话才说完,涂瑶清脸上的尴尬已然不见了踪影,但一双有着修长青葱玉指的嫩白小手,也搭在了他的前襟上,轻轻地帮萧石竹褪去了衣袍:“那以后妾身伺候您。”。
柔情似水,消雪融冰。也没有半点做作。
这么热情,萧石竹也没法拒绝,索性什么都不想了,也把抬起来的双手放下,任由涂瑶清‘摆布’。
俯视着默默给他脱衣的涂瑶清,萧石竹忽然觉得这个人魂虽然是利益所致,才送来与他成亲的,但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反感。
玄袍褪去,萧石竹坚实的胸膛显露出现来,一看之下,吓得涂瑶清心头猛然一颤。那结实得没有一丝赘肉的胸腹上,横七竖八地遍布着长短不一的伤疤无数。
有如一条条喷吐而出的丑陋蚯蚓一般,触目惊心。
看到这些伤疤,涂瑶清实在难以想象萧石竹这般尊贵之鬼,在此之前,倒底是经历过多少次的磨难,才让他自己和他的九幽国,有了今日的强大......
青丘国,国都的青丘狐窟顶部,有一座长方形平顶窟,其独特之处是前壁上部开三个明窗。
石窟之中,岩壁之上画满了彩绘壁画,全是青丘狐一族的妖魂。形态各异,栩栩如生。窟顶正中为横长方形藻井,其中又雕刻着两只生有九尾的狐狸,一黑一白,在藻井上互相追逐嬉戏。
在石窟深处正中处,有一张石雕宝椅,椅子上坐着一只精瘦狐鬼,股后生有九条蓬松的狐尾。
这个狐鬼,正是青丘狐王,现如今的青丘狐国的冥王国主。
这个狐鬼身着青衣,一双细缝一般的狐眼环视着坐下左右两班大臣。那些大臣之中也多是狐鬼,却少有人魂。
在场的都是青丘国中位高权重的大臣;涂瑶清的父亲涂功奇,也位列其中。
大晚上的,青丘狐王自己不睡觉,还把国中位高权重的文臣武将们聚集来此,不为其他,只因为东瀛洲中其他鬼国,于今日开始,一同对青丘国开始宣战。
朱买臣的威逼利诱成功了;今日傍晚时分,青丘狐国边境各地守将纷纷送来快报,四周他国大军在边境线上集结,准备对青丘狐国宣战。
之所以没有立马发动攻击,只不过是那些鬼国都收到了一条密报,那就是青丘狐国已和九幽国结成了亲家。
他们不想得罪北阴朝,更不愿意去招惹九幽国。这些年来,九幽国势如破竹地灭了玄炎洲中诸鬼国,又把云梦洲和三苗合并,无论是军力还是财力,都足以与北阴朝抗衡。
尤其是九幽国的火器,更是没有丝毫。对青丘国围而不攻的东瀛洲诸鬼国,忌惮的就是此物,才没立马就发动攻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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