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方城,光明宫玄火殿上。
面带憔悴的祝融端坐在他自己的宝座上,听着下面臣子们议事;自从他上次一怒之下派兵打了共工三城,双方边境局势就一直不稳。最近共工军与他们的摩擦更频繁了,三天一大战,两天一小战。输赢参半间,共工国大有死磕到底的意思,打得火王头疼欲裂。
大殿上火盆中的火焰,带起了大片阴影,笼罩在祝融的脸上,让人看不清他脸上的憔悴下是怒是恼还是喜,只是把那憔悴显得又多了几分狰狞。
待议事结束,他环视了一圈站在下面的大臣们,摆摆手后有点无力的道:“太子长琴留一下,其他退下吧。”。语气比以往,更柔和了些。
待群臣告退后,见祝融脸色有些疲惫,长琴赶忙上前一步,急切的问到:“父王,您今日脸色不好,没事吧?”。
话音方落,祝融就剧烈的咳嗽了几声;那咳嗽声回荡在空旷大殿中,格外刺耳,让太子长琴心头一紧,便要上前查看。
“没事,就是最近没休息好,着了点凉。”就在他才迈出一步时,祝融忽然停止了咳嗽;他一摆手,捏了捏自己的眉心,皱眉道:“这该死的共工国,扰得我国边境不安。本王想要征集全国之兵,与之来一次大战,彻底解决这个问题。”。
长琴没有吭声,只是静静的听着,两眼看着祝融有些斑白的两鬓中,透着苍老和无力,心里五味杂陈。
这个在人间时的部落首领,现如今的冥界一方诸侯,已经活了太久了。虽说万鬼在冥界千百年,才抵得上人间的一岁;但祝融是在人间时,就是活了很久的人魂。人魂的寿命,远远不及妖魂那么长远,就更别说与天地同岁的神魂了。
想到这些,又看看老父亲那两鬓斑白的模样,长琴心里就很不是滋味。他担心有一天,会失去父亲,就像当年失去爷爷耆童时一样揪心。
“咦?”祝融说了一大堆见他愣神不答话,便一改往日暴躁脾气,好奇的看着他,语气稍微柔和了些问道:“往日你不是最讨厌本王对外用兵的吗?今日怎么如此安静,没有第一时间反驳本王?”。
“往日不是天下太平嘛;加上我国无可信盟友,孤立无援,对外用兵会使国内兵源紧缺,容易腹背受敌。”长琴被他的问话从愣神中拉了回来,赶忙给他分析道:“但今日冥界形势,除了玄炎洲,六天洲以及北地玄冥州外,都有乱子;不是忙着叛乱就是忙着平乱,还有想发战争财的比比皆是,都无暇顾及我国。而我国现在又有个可信的盟友,不至于腹背受敌的同时,也可以让他们与我国一起,夹击共工国。”。
打倒共工让他去做草民,是祝融一辈子的心愿。他在人间时,曾经击败过对方一次,却不曾想来到冥界后又遇到了对方。只是这次双方势均力敌,祝融没能从共工身上拿到二杀。
久而久之,彻底战胜打服共工这事,反而成了他在冥界活下去的动力;而长琴,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帮父亲实现这一心愿。
“你是说,鬼母国吗?”祝融双眼一转,起身问到。
“应该说是萧石竹和他的萧家军。”长琴上前两步,欺身而进祝融身前的石案前,有点兴高采烈的道:“我可听说了,共工军打了一个月没拿下的丹水城,被他一天就拿下了。”。
“真的吗?”祝融闻言一乐,把他脸上的憔悴,给冲了个一干二净。
“父王,这可不是真的吗?虽然等共工国打完了再去火上浇油,有点捡便宜之嫌,但现在讙头国可已改成了鬼母国讙头郡了。”长琴见他笑了,晕绕心头的担忧也顿减一半。
“这讙头民可不好惹,你说他们有翅膀能飞空也就算了,那丹朱可也不是个好惹的角色,蛮横着呢。”祝融再次坐会椅子上,想起上次萧石竹找个替身耍了他的事,便又眉开眼笑着抚掌道:“可话又说回来,丹朱这不义小人啊,就要萧石竹这种小人来治他。”。语气中透着兴奋,颇有幸灾乐祸之意。
“父王,他萧石竹可不是小人。”长琴也是呵呵一笑,道:“儿臣倒是觉得,萧石竹是英雄;谈仁义,谈道德那得分人分事,不然不能让这世道太平。萧石竹就是深知这点,所以儿臣觉得他才是大英雄。”。
“这个本王不敢苟同,大丈夫顶天立地,只有行得正,坐得端才算是英雄。”祝融仰头哈哈大笑一声后,又收起笑容,道:“不过为父不是跟萧石竹计较,他虽欺瞒了本王,弄个什么替身耍了寡人,但也是有几分乐趣。更何况如你所说,若是寡人深入敌国去议和,保险起见也会弄个替身的。”。
“行吧,古人云,来而不往非礼也。”祝融好像突然有了精神一样,双眼有神,面色也不憔悴了,不等长琴搭话,便直起身子道:“你去备下些厚礼,带去鬼母国走走,看看萧将军吧。”。鬼母国和萧家军六字,他特意说得重了些。
“儿臣领命。”长琴心领神会,微微翘起嘴角一笑,对祝融把手一拱行了个礼......
六天洲东面。
六天洲东面风烟城,三面环山,绿荫之下层峦叠嶂;一面临海,碧涛之中水天一色。
春去夏至,城南山中山林长得葱葱郁郁。清晨的薄雾飘渺,如纱如水般的柔柔地漂浮在空中,穿梭环抱于树间。徐徐升起的阴日,散发出鲜红色的阳光,透过重重叠叠的枝叶照进林中,斑斑驳驳地洒落在了地上,也洒在了藏于林间的一大队士兵身上。
林间本该有的宁静和祥和,被士兵手中的刀枪,身上的坚固铠甲,以及那冲天的斗志和杀气,冲了个干干净净。
队伍最前头,悬崖边上,站着的是豹眼狮鼻的秦广王,跟在他身边的是一个书生打扮,却右袖空空的男子人魂。
面带淡淡失落之色的秦广王,手按腰间长剑的剑柄上,举目远眺。目光从长在崖边的红松树间透过,朝悬崖下望去。但见风烟城城头上旌旗招展下枪炮林立,墙垛间弩箭林立,守城的遁神国士兵来去匆匆,忙着给城中布防。
那猎猎作响的旌旗上,用金绣出一只展翅的萤火虫。
城外开阔地上,亦是旌旗招展,黄色的旗帜上,用龙毛做的装饰,旗面上又以九色丝线绣出九条蟠龙。
斗志激昂的步兵们,摆出方形阵,列队站于城前,摩拳擦掌跃跃欲试。骑兵们胯下的坐骑昂首挺胸,踏蹄吐气;青兕亮出了利角,天马展开的双翅,似猿类般的头白脚红的朱厌,咧嘴呲牙。
火石炮,登云梯和那冲车在骑兵们的保护下,在阵前拉开阵势。
这正是酆都大帝手上最能打的两军之一的酆都军。由六天大将阴天和屡天率领,奉命前去征讨遁神国,却发现遁神军已打上六天洲。于是二话不说便拉开阵势,想要灭了这支遁神军。
两军对垒,使得本该山明水秀,一派安详的风烟城,空气中都弥漫着浓重的火药味和紧张感。无论是敌是友,士兵们都跟紧绷着的弓弦一般。
酆都军阵前先锋大将,是个似人形的妖魂,名叫凿齿。齿长三尺,其状尖锐如凿,下彻颔下,在阴日阳光普照下寒光四射。身披玄色铠甲的他,一手持燕尾盾,一手握戈,戈头直指前方不远处的风烟城。
中军阵中军鼓击响,声声急切,扣人心弦。那凿齿用手中长戈猛击燕尾盾,张嘴大喝一声,一个箭步猛冲而上,朝着风烟城而去。
身后士兵也紧跟着他,义不容辞的紧跟其后,前赴后继的冲了上去。城头遁神国士兵不敢怠慢,赶忙拉弓搭箭,校准炮口。
火炮火铳连连作响,让那城前一片吵杂。看着酆都军威猛异常,顶着炮火依然猛冲向城墙后,在远处看热闹的秦广王唉叹一声,对身边那书生埋怨道:“龚明义,都是你怂恿的本王来此的。”。
“来就来吧,还只能守着大军右翼。”不等龚明义搭话,秦广王双手一摊脚一跺,双眉倒竖沉声质问到:“此地无战事,有战事的地方我们又不能去,只能看着别人吃肉我连汤都没得喝,你说怎么个建功立业?”。
“大王别急,你往崖下再看。”龚明义倒是气定神闲,对秦广王的质问也是不急不恼,伸手往崖下一指:“你建功立业的机会,在哪儿呢。”。
秦广王顺着他的指尖,往下一看,确实看得糊涂。
但见杀声一片中,风烟城城门已是大开,不少的遁神兵从城中冲了出来,举着兵器与酆都军厮杀起来。双方打得热火朝天,刀来剑往中,火星四溅;浓烟滚滚下,惨叫四起。除了战场厮杀,血溅三步鬼仰马翻之景,哪来的建功立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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