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启常与吴桐在前堂等候,吴桐笑问道:“白兄,看来陈府的女婿不好做啊。”又挑挑眉,接着道:“陈小姐的夫君,更不好做。”
白启常轻哼一声,将茶杯放下,回道:“我白启常从未遇上难做之事。”
吴桐兀自笑了笑,道:“白兄能做常人不能做之事,这一点,吴某倒是相信的。”
白启常面带微笑,对于陈老爷子迟迟没有见自己,并不放在心上。
若换作一般人,恐怕早就等急了,可白启常只认准了一点,那就是,他是有婚书的,陈淳是他的先生,这桩婚事是他了一促成的,所以,今日的这一等,也不过就是要给自己一个下马威罢了。
白启常是谦谦君子,也是个极其聪明的人,这一点,他早有准备,如此,也就有了那一副提前作好的怪画。
果然,过了不多时,陈府的管家老傅便缓缓的来到了前堂。
老傅一如既往的谦卑又热络的模样,撩袍进门,朝着白启常与吴桐拱拱手,还未开口,面上便带着三分笑意。
“白公子,吴公子。”
白启常二人连忙起身回礼,然后问道:“傅管家。”
吴桐调笑道:“哈哈,傅管家,您可是来请我白兄啦?”
老傅笑了笑,道:“吴公子真乃神机妙算也。哈哈。”然后对白启常道:“老爷在后堂等白公子。”
白启常抬手道:“请傅管家前头带路。”
老傅亦伸手,做“请”的姿势,便走在了前面。
说起来,陈府后堂白启常也来了数次,但每次都是送教课完的陈淳回来休息,真正的进后堂做客倒是只有那么一二次。
老傅将白启常带到了门口便不再往前走,拱手禀报道:“老爷,白公子到了。”
顿了一息,门里传来陈淳的回话:“启常进来吧。”
老傅闻言,为白启常开门,白启常沉了一口气,撩袍进门。
阳光从身后照进门里,房间短暂的亮了一瞬,待白启常进门以后,房门关合,房间再一次陷入昏暗之中。
陈淳正坐着,道:“坐吧。”
房间内门窗都紧闭着,又没有点灯,虽然外头青天白日,屋里的光线却不好。
白启常依言坐下,拱手道:“恩师。”
陈淳没有看向他,只是絮絮的道:“启常今年十七岁了吧?”
白启常拱手道:“是,弟子年十七了。”
陈淳笑了笑,道:“我也曾从你这个年纪过来,人生的大起大落,经历不少,今日的你,恰如昨日之我啊。”
白启常不知陈淳为何要说这些,只当他在缓和尴尬,心里有些不好意思。眼前的人可是他的先生,自己那副画,确实有些过了。
他应和着,微微一笑,道:“先生要与弟子讲讲年轻时的事?”
陈淳笑笑,道:“只怕你不愿听。”
白启常推手道:“前者智慧,后生怎能不愿听?先生说说吧。”
陈淳目光看向半空,只见一道光线从门缝间照进,在地上投射出一条斑驳的光线。他就看着这道光线,目光有些雀跃。
这样的目光,仿佛少年。
“吾生于苏州繁华地,家境尚好,自小便学着族兄族弟们陶然山水,自来不求上进,只念着日复一日,得过且过。”
他仿佛回到了年轻模样,置身在那个淅沥沥下着小雨的日子。
“那日与族中相熟的兄弟去到城外游玩,恰逢山雨欲来,我们便去到山腰上的凉亭躲雨。谁知,一进了小亭,正瞧见一个青年书生。这人,甚怪。”陈淳语气挑高,眉眼不自觉的笑弯了。
白启常笑问:“怪在何处?”
陈淳道:“外面下着雨,他却一点也不狼狈,瞧见我们进去,也只是微笑的看看我们,便面向亭外,兀自的鼓捣着。过了不一会儿,便见他将纸铺在了地上,他竟然,趴在地上,一面看着亭外山雨,一面作起画来了,你说怪不怪。”
白启常笑了笑,点点头道:“甚怪。”
说这人怪的原因很多,诸如,想要作画,在笔墨纸砚的选用上,都有许多讲究,即便是不懂画的人,也要识得这些所谓的“讲究”。
笔有硬毫、软毫以及介乎两者之间的兼毫三大类。
硬毫笔主要用狼毫制成,也有用獾、貂、鼠的毛或猪鬃做的笔,性刚,劲健。常用的有“小红毛”、“衣纹笔”“叶筋笔”、“书画笔”(大、中、小)、“兰竹”(大、中、小),以及大的“狼毫提笔”等。
软毫笔主要用羊毫制成,也有用鸟类羽毛制造的,性质柔软,有大小、长短各种型号。兼毫笔是用羊毫与狼毫相配,或羊毫与兔毫相配制成,性质在刚柔之间,属中性。如大、中、小号的“白云笔”,“七紫三羊”、“五紫五羊”等都是常用的兼毫笔。
初学者不必在笔上过于讲究,但至少要准备大中小几枝,笔的灵活使用,对于绘画基础很有帮助。
一般外出作画时,人人皆会准备个细竹丝编成的小帘子,这便叫做笔帘。用于将笔卷在笔帘里,携带很方便,能保护笔毛不受损害。
再说墨,墨有“油烟”与“松烟”两种。
作画用的是油烟墨。所谓油烟墨是用桐油烧出的烟子制成的。松烟墨是用松枝烧烟制的墨。油烟墨色有光泽,宜于作画,松烟墨黑而无光泽,宜于书写,作画不常用。
偶然用松烟墨来画蝴蝶,或作为墨紫色的底色。例如画墨紫牡丹,须先用松烟墨打底子。
磨墨应该用清水,磨时宜重按轻推,不可太快。
磨研的圈子要大一些。每次用水不可太多,多则墨浸水中容易软化,如果需要多墨,可以把磨好的墨汁倒在另一个碗里存放,再加清水再磨多磨几次。
墨锭研后一定要把墨口拭干,防止干碎。墨锭不宜暴晒或受潮,最好用纸将墨包裹一层,再涂一层蜡,能防止断裂,又免于污手。
只笔墨两样,便有了这么许多的讲究,所以,画者若要外出写生,那要准备的可太多了。
这席地作画之人,怪就怪在了太过随性,让人不禁产生怀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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