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能量,太小太小,未来的路,太长太长。
范三爷笑着问道:“此事就此了了?”
江柳愖沉思了一瞬,点点头道:“就此了了。”
范三爷微微一笑,突然一个鲤鱼打挺,赫然是生龙活虎的站起身来。
江柳愖一怔,范三爷转头看向沈康,道:“昨夜你们委屈了,这顿打,老子捱了,你们也算是出了气。”
他几步走到沈康面前,接着道:“往后遇上绿林中人,提我的名号。”说着,将一枚铁令牌递给沈康,道:“来日再见,你可要,早日成龙。”
沈康笑笑,接过令牌,道:“黑白不相容。”
范三爷道:“恕我直言,你,非黑非白,至多算是个灰人。”
沈康叹口气,道:“我可是一本正经的,想要做个正直善良的人。”
范三爷道:“太过正直善良,算不得好人,也活不长久。你这小子,命一定很长。”
沈康说过,自己想要做的并非清官,而是好官,这个好与坏,全看自己的心如何衡量。
他不否认,今日纵范三爷离开是懦弱的行为,也不知道往后,自己会不会后悔今日的做法。
但愿,自己能够用好这颗棋子吧。
还没等众人再说些什么,范三爷转头对着孟繁锐拱手行了一礼,然后利落的挺直了腰背,唇角微微向上一勾,接着,足尖登地腾空而起,只见他双臂如雄鹰展翅般拉直,双脚在半空当中“啪啪”相互蹬了两下。
他背对众人,负着手,稳稳的落在大船船沿上。
大船推开波澜,缓缓开动,范三爷歪过头来,侧面看了看小船边临风而立的沈康,又是一笑。
这个笑容,似乎包含了许多深意。
沈康面对着他,微笑着道:“范三爷小心......”
范三爷微微一怔,回道:“小心什......”
正当他脚稍微挪动的时候,正好踩在船沿上的水渍,只见一个彪形大汉在半空中手舞足蹈,紧接着“啪叽”...“咚”。
沈康面色微微迟疑:“脚下。”将方才没说完的话说了出来。
江柳愖:“唔...哈哈哈哈哈!”毫不留情的大笑出声来。
王麓操:“噗呲。”忍笑不成。
孟繁锐“...”怔了怔,然后:“哈哈哈哈!”朗然大笑。
沈康表示很无辜,这可怪不得他啊,他已经提醒了,发自真心的提醒了,只不过说得晚了一些,而已,而已。
大船悠然开远,沈康轻呼一口气,垂眸看看手里的铁令牌,上面赫然写着:“大兴米铺”四个大字。
好个官商匪相互勾结啊,真是好大的权力。
自古以来想要做大官,那就要打通上下关节,想要打通上下关节,手里怎么能没有钱呢?
钱的重要性,可见一斑。
也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当初的郭勋郭国公,手里的权力已然滔天,却还是舍不下这世间最为脏污的黄白之物,甚至纵容家人去侵占民田。
范三爷幕后这位大官,便是深谙此道,便从这最为赚钱的米粮入手。当然,想要插手米价的官员大有人在,可是真正能够淌一淌这趟鲜美汤水的人,手里定然已经掌握了实权。
沈康不知道范三爷为何要将这件事也透露给自己,或许他在试探沈康,或许他是真心的,在沈康式微之时,想要给沈康一顶坚实的保护伞,若是前者,范三爷没必要付出这么大的代价,若是后者,沈康当真有这么的奇货可居?
沈康兀自笑笑,罢了,想那么多作甚么,能动手尽量别吵吵,动不起手,那就老老实实的眯着眼蛰伏。
待你们一不小心,再狠狠的咬你一口。
江柳愖蹙眉道:“他,不是中毒了么?”
好家伙,这孩子竟然还在纠结这件事。
孟繁锐啧啧舌,不知怎么回答。
沈康叹口气,道:“范三爷行走江湖多年,怎么会没有一些独家法门,这些事与我们无关,这一夜够累了,咱们拾叨拾叨,准备上岸吧。”
江柳愖侧眸看看他,冷哼一声,道:“何人吠兮?”
他竟还在生沈康的气呢?
沈康摇摇头,似对着不懂事的小孩子一般的神情,不再解释,只是再次走回船舱,做自己的事。
孟繁锐看看几个少年,低低的笑了笑,道:“你们几个贼小子,多大的人了,还要闹别扭,和我家小路子一样小心眼得很,啧啧啧,不过少年。”
“说起来,也多年未见小路子了,不知他已经长成何等模样了。”他嘟囔了一句,接着道:“上岸以后要去哪?”
王麓操笑着回道:“书院大比之时,结识了一位颇具豪气的友人,今次出游,头一个要拜访的便是他了。”
孟繁锐笑笑,道:“你们读书人的豪气,某倒真想见见。”
江柳愖笑道:“林兄定不会让孟叔失望,你是没见到啊,当日王兄和沈三被上了重枷,押往汝宁府府衙受审,旁的学子都吓得瑟瑟发抖,倒是这位素未谋面的林兄,登时拍案而起,宁愿弃考,也不要占这等便宜取得好名次。”
孟繁锐听了此话,点点头:“如此说来,倒是有几分实打实的豪气,却是与你们三人大有不同。”
大船缓缓行在宽阔的河面上,范三爷遥望着一江春水,想起当年父亲离家之时的情景。
那一年,他不过十来岁,正是与沈康差不离的年纪。
当时的他,可没有沈康的夙慧,又因为自小习武多习文少,性格上要粗犷许多。
他只记得母亲穿着一身红的刺目的衣裙,将头发梳得油光锃亮,发鬓上海带着一株开的正好的海棠花。
家中的花厅不小,却是头一次堆满了宝箱,箱子打开着,里面有崭新的马鞍,上好的补药,甚至还有许多金灿灿的首饰。
父亲轻抚着母亲鬓角的海棠花,目光含泪,腰板笔直着吼道:“皇上如此重视武人,就是希望我等效命疆场!我等不捐躯杀敌,何以报效朝廷!”
母亲哭了。
她的泪水将艳红刺目的衣裙晕染得颜色深了几许,点着头,微笑着道:“夫君放心,家中有妾身操持,待您得胜归来,妾身再以这身嫁衣相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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