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冬娴还没有从成国公的死讯中走出来,脑海中总是浮现成国公出现在她面前,护着她,让季平勇带着她离开的画面,许久都挥之不去,她的双手紧紧的攥着床单,眼中的泪水无声无息的往下流淌,为什么老天爷要夺走成国公的命?他大半辈子为大越国出生入死,浴血疆场,牺牲了唯一的儿子,儿媳也因为难产而亡,只留下襁褓中的孙子周明沐,他辛苦的把他拉扯长大。
老天爷怎么就忍心轻易的夺走成国公的性命,可恶的吴国围,林冬娴对他恨得咬牙切齿,如果吴国围在这,林冬娴狠厉的目光早就将他千刀万剐。王老伯说的话,她根本就不相信,成国公被送回到别院,说不定就是季平勇去晚了,没来得及救成国公。
林冬娴心中如此猜测,但还需要找到季平勇对质一下,可低头看了一眼高高隆起的小腹,哪里能出府?“冬娴她娘,冬娴她娘,冬娴写信回来了。”林志平激动的在院子里叫嚷起来,吴氏正在屋里教姑娘们刺绣,听到这话不顾一切的冲出来,拉着林志平的衣袖,追问道:“你说什么,冬娴写信回来了,在哪呢,快拿给我看看?”
满脸的迫不及待,吴氏这些日子一直都在悔恨中度日,根本就不应该让林冬娴孤身一人去京城,应该等周明沐一起回来。偏偏那个时候她脑子发热了,谁的话都听不进去,就着急的让林冬娴去了京城。她一个妇道人家,一路上去京城多有不便,吴氏最近越来越焦虑不安,晚上翻来覆去难以入睡。
都这么长时间了,林冬娴跟周明沐一点消息都没有,她怎么可能安心的入睡?算算时间,应该早就到京城了,这两孩子该不会出什么事了?吴氏在心头幻想过无数的可能,林志平又何尝不是,他对林冬娴最为偏爱,可偏偏为了吴氏高兴,他忍下来,没去反对她。
吴氏激动的一把夺过林志平竖起来的书信,一目十行的看起来,一边看一边含着泪笑起来,嘴里呢喃着:冬娴到京城了,冬娴到京城了。冬娴有身孕了,她见到明沐了,哎呀,冬娴她怕是要在京城生孩子,不能回来了。说到这里,吴氏的情绪变得低落起来,手中的书信递到林志平跟前,林志平从她嘴里知道的差不多,但还是接过仔细的看了一遍。
林冬娴有了身孕,这是夫妻俩都没想到的事。到了傍晚,姑娘们都走了,吴氏还呆呆的坐在铜镜前发呆,林志平端着饭菜走进来,“好了,倩影,快吃晚饭吧,中午你就吃了半碗饭,快过来,吃饭了。”放下饭菜,林志平就走到吴氏的身边,牵着她坐到桌前。吴氏抬头道:“我要去京城!”
突然冒出这么一句坚定的话来,让林志平不由的嘴巴张开,半晌没说话。“刺绣馆就交给你了,实在不行就让大哥大嫂过来帮忙,我一刻都待不住了,我现在就要去京城!”在没有接到林冬娴的书信时,她还不着急,一旦得知林冬娴平安的到了京城,还有了身孕,她就再也坐不住了。
林冬娴在京城不知道有没有人在身边教着她,应该注意哪些,什么能吃,什么不能吃。还有孕妇要多注意休息,不能出去乱跑,没有他们在身边,周明沐怕是事事都听林冬娴,由着她的性子,这肯定就不行了。越想吴氏越是焦虑,哪里有心思吃饭,腾的从椅子上站起身,跑到柜子前,就开始收拾包袱。
林志平望着这一幕,有些哭笑不得,有必要这么着急吗?“倩影,明沐在冬娴身边,应该会照顾好她,你就别担心了。再说,大嫂要照顾妙儿的孩子,哪里功夫过来帮忙照顾刺绣馆。还有觉儿他媳妇也快要生了,大哥大嫂根本就腾不出时间来照应刺绣馆,实在不行,你就等觉儿他媳妇生了,我陪你一起去!”
林志平的话一说完,吴氏睁着大眼睛盯着他,片刻后直摇头:“不行,还是我一个人去,你不能去,你要是去了,刺绣馆怎么办?”都收了姑娘们的钱,就应该要教好她们,偏偏她实在放心不下林冬娴,一颗心早就飞到她身边去了。
“这不简单,刺绣馆就暂时不办了,把收姑娘们的钱都退回去就行了。”林志平这满不在乎的口气让吴氏眉头紧蹙,“这不行,既然都收了钱,就要教姑娘们,行了,我不去了。”吴氏气愤的把手中收拾好的衣裳仍在地上,转身趴到床上慢慢的抽泣起来。
林志平心疼的看了她一眼,捡起地上的衣裳,又朝床边走去,安慰吴氏一番。秦素等了两日都没有等到蒋飞龙过来,看样子,蒋飞龙被皇帝派出去有要事了,王寿还是没有查探出来,皇帝到底让蒋飞龙去什么地方。她就只能把好奇的心藏在心里,好好的躺在床上歇息,为了腹中的孩子,她要变得坚强起来。
她想过许多,皇帝慢慢的年纪大了,将来万一,有哪一天就这么驾崩了,她和腹中的孩子会有活路吗?大皇子和二皇子能让她们母子安稳的活在世上吗?这些她只能憋在心里,根本就不可能跟皇帝开口说。因为周清亦和周清舒都是皇帝的儿子,还是潘皇后的亲生骨肉,若是没有腹中的孩子,她可能不会想这么多。
更不会在意这些,但有了腹中的孩子,她就必须要多考虑一些。她们母子不可能永远都有皇帝的庇护,必须要有足够的能力自保!“素儿,你在想什么呢?”秦素闭着眼睛躺在榻上思考,听到皇帝亲切的声音,笑着睁开眼睛,她这身子哪里还能给皇帝请安,只能对着他笑笑。
皇帝的大手覆上秦素隆起的小腹,趴着笑道:“朕的皇儿不许在母妃的肚里闹腾,母妃太辛苦了,你要安稳些。等你出世后,父皇陪着你一起玩。”似乎在脑海中想到这样的画面,皇帝忍不住哈哈哈大笑起来。
对于新生命总会期待许多,这些日子,皇帝翻来覆去睡不着觉,想着给秦素腹中的孩子起名字。总觉得这个不大气,这个不响亮,秦素倒是不知道皇帝在纠结这个。“素儿,告诉你一个好消息。”皇帝讨好的抚摸秦素柔软的发丝,把头埋进她的脖颈处,闭上眼,享受这次的安宁。
秦素眯着眼问道:“什么好消息?”“月漓来了飞鸽传书,周明沐打了胜仗,月漓投降了,不日就要凯旋回京了。”皇帝唇角微扬,这周明沐果然没让他失望,可惜的就是成国公过世了,不能听到这个好消息,亲眼看到周明沐凯旋回来。秦素睁开眼睛,径直的问道:“圣上,您说的是真的?”
周明沐凯旋回来了,这一切来得太快,让她有些不敢相信。“当然是真的,朕是一国之君,难道还能信口开河不成。当然是真的了,你要是实在不行,朕可以发誓。”皇帝笑着伸手轻弹她的脑门,看到她眼中还有怀疑,竖着手作势要发誓,被秦素一把拉着放下,连声道:“不用发誓,妾身相信,妾身相信,妾身只是太高兴了。”
周明沐凯旋回来了,最高兴的当然就是林冬娴了,秦素突然想亲自去告诉她这个好消息。可惜成国公过世了,不能亲眼见到这一幕,秦素脸上的笑意淡去了几分。皇帝轻抚她的后背,低声道:“朕今日无事,可以陪你出宫一趟。”知晓秦素对林冬娴的感情不一般,两人关系要好。
皇帝也是为了讨好秦素,让她高兴,才会提前把这个消息告诉她。谁知秦素闻言直摇头,让皇帝颇为意外,下意识的开口问道:“怎么,你不愿意出宫?”“妾身这几日觉得身子越来越重,不想出宫。”说着慵懒的侧过身子,大手抚摸着隆起的小腹,嘴角亲着笑意,皇帝低头沉吟没说话,既然秦素这般说了,当然不能勉强她。
林冬娴的脑海中突然冒出月华的身影来,让她惊得从床上坐起身来。她困得不行,迷迷糊糊闭上眼睛,进入梦乡,月华突然出现在她面前,向她求救,她倒把月华给忘记了。朗华没用周清舒的话,眼下他不知道身在何处?林冬娴瞬间变得焦虑不安,很多事情都是无能为力,只能坐等着干着急。
月华,你一定要平安的回来,林冬娴不知道这个时候能去求谁帮忙。进宫去求秦素,她这身子,实在懒得动。况且进宫去麻烦秦素,她实在不愿意,至于蒋飞龙,她派人打探过了,这些日子,蒋飞龙都不在京城,应该被皇帝派出去办要紧的事去了。可惜了,她在京城认识的人不多,能帮助她的人就更少之又少。
林冬娴此刻担心的月华正在被朗华压着躺下来,“不是跟你说过多少遍了,不要总想着回去,等大公主与瓦剌太子完婚后,我就带你回去。你那么着急做什么,况且你身子还没好,是不是想落下病根?”朗华满脸愤怒的瞪着月华,要是月华是他手下的御林军,他早就动手了。
偏偏她又是女流之辈,朗华就更不好把手伸到她身上,偏偏月华就跟他作对一样,他说的话她都听不进去!月华皱着眉头,厉声道:“我不要你管,不要你管,我要回去,我要回去。为什么要分开我和少夫人,我要去找少夫人,你为什么不让少夫人带我一起离开,为什么?我恨你,我恨你。”
月华已经很克制眼中的泪水,不让它在朗华的面前滴落下来。朗华真是对月华没办法了,他最不愿意看到女人落泪,好像他欺负她一般。月华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道:“当时情况紧急,我只能让你们少夫人回京,要是带着你这个累赘,我保证不少夫人走不了多远,就会被吴国围他们给追上。
你怎么就分不清好歹,我可是你的救命恩人,你居然这么对我说话。等回到京城,我一定要亲自去拜访你们家少夫人,去问问她,是不是她平日就是这么教你们这些下人是非不分的?”朗华抬脚转身就要离开,月华急忙开口叫住他:“等等,你别走,不许去找少夫人,不许去找少夫人。”
害怕朗华真的去找林冬娴的麻烦,月华眼中的泪珠不禁脱眶而出,望着泪流满面的月华,朗华不由的回过头,缓步走到她跟前,重重的叹口气,道:“你呀,我跟你开玩笑的,别哭了,你的身子还没好,大夫说的话,你怎么就不往心里记。我知道你担心你们家少夫人,我派去打探的人回来了,你们家少夫人现在平安的回到京城成国公府,照顾她的人多着呢,不缺你一个。你就安心的跟我去瓦剌,等到大公主成婚后,我们很快就会回京城。”
月华抽泣的说不上来话,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有种异样的感觉,他们谁都没有意识到,两人的手搭在一起,男女授受不亲这话早就抛之脑后了。府上的事务都由周正行和管家来操心,林冬娴就府上养胎就行,反正她要离开京城,对这些并不留恋。
成国公过世了,就是不知道周明沐回来,她要怎么跟他开口?周明沐会不会生气,她想到这里,衣袖下的双手紧紧蜷缩起来,对吴国围又多了几分恨意。“少夫人,少夫人,不好了,不好了。”穿紫色衣裳的青栀气喘吁吁的跑到林冬娴面前,林冬娴皱眉望着她,只见青栀弓着身子正在喘气。
青栀平复好情绪后,立即道:“少夫人。”她有点好奇,林冬娴怎么就一点都不想知道发生什么事了。林冬娴瞥了她一眼,“什么事这么大惊小怪。”云淡风轻的神情让青栀忍不住脱口而出:“少夫人,外面都传言你和吴将军有染,甚至还有人说你腹中的孩子是吴将军的。奴婢该死,奴婢该死,请少夫人恕罪。”
一说完,青栀就扑通跪在林冬娴面前,谁让她一点都不关心。青栀有些不高兴看到林冬娴这么冷漠,偏偏要把这件事告诉她,看看她到底是什么样的态度。林冬娴微微挑眉,外面居然会有这种传言,真是笑话。
林冬娴长似蝶翼的羽睫,微微下垂,在眼底投下一片阴影,神情晦暗不明,青栀快速的抬头看了她一眼,很快又低下头去。林冬娴被丫鬟搀扶着坐下来,端起桌上的茶盏抿嘴喝了几口,放下手中的茶盏,猛地问道:“还说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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