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相信,吴国围这么不识趣。魏长思弓着身子点头道:“大皇子,千真万确,他一听说是您请他过府一叙,他就摇头拒绝了,说跟您没交情,再接着就派人把微臣赶了出来。”赶了出来可一点都没说错,当时吴国围脸上的冷漠,他永远都不会忘记。
他身为大皇子府的幕僚,在他身边颇受器重,不知道有多少人巴结奉承他还来不及,这个被皇帝新册封的龙威大将军倒是一点不把他放在眼里。与此同时看他的目光充满了蔑视和不屑,魏长思的心中怎么能咽下这口气。别说魏长思咽不下这口气,周清亦也咽不下这口气。
只见他阴沉着一张脸,抬手就把书案上的笔墨纸砚扫落在地上,啪嗒啪嗒的碎瓷片声音此起彼伏的响起。魏长思扑通跪在地上,“大皇子,您消消气,别跟他一般见识。”皇帝如今对吴国围甚为器重,为了他不惜为难平伯侯,他乃是当朝阁老,皇帝的态度很明显,就是要偏帮吴国围,让平伯侯难堪,以此来收买吴国围的心,让他对皇帝忠心耿耿。
皇帝倒是收买了吴国围的心,却丢了不少臣子的心。武将固然重要,但不能没有文臣,况且平伯侯跟随在皇帝身边多年,皇帝就一点情面都不给他留。周清亦啪的一掌重重拍在书案上,“吴国围这厮太不识抬举,这笔账本宫必定会牢牢记在心上,他日一定会一雪今日之耻!”
魏长思唯有低头不语,半晌待到周清亦渐渐恢复下来,才继续道:“长思,这次让你受委屈了,快起来。”这才看到魏长思跪在地上,周清亦赶忙从书案前起身走到魏长思面前,亲切的扶着他起身。他身边最得力的谋臣就是魏长思,他想要谋夺大位,少不了他在身边出谋划策。
魏长思不爱钱财,也不爱没人,一心一意的辅助他,他必定不能辜负他的这番苦心。等到来日,大事已成,他必定少不了重重的赏赐魏长思。魏长思弓着身子作揖:“多谢大皇子,微臣惶恐。只是微臣倒是觉得这次是个好机会。”好机会,周清亦一时间愣住了,继而下意识追问道:“长思,此话怎讲?”
“启禀大皇子,眼下圣上有意的抬高龙威大将军的身份,贬低平伯侯,您此时去他交好,他必定会心存感激。”魏长思的话点到为止,只要周清亦能明白就是。周清亦瞬间会意的露出灿烂的笑容,哈哈大笑几声,重重的拍着魏长思的肩膀,道:“长思,你说的对,多亏你在身边提点本宫。来人,快备马车,本宫这就要出府。”
话音刚落,就见魏长思抬头,道:“大皇子,不着急,现在天色还早,等天色晚了,微臣陪您去平伯侯也不迟。”白日人多眼杂,说不定会传到皇帝耳中,另外二皇子自从黎红影在府上暴毙而亡,就一直在府上闭门不出。
“好,长思,听你的。”周清亦讪讪的笑着点头答应,他这不是一时着急,忘记了这茬。魏长思以为的周清舒在府上闭门不出,其实不过就是个假象,周清舒正在吴国围的院子里与他饮酒作乐。
“来,国围,我再敬你一杯,恭喜你被父皇册封为龙威大将军,如此这般,平伯侯必定不会在随意打你的主意,对你动什么心思。现在连父皇都当面袒护你,他若是识趣,就应该乖乖的对你低头,把你接回府。”他喝了好几杯酒,如今说话都有些糊涂了。吴国围摇头道:“二皇子,微臣志不在此,多谢二皇子的美意。”
他这次回京城,没想去找平伯侯的麻烦,薛氏的死他不想去计较什么。人死不能复生,他总不能冒天下之大违去把平伯侯给弄死,这其实不难。但一旦这么说,他就会天下人耻笑,被百姓们的涂抹给淹死。他只要活着一日,平伯侯心中就会对他和薛氏多几分愧疚,他不相信平伯侯一个孤家寡人能活多久。
从前他受皇帝宠爱,当朝阁老,威风的很,如今也该尝尝从云顿坠入下来的滋味。其实与其让平伯侯痛痛快快的死,还不如一点一点的折磨他,让他生不如死,这才能让他心中解恨,相信薛氏会谅解他。他被林冬娴刺伤了后背,到现在都隐隐作痛,一点酒都不能喝。
如今周清舒既然来了,他总不能把他赶走,毕竟若不是有周清舒的帮助,他根本就不可能从周清亦的府上离开,出京城,一路上都有周清舒的人在保护他前去瓦剌边境。能顺利的打入瓦剌的内部,刺探到敌情,亦少不了周清舒在暗中帮助他,这次他才深深的意识到周清舒早就有夺位之心,否则不会把手伸这么长,周清亦想要跟他斗,怕是没那么容易。
此外大公主跟周清舒暗中还有联系,周清幽有一次醉酒后趴在桌上说了几句,可惜他没听清楚,再等到他竖起耳朵凑过去听得时候,周清幽已然睡着了。哈卓木一行人由鸿胪寺卿接待,让他带瓦剌使臣一行人在京城四周游玩。
皇帝要跟朝臣们商议具体签订的大越和瓦剌两国的盟约内容,无暇顾及哈卓木一行人,只要他们不给皇帝添乱,打别的注意就行。当然皇帝暗中让蒋飞龙派锦衣卫的人盯着他们,半点错都不能出。林冬娴脑袋疼的厉害,这一天脑仁嗡嗡嗡的疼的厉害,她不能在坐着看书,陪月华说话。
月华见状赶忙扶着起身的林冬娴,道:“少夫人,你要做什么,吩咐奴婢一声就行了。”见林冬娴放下手中的诗经,站起身,她追赶着搀扶着她。林冬娴展颜一笑,“你别那么紧张,我有些累了,去床上躺着歇会。”月华松口气,赶忙小心翼翼的搀扶林冬娴到床边坐下,她有些力不从心的伺候林冬娴。
林冬娴有了身孕,根本就不习惯别人,她很想开口让林冬娴松口答应把秋华接回来。也不知道秋华在庄子上过的好不好,能不能适应哪里的生活?成国公把她们姐妹俩带回府,一直都没让她们受苦,她很心疼秋华,但同时又觉得林冬娴做的没错,就应该让秋华吃吃苦头,她才能长记性,再回到成国公府的时候,才能低调做人。
就在这时,明氏在丫鬟们的簇拥下走进来,一挥手,丫鬟们都留在门外候着,林冬娴看了一眼,看来她不能躺下了歇会。明氏一袭青色衣裳,一件青色的石榴裙,外批一袭青色纱衣。肩上有一条用上好的淡淡的黄色丝绸做成的披风,穿上与裙子绝配,裙上绣着白色的百合,那白里透着点红,就犹如那白皙红润的脸庞。
头上梳着堕马髻,插着两支数百粒米粒大小的珍珠莲花儿,脖子上带着翡翠项链,与手腕上的翡翠玉镯相呼应,耳朵上还点缀圆润的珍珠耳环,看着贵气逼人。与当日林冬娴初次见明氏一样,如此的张扬,她听下人们对明氏赞不绝口,月华为此在她耳边嘀咕了许久,她不应该让管家把明氏接出来,甚至把中馈大权重新交到她手中。
林冬娴笑眯眯的起身迎接明氏,“见过二婶。”“别多礼,冬娴,你如今有了身孕,还跟二婶这么客气做什么,都是一家人。我今个来特意给你送些滋补身子的补品,这可是我托人在民间给你找来的,你可一定要吃,吃了对腹中的孩子好。”明氏似乎跟林冬娴关系很亲密,一直抓着她的手不放,太过热情的明氏让林冬娴有些不适应,讪讪的笑着试图从她手中把手给抽回。
可惜明氏紧紧握住她的手,道:“冬娴,你说要是敏儿有你一半懂事我也就放心了。偏偏这丫头从小让我给惯坏了,越发越发的没规矩,有什么得罪你的地方还请你大人不记小人过不要跟她一般见识。这次她回来,我必定会对她严加管教,绝对不会给成国公府和你添麻烦。冬娴,你就原谅她一次,别生她的气,气坏了身子不值当。”
她倒会说话,把该说的话都说了,林冬娴还能说什么,微微笑道:“二婶,这可是你说的,我都记着呢。”明氏没想到她会这么回答,脸色瞬间僵住了,眼中的狠厉差点就遮掩不住,但对于她这种老江湖当然很快就露出笑脸,轻拍她的手背,保证道:“好,冬娴,二婶绝对不会让你失望。”
林冬娴嘴角微弯,露出一抹笑意。明氏又说了没几句话,就带着丫鬟们风风火火的离开。望着她带来的一箱子补品,林冬娴看都没看,就吩咐月华把它们给送去库房锁起来,她对明氏还有戒备之心,不能对她毫无芥蒂。
身穿粉红色的绣花罗衫,下着珍珠白湖绉裙的周敏,那瓜子型的白嫩如玉的脸蛋上,颊间微微泛起一对梨涡,淡抹胭脂,使两腮润色得象刚开放的一朵琼花,白中透红。簇黑弯长的眉毛,非画似画,一双流盼生光的眼睛,那诱人的眸子,黑白分明,荡漾着令人迷醉的风情神韵。
珍珠白色的宽丝带绾起,本来就乌黑飘逸的长发却散发出了一股仙子般的气质。长发及垂腰,额前耳鬓用一片白色和粉色相间的嵌花垂珠发链,偶尔有那么一两颗不听话的珠子垂了下来,竟然更添了一份亦真亦幻的美,手腕处带着一个乳白色的玉镯子,温润的羊脂白玉散发出一种不言的光辉,与一身浅素的装扮相得益彰,脖子上带着一根银制的细项链,隐隐约约有些紫色的光泽,定睛一看,只是紫色的晶石罢了。
早就在院子门口张望明氏,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才能回来,突然身边的丫鬟柳翠惊喜道:“大姑娘,您瞧夫人过来了。”顺着她手指的目光看过去,周敏嘴角露出灿然的笑容,立马提起裙角朝她飞奔过去,嘴里还喊道:“母亲。”
明氏能从佛堂出来,重新掌管府上的中馈,对她来说真是莫大的好事。等周敏刚站稳,上前要挽着明氏手臂的时候,被她一下子给甩开了,当下就黑脸怒喝道:“姑娘家一点规矩都没有,平日我就是这么教你的?嬷嬷,去给我请家法!”
周敏满心欢喜的迎接明氏,没成想她居然要对她动家法,周敏直摇头:“母亲,我错了,不要请家法,母亲,我求您了。”不知道为何明氏跟变了个人一样,但她眼下没时间说这些,只能请求明氏不要再生气。“嬷嬷,我说的话你没听到是不是,还不快去!”明氏冷淡的看了周敏一样,狠厉的瞪着身边的嬷嬷,吓得嬷嬷赶忙领命飞快的离去。
院子里围观的下人们可不少,周敏被两个粗壮的婆子夹在凳子上不得动弹,明氏坐在屋内一声令下,嬷嬷就朝身边的李婆子使眼色,让她赶紧动手。啪啪啪重重的板子落在周敏细嫩的屁股上,听着嬷嬷心疼的不行,她能理解明氏为什么这么做。
可打到五下的时候,周敏熬不住昏过去,衣裙被染红了,嬷嬷赶忙呵斥道:“快住手。”李婆子当然立马就停手,嬷嬷小跑到明氏耳边,贴着她耳边嘀咕几句。只见明氏的脸瞬间变得惨白,慌张的站起身,朝周敏飞奔而去。
嚷嚷道:“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给大夫,快去请大夫,要是大姑娘有个万一,我要你们都跟着陪葬!”她不过想要给周敏一个教训,让她在府上长长记性,多注意自己的行为,不要被林冬娴抓到把柄。本想借此机会让林冬娴知晓,她对周敏真的很严厉,可谁想到会是这个结果。
她再也忍不住蹲下身子,忍着眼中的湿润,低头把周敏一把抱进屋,嬷嬷忙加快步伐去帮明氏搭把手。这件事很快就传到林冬娴的耳中,她听完不过一笑而过,明氏不过在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她和周明沐不属于京城,他们终究会离开,所以成国公府最后还是要交给明氏,与其如此还不不如趁早还给她。
当初不过为了教训明氏一通,出出气而已。现在气慢慢消了,她可没工夫生闷气。这厢大夫刚收回手,明氏就焦急的问道:“大夫,怎么样,我女儿她怎么样了,要不要紧?”屋里还有其他的丫鬟们都在,大夫为难的看了她们一样,嬷嬷当即会意的摆手让她们都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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