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穿着淡蓝色的长袍,站在门口那么显眼,黑玉般的眼睛微微眯起,隐藏着他眉眼中的威势。一阵风从门口吹进来,轻悠悠的吹起他脸颊两边散落的几丝长发,让他变得更加捉摸不定。一时之间,林冬娴和周明沐就这么静静的对望着,不过须臾,周明沐就大步走到林冬娴床前。
轻柔的扶着她起身,继而把她紧紧的搂进怀里,轻抚她的后背,安慰道:“冬娴,对不起,我来晚了,没事了,我来接你回家。”她刚想着怎么把消息给周明沐递过去,他就心有灵犀的找到这里,林冬娴没有细问他到底怎么找到这里,闭上眼睛什么都不去想,感受此刻在他怀里的温暖。
听到他强有力的心跳声,林冬娴瞬间觉得什么都不怕了。当林冬娴安然无恙的出现在吴氏和周明悦等人面前,她们悬在空中的一颗心慢慢落地,尤其是吴氏,林冬娴还从未见过她如此伤心,不顾礼数的哭着抱着她,这一刻,林冬娴才明白过来,天下没有不疼子女的母亲,在冷血的人亦是如此。
林轩一身蓝衣出现在周明沐跟前,咬牙切齿道:“这次到底是谁要害我们家?”周明沐既然能把林冬娴安全的救出来,就必定知晓其中的隐情。望着面前的林轩,周明沐有些走神,他突然觉得有些恍惚,仿佛透过林轩看到曾经的故人,为何会有这种念头?
周明沐飞快的压住心头的念头,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只是一旦在心中有了怀疑的小火苗,就不会再熄灭,甚至有可能越来越旺盛。“妹夫,你倒是说句话,到底怎么回事?谁要陷害我们家,你告诉我,我绝对不会放过他!”林轩紧握拳头满目狰狞道。幸亏今日周明沐把林冬娴带回来,如若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还有林志平正在牢里受苦,他只要一想到这,就心如刀绞,他成了秀才,读遍圣贤书,又有何用,连家人都保护不了。这一刻的林轩突然觉得自己很没用,连妹夫周明沐一个猎户都能把林冬娴给带回来。
这不是对他莫大的讽刺,林轩的一双手早就蜷缩起来,指甲掐着手掌,都冒出血了,还浑然不知。周明沐幽幽叹口气:“大哥,有些事你还是不知道的为妙,你还是快回私塾去。爹的事还有我,很快他就能从牢里出来。”不想让林轩知道这些事,周明沐走到跟前轻拍他的肩膀,让他放开些。
“不行,妹夫,我也是爹的儿子,我不能不管不问。这次你能把冬娴救出来,说明你很清楚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就不能告诉我?你要瞒我到什么时候,你若是不告诉我,我就去问冬娴,我就不相信,你……”
连林冬娴都瞒着,林轩的话刚没说完,就被板着脸的周明沐打断:“你真的想知道?我告诉你也无妨,不过,大哥,你一旦知晓,就无法抽身了。”身子猛地一震,他这话是何意,林轩狭长的双眸中透出几分审视。
吴氏噗嗤一声笑出来,气恼的点着林冬娴的脑袋:“你啊,不知道这次把我吓坏了,要不是明沐找到你,我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见到你。不行,冬娴,你爹还没回来,说明还没结束,这几天你就跟我睡在一起。”都这个时候了,林冬娴还有空说笑,还说大不了出去做做客,也未尝不是好事。
林冬娴狡黠的露出笑容,顺势挽着吴氏的手臂:“娘,那可不行,我都成亲了,怎么好再跟你睡在一起?”这么一说也对,她就是不放心林冬娴,才会说出这番话来。吴氏微微眯眼望着门外身姿挺拔的周明沐,有他在林冬娴身边,她安心多了。
接着吴氏对林冬娴耳提面命,让她时刻跟在周明沐身后,不许乱跑。林冬娴憋着笑的答应了,这才让吴氏离开。回来的路上周明沐在马车上把什么都告诉她了,眼下他们只需要等着韩御史那边的消息就行。账本交到他手中,接下来就看他如何行事?
林冬娴突然偏头问道:“明沐,你说要是韩御史跟易明成一条心,那我们的心血不是白费了,我爹也不能平安的从牢里出来?”一想到到这个念头,她就不由自主的脱口而出,后背隐隐出了一层汗,衣裳有些湿透了。
周明沐略怔,继而轻笑道:“冬娴,你想多了,绝对不可能跟易明成一条线。若是如此,韩御史就不会微服来到镇上,连易明成也是近日才得到消息,正在满大街的找寻韩御史。韩御史这次可是带着使命来,要是一无所获,岂不是说不过去?况且我们都把账本递上去,到手的功劳哪有傻了不要的,所以你就安心等着,爹不出三日就能从牢里出来。”
望着气定神闲的周明沐,林冬娴莫名觉得安心多了,随后勾唇浅笑:“嗯,你说的对,是我多虑了。”跟吴氏回到院子的林轩,眉宇间散不去的忧愁让吴氏跟着心疼。花蕊真是不要脸,提起就让她觉得恶心,林轩一直被蒙在鼓里。亏她还把花蕊当做宝贝一样对待,得知她有身孕后,更是把苗氏请到镇上来照顾她。
殊不知她们娘俩早就串通一气算计林轩,每每想到这,吴氏就恨不得她们娘俩不得好死。偏偏林冬娴再三叮嘱,当着林轩的面,千万不能表现出来她知晓内情,否则林轩面上会过不去,心里更会觉得悲伤。
“轩儿,这次多亏了明沐,冬娴才能平安的回来,也不知道你爹什么时候能从牢里出来?你在私塾有没有什么朋友,能不能帮忙打听打听消息?”吴氏满脸愁容,就算林冬娴和周明沐说破了天,让她别担心,他们会想办法。金奎夜那还没消息,周明悦也不知道他去哪了,吴氏心里扑通扑通直跳,总觉得不安心,除非见到林志平安全的回来她才能放下心头的大石头。
林轩被周明沐的话给搅乱了心神,加上听吴氏说这番话,心头更加烦躁不安。“娘,我回屋歇会,待会就回私塾去打探爹的消息。”林轩勉强的挤出一个笑容,随后快速的离开。吴氏望着他离开的背影出神,但愿林志平能平平安安的回来。她原以为她对林志平没多少感情,可这次的事情突然让她惊醒。
她早就应该放下心中还剩下的那点执念,让它们烟消云散。安安稳稳的跟林志平过日子,有些人和事这辈子她都再也不会遇到,错过就错过了,不用再回想从前,陷在从前的僵局里死死不出来。管家把头低的死死的,这都是魏氏说的,他不过就是负责带话给魏夫人。
让她从库房中拿出一万两出来就去救魏国祥,她扪心自问还做不到这么大公无私。就算魏国祥没了,魏家的家产不可能都落入魏氏的手中。她以为手中握有魏国祥唯一的儿子就能如愿以偿,她这么多年也不是白当这个魏府的当家主母。很多事情她不过不想插手而已,若是真的请来族中的长辈,到时候她这个嫁出去的姑奶奶还插手魏府的事务,难免会给人落下话柄,手伸的太长。
就在管家以为魏夫人会发怒的时候,他还在肚子里想来许多劝慰的话,可都无用武之地。魏夫人突然变脸,瞬间扬唇慵懒的伸手端起桌上的茶杯,抿嘴喝了两口润润嗓子。轻放茶杯,缓声道:“管家,我知道了,你下去吧!”管家轻松的离开了,他做好分内的事就行了。
接下来怎么做就看魏夫人的了,下午就要去一手交钱一手交人了。不知道魏国祥能不能福大命大的活着回来,管家甩甩头,这些不该他操心。魏夫人笑眯眯的朝嬷嬷招招手,示意她附耳过来,嘀咕了几句。嬷嬷的脸色不对劲,有些犹豫,“夫人,这……要是大姑奶奶发问起来,发作到夫人头上可该如何是好?夫人,你不是一个人,膝下还有大姑娘。”
善意的提醒了几句,让魏夫人不要意气用事,凡事多想想后果。魏夫人忍了十多年,不能在这个时候功亏一篑,让魏氏看出来。魏夫人轻笑着摇头:“嬷嬷,你知道我等这一日等多久了,自从我嫁给他开始,我就盼着这一日,你说这么好的机会,我为什么要错过?嬷嬷,就算大姑娘没了父亲,她还有母亲,你大可以放心,就按我说的去做,出了事,有我一个人承担!”
这么多年过去了,她还是没放下手中的执念,嬷嬷随后叹口气离开。魏夫人满脸的倔强,又岂是她一个下人能劝的了。一万两银票原封不动的摆在魏夫人的面前,她冷笑着一张一张的撕碎了放在面前的火盆里,看着火焰烧得越旺,她心头越舒坦。还想从她的库房中拿出一万两银票,简直痴人说梦。
她就是不想让魏国祥活着回来,魏国祥那是死有余辜,活该。魏夫人对他恨的咬牙切齿,怎么可能伸手就他,真是笑话。偏偏魏氏到现在都还看不出来,反过来让她拿钱。魏氏派黄嬷嬷亲自送来一万两银票,再三叮嘱魏夫人一定要妥善保管好,千万不能再丢了。
这可是魏国祥的保命符,魏夫人心头冷笑,魏氏怕是做梦都想不到,这不是保命符,而是催命符。魏氏还在等着魏夫人的好消息,最后从黄嬷嬷口中得知,魏夫人把魏国祥的尸身抬回来了。魏氏一时之间还没缓过神来,脸色苍白无疑。黄嬷嬷张张嘴想要劝慰几句,可是喉咙里像是塞了一团棉花,怎么都无法启齿。
屋里安静的让嬷嬷有些害怕了,魏氏突然抬起头冷眼道:“嬷嬷,走,我们去魏府。”她的亲弟弟就这么没了,她这个做长姐的怎么能不回去看看,送他最后一程,顺便质问魏夫人,为何要狠心的害死魏国祥。都把银票送到她跟前,去接个人还能接不回来,她还真的高估了魏夫人。
魏府已经挂上了白色的灯笼,此外灵堂正在摆设,丫鬟仆妇忙的不可开交,唯有魏夫人在屋里镇定自若的坐着,看不出她脸上有任何忧伤,隐隐约约还能看出欣喜来。嬷嬷无奈的叹口气,就算魏夫人再高兴也不要显露在脸上,魏氏肯定会过来兴师问罪。
想想嬷嬷就觉得头疼,刚准备迈着步子关上门让魏氏静静的坐着,就见到魏氏怒气冲冲的走过来,嬷嬷吓得赶忙迎上去:“奴婢见过大姑奶奶。”声音大的也是在提醒屋里的魏夫人,整理好情绪出来迎接魏氏。魏氏毕竟是易明成的妻子,要是她动用衙门的力量,说不定能顺藤摸瓜查到魏夫人的头上来,到时候整个魏府都要跟着倒霉,她的丈夫和一双儿女。
魏氏冷眼扫视魏嬷嬷,屋里的魏夫人还气定神闲的坐着,亏她坐得住。“黄嬷嬷,守在外面,没我的吩咐不许任何人进来。”魏氏沉着声吩咐,黄嬷嬷忙不迭的领命,见魏氏走进去,立马关上门守在门外,满脸生人勿进。
她的亲弟弟死了,魏氏斜眼看了一眼坐在桌前的魏夫人,穿着蓝色滚金边绣竹子的褙子,底下系着霜色锁金边的百褶裙,头上还插了两支金叉,腰上还缀着五彩绳编织的双鱼玉佩的络子,在加上额头上的绿宝石花钿,更加显得华丽富贵,脸上更是没有半点忧伤,丝毫不把魏国祥的死放在心上。
魏氏气急败坏的走到她跟前,抬手就准备打魏夫人,被她用力的拦住了,讥笑道:“姐姐,国祥没了,你把气撒在我身上,他也回不来了。”“你是不是早就巴不得国祥死了,你这个恶毒的女人,你是国祥的妻子,他死了,对你有什么好处。你就算不为自己着想,也要为你女儿着想,要是他死了,将来她出嫁了,哪有娘家给她撑腰,你是不是愚蠢啊!”
魏氏脸色铁青,眉宇中多了一抹杀气,若是眼神能杀人,她早就把魏夫人千刀万剐。偏偏魏夫人冷笑道:“姐姐,你说这话我可就不爱听了,国祥毕竟跟我夫妻一场,俗话说的好,一夜夫妻百夜恩,我怎么会巴不得他死呢!姐姐,凡事都要讲究证据,你不能胡乱的冤枉我。
再说你不知道,今天我带着银票去交换,哪里知道抬过来的国祥没了气息,要不然我何苦把银票给他们。他们早就算计好我们不敢保管,又想要钱又不想让国祥活着,姐姐,该死的人是他们,不是我,你不要找不到他们,就把气撒在我身上。要是没别的事,我还要去前面去招待吊唁的宾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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