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耕放弃投资、准备走人的决定,以光一般的速度传遍了所有有资格知道这件事的部门,所有人都傻了:昨天不是都还谈的好好的吗?怎么今天就要走人?
但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让陈耕这个一直对我们心怀善意的华人的反应这么激烈?
这个问题比陈耕要走严重的多了,不解决这个问题,伟业说不定都要遭受严重的危机和怀疑:连陈耕这么一个对华夏心怀善意的人都能被气的走人,谁还敢来华夏投资?
这一刻,无数人庆幸陈红军和袁佳还在首都……
急的如同拉磨的老驴一样在友谊宾馆的大门口团团转的徐主任,看到从车上下来的袁佳和陈红军两人,简直比看到了亲爹亲妈还亲,连忙快步迎上去,压低声音对陈红军和袁佳说道:“陈红军同志,袁佳同志,情况紧急,其他的话我就不多说了,总之,今天两位一定要好好做做陈耕先生的工作,务必要劝说陈耕先生……”
很熟悉自己的男人是个什么性子的袁佳,担心不管徐主任说什么,自己的男人上来就是一句“保证完成任务!”,不等老徐把话说完就打断他的话:“徐主任,我对我这个侄子虽然不是很了解,可自问我这个侄子对咱们国家、对咱们这个民族还是很有感情的,你们到底做了什么,能把他气成这样?”
对啊,袁佳这话一出口,原本对陈耕有些不满的陈红军也反应过来:这些天来和这个堂侄的接触,自己能够感受的到他对这个国家、这个民族深沉的感情,这一点,从他在华美两国还没建交的时候就给国家捐款捐物的举动就能略窥一二,那么问题来了,就像是袁佳说的那样,陈耕对这个国家、这个民族是有感情的,这些人到底是做了什么,才把陈耕气的要走人?
“这个……”徐主任有点尴尬,支支吾吾的不太乐意正面回答。
袁佳心里不太高兴:这其中果然有内情!
她脸一沉:“徐主任,大道理我不懂,但我是一名医生,从医生给病人治病的角度,我一直都认为只有知道了真正的问题出在哪里才好给病人对症下药,现在问题出在什么地方你都不肯告诉我们,您让我们接下来的工作怎么做?”
“好吧,”徐主任一咬牙:“可能陈耕对咱们的外资企业投资的相关管理办法有些意见……”
“陈耕对咱们的外资企业投资管理办法有意见?”袁佳有点糊涂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
袁佳和陈红军的面子当然要给,陈耕叹了口气,对郑向红说道:“郑经理,麻烦你帮我们安排一间会议室,我和我叔叔、婶婶好好聊聊,嗯,帮我们安排一间大一点的,我估计待会儿还会有更多的人来。”
郑向红大喜,汗都来不及擦一把就赶忙亲自去安排了:虽然现在是寒冬腊月,可就这一会儿的功夫,他贴身的衣服全都湿透了!
陈耕没说错,不一会的功夫就来了十多号人,不但有一机部的冯震,外交部的丁海军,连科协这种八竿子未必能打着的单位都派人来了。
“婶,这真不是我胡搞瞎搞,诸位先生,也不是我不给大家面子,我陈耕之所以要回去,是因为我认为现在的华夏,完全不具备外资企业生存的土壤。”
陈耕的一番话,把众人都给吓坏了,丁海军第一个站起来,紧张的道:“陈先生,话可不能乱说,为了实现改开,我们做了很多工作……”
“我知道,”陈耕点点头,做了个手势示意丁海军听说完:“我今天收到了贵方给我送来的合资文件,太激烈的话我就不说了,这个没意义,我只说一点:在我看来,没有任何一家外资企业会参照这些规定与贵国的企业进行合作。”
莫非……陈耕之所以要走,跟政策有关?
陈耕的话,让在场诸人的心都提起来了:如果国家制定的政策存在着严重的偏差,根本无法吸引外国投资是,那就真的是很严重的问题了。
袁佳有些不解,问道:“陈耕,国家的政策……有什么问题?”
“在我看来,问题是全方位的,”陈耕叹了口气:“首先一条,是在合资企业中,外商投资比例不得超过企业总投资的百分之五十……”
“陈先生,这个规定没什么问题吧?”徐主任忍不住问道:“作为社会主义国家,我们必须维持企业的社会主义属性不动摇,确保我们的国家制度不受影响,外资企业的持股比例不超过百分之五十,是原则性的问题。”
“是,我理解你们制定这一点的初衷,华夏刚刚对外开放,对外部世界充满了警惕这个是可以理解的,甚至要求企业内必须成立党支部这一点我也是理解的,但是在场的诸位,谁给我解释一下‘由企业党支部书记对企业进行管理,党支部书记拥有完全的人事权’是什么情况?”陈耕气的拍桌子:“如果我对我的企业的人事任免权都没有,你觉得我会投资我的惬意?”
徐主任弱弱的回答道:“在我们社会主义国家,是D指挥一切。”
“指挥一切?陈耕已经懒的说什么了:“OK,我知道你们有你们的国情,我不和您争辩这些问题,但我也明确我的态度,如果我不能以企业决策者的身份对企业进行完全的管理,不能用包括工资、奖金等多种手段在内的方式充分调动员工的积极性……诸位,恕我直言,对这两个项目,我是非常悲观的,我不认为这两个项目能赚到钱。”
赚不到钱,我还投资个毛线?
虽然这话陈耕没有直接说出口,可在场的人都明白他的意思。
说实话,陈耕是真的很郁闷,他没想到,华夏早期对外国投资企业的限制竟然这么大!
一阵沉默之后,徐主任终于开口了:“陈先生,您对我们的政策不满意,这个我们可以慢慢沟通、协调,总会找到一个领双方都满意的解决方案,请您相信我们的诚意,没有什么问题是不能沟通的……”
“我也希望能够解决,但我们的分歧太大,我不认为我们双方还有达成共识的可能,”陈耕叹了口气:“如果我对一家企业没有话语权,那我宁可不投资。”
几位匆匆赶来的领导彼此对视了一眼,他们算是看出来了,陈耕并不是想要借此来和自己方面讨价还价,他是真的对这个政策很失望,但陈耕真的不能走啊,最周还是徐主任硬着头皮说道:“陈先生,真的没有……缓和的余地吗?”
“那您说我怎么办?”陈耕心灰意冷的叹了口气:“我来贵国投资,说白了,最终的目的就是赚钱,在赚钱的同时也能帮到一些人,但如果是基于现在的政策,我不认为我能在这里赚到钱……或许等将来贵方修改了限制条件之后我还会再来吧,但现在,我很抱歉……”
一直没怎么开口、完美的充当着陈耕助理的米伦开口了,他一开口,就让不少人无地自容:“我们boss出来的这10多天的时间,费尔南德斯公司新增了一家汽车配件批发渠道商、3家二手车销售合作商和5家拆车公司,这几家公司,一年可以为费尔南德斯创造最少20万美元的年净收益。”
而在这里呢?纯粹就是浪费时间!
陈耕心灰意冷的样子以及米伦透露出来的信息,终于让几位此前心中还有些不满的领导意识到,陈耕并不是要用这种方式逼迫华夏方面让步,他是真的这种合作模式没意思,真的打算走人。
“陈先生,你此前不是说可以给我们的工人开工资吗?”冯震忍不住说道:“比如那个拆车业务,你把那些需要拆的零件送过来,我们帮你们拆不就好了?”
陈耕:“……”
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单纯的人?陈耕甚至怀疑,这家伙是活在象牙塔里面的吗?
丁海军的牙都要咬碎了:这个蠢货,到底是哪个部门派来的?
米伦倒是毫不客气:“这位先生,我们给工人们提供的工资,不会发放到那些工人的手上吧?”
“当然不会。”
“这就是问题所在了,我们给工人的薪水到不了工人的手里,他们还是干多干少一个样、干与不干一个样,面对我们每年送来的几十万辆等待拆解的汽车,您觉得他们能拆完多少辆汽车?您觉得这些拆解的汽车的零件能否符合我们的要求?您凭什么认为这些工人能够满足我们对效率的要求?”望着冯震,米伦的眼中充满了嘲讽,一字一顿的道:“这位先生,如果我们按照您所说的这种模式来运作,您猜,每年投进来至少几百万美元,我们最终能得到多少回报?”
“……”冯震傻了,这些他哪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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